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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小閨女(下) 第二十六章 惡人先告狀(2)

原來前幾日他得了兩壇好酒,就想送去柳樹溝討好未來岳父,結果今早到了楊家就覺得有些異樣,詢問之下才知有人要強買莊園,于是安慰未來岳父幾句,末了又勸著他進城走走散心,正好楊田要進城給媳婦兒買些零嘴和繡線,就一起上了騾車。

三人走到半路,正好遇到回家的楊志夫婦,一家人就停車說會話。不曾想這時候城里出來一輛馬車,馬車後邊跟著不少護衛,魏家的車夫特意避到了路旁,但那馬車卻是瘋跑過來,直接把楊志雇的騾車撞翻在路旁壕溝里。

車夫飛出去摔在農田里,倒是安然無恙,楊志也只撞青了胳膊,最糟糕的是吳金鈴捂了肚子,裙子下擺就浸了血色!楊家人大驚,顧不得同馬車里的人計較,就要送吳金鈴回城找醫館。

可是天下就有這樣的恨事,那伙人居然倒打一耙,硬說楊志心存不軌、駕車撞人,幾個護衛抓了楊志就走,楊家人自然不能就這麼看著,但楊山和楊田只是有力氣的莊稼漢,魏春也沒習過武,反倒被打倒在地,還被人踩了腦袋。

至此,前日去過楊家的鐘管事才掀開車簾子,笑咪咪的問了句,「楊家莊子是不是該賣了?」

楊家眾人這才知道,這場無妄之災是鐘家故意欺壓,楊山直接氣昏了過去,好在鐘家人只壓了楊志去縣衙,魏春忍著疼,趕了馬車拉著一車傷號回城尋醫。

楊山不過是氣急攻心,待醒來听說自己盼了多日的孫子被鐘家給撞沒了,大兒子蹲了大獄、自家鋪子也封了,這一輩子老實厚道的西北漢子再也忍不住,直接跳上騾車,奔著府城就去了。

魏春想要跟去又不能扔下吳金鈴不管,好在楊田見情勢不對也跳上了騾車,直追兄長而去。

「阿爹!」楊誠听得眼楮充血,悲呼一聲就跳上連家馬車,猛抽一鞭子,馬匹吃痛,撒開蹄子就飛奔起來,嚇得街路上百姓紛紛咒罵躲避。

楊誠卻是什麼都顧不得了,父親沒有功名在身,民告官,不論勝負,三十殺威棒打下來也要少半條命!見狀,連君軒來不及交代幾句,幾個縱跳,上了馬車一同走掉,留下連強連連跺腳,轉身回府牽了一匹馬,趕回皇都報信去了。

事發突然,徒留魏春一個人在縣衙門前急得團團轉,楊家如今病的病、小的小,蹲監獄的蹲監獄,他若也趕去府城,可就連一個坐鎮的人都沒有了。

楊家莊園里,楊柳兒姊妹這會尚且不知出了如此大事,楊杏兒翻了一家人的棉衣翻曬,楊柳兒帶著招財進寶在院外蹓了一圈,回來見姊姊眉眼間含了郁色就鬧著肚子餓,要吃羊肉餃子。

一听這話,楊杏兒轉了笑臉嗔怪小妹,「你昨晚怎麼不說?否則早起多包一些,方才也能讓阿爹給大哥、嫂子捎去一碗。」

楊柳兒抱了姊姊的胳膊,吐吐舌頭辯解道︰「羊肉餃子涼了不好吃,馬上要中秋了,大哥嫂子回來,咱們再包就是了。」

楊杏兒到底疼小妹,手里木棍又敲打了幾下棉襖就要下蔚,楊柳兒笑嘻嘻跟在姊姊身後,正時,關五卻從大門外跑了進來,嚷道︰「杏兒姑娘、柳兒姑娘,出大事了,你們快出去看看吧!」

楊柳兒姊妹听得一驚,下意識牽手跑去門外,就見魏春站在騾車旁,楊杏兒還以為他伙同關五開玩笑,不由紅了臉嗔怪道︰「來了就進門,在外邊鬧什麼?」

魏春聞言卻是沒有半點笑意,難以對她們說起今日的禍事。

倒是楊柳兒眼尖,自覺哪里不對勁,開口問道︰「魏大哥,出什麼事了嗎?」

魏春無法,伸手打開車門低聲道︰「你們嫂子傷了,先扶她進屋躺下吧。」

「嫂子受傷了?」楊杏兒和楊柳兒立刻搶到車門前,果然見吳金鈴一臉灰白的躺在車廂中間沉睡,眉眼緊緊皺在一處,好似正承受著絕大的苦痛。

楊杏兒和楊柳兒心下大急,兩人合力攙了嫂子下車進門,好不容易把人安頓在炕上就再也忍不住了,抓了魏春就問開了。

「到底怎麼回事?嫂子受了什麼傷?我大哥、阿爹呢?還有四叔怎麼都沒回來?」

魏春恨得咬牙,長嘆一聲到底把這一上午的周折說了一遍,末了勉強安慰道︰「你們也別太擔心了,連少爺和二哥都跟著去府城了,大叔……他們不會有事的。」

「哎呀,大妮、大妮,你快醒醒,不要嚇娘啊!」

魏春的話音落地,不等楊柳兒跟楊杏兒從驚恐中醒過神來,門外便傳來程大娘的驚叫。

原來她們娘倆聞訊趕來,正好听到楊田去府城告狀,一時心急,有孕在身的程大妮就暈過去了。

沒過片刻,楊家的大炕上就躺了兩個昏睡的女子,一個剛剛失去了骨肉,一個夫婿生死未卜,怎麼一個淒慘了得。

「嗚嗚,阿爹,大哥!」盡避楊杏兒再潑辣,這會也沒了主意。

明明一家人昨日還聚在一起吃喝說笑,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下獄的下獄、告狀的告狀,各個都是生死未卜,整個楊家好似沙堆的城堡,一個浪頭襲來就全都散了。

魏春眼見未來媳婦哭得哽咽難掩,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上前安慰道︰「杏兒,你別擔心,還有我在呢。我這就讓人去府城給二哥他們送銀錢,還有大哥那里也要打點,怎麼也不能讓家里人吃苦頭。你好好在家照顧小妹和嫂子,很快就沒事了!」

「不成,魏大哥,你先等一等。」楊柳兒紅著眼楮滿地亂轉了半晌,听到這話卻是高聲阻攔。

她一直在琢磨這場禍事,怎麼想都覺得有些蹊蹺,按理說鐘家為了一個小小的農莊,不至于做事如此狠辣才對,可這些暫且不論,恐怕鐘家也沒想到父親會如此烈性,直接跑去府城告狀。萬一鐘家也怕事情鬧大了,一定會找知府走門路,悄悄壓下這案子,或者干脆更狠毒一點,直接要了父親的命,畢竟那三十殺威棒可不算少,但凡體質弱一點都能直接喪命。

若是他們家因此嚇怕了,這事自然好,若是再鬧,到時候推說衙役下手重了,鐘家也不必擔責任,而如今想要把家里人救回來,就得反過來讓鐘家害怕,不敢加害。那就又繞回了原點,把事情鬧大!

「對,就是把事情鬧大!」楊柳兒喊了一聲,緊接著重重把腦袋撞向門框,額頭立刻就磕得青紫了。

楊杏兒驚叫一聲把小妹抱在懷里,哭罵道︰「小妹,你瘋了!家里都這樣了,你若再有事,我也不活了!」

沒想到楊柳兒卻是掙扎開來,拉了魏春嚷道︰「魏大哥,你趕緊找會寫字的人把鐘家欺壓百姓的事寫成告示,然後去府城拋灑,一定要搶在開審之前辦成,最好引老百姓去看審案。知府總要顧忌官聲,不敢幫著鐘家人顛倒黑白,只要事情鬧大了,說不定鐘家人就先服軟了。」

魏春本就精明,今日禍事突發又關心則亂,才慌了手腳,這會听楊柳兒說完,腦子里立刻就清明許多。他忍不住贊道︰「這主意好,我這就找人去辦,然後連夜趕去府城。你們趕緊給老林河送信,以防有事時有人可以伴著擋一擋。」

「好,我們知道了,你快去!」

魏春大步出門跳上車就走了,楊柳兒終于松了一口氣,軟軟倒在地上。

她還是太天真了,來到楊家也有一年多了,這段日子以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姊姊疼愛,就是連君軒這個唯一識得的「貴人」也沒有仗勢欺人,一時間倒讓她以為這里是人間淨土。

可這世界怎麼可能有淨土?

若楊家有權有勢,鐘家區區一個管事怎麼敢欺負到門上來?若楊家有權有勢,甘沛縣令又怎麼敢為虎作偎?若楊家有權有勢,父親何苦挨那三十殺威棒?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楊柳兒懊惱的敲打著自己的腦袋,楊杏兒雖然不知小妹為何自責,緊緊抱了她不敢松手。

許是听到吵鬧聲,吳金鈴申吟一聲醒了過來,母性的本能引得她立刻伸手模上了肚月復,酸痛之意驟然襲來,頓時想起先前的禍事,「嗚嗚,我的孩兒……掌櫃的,掌櫃的在哪?」

掙扎著爬起,作勢就要下地。

許是動靜太大,程大妮也被吵醒了,跟著哭喊起來,「老四,老四去告官了,這可怎麼辦?」

楊杏兒不敢松開楊柳兒,又要安慰程大妮和吳金鈴,急得滿頭是汗。

自覺是自己帶來了禍事,才讓楊家遭遇變故,楊柳兒心里正煩躁著,听得吵鬧聲,也顧不得什麼輩分,高聲喝斥道︰「都閉嘴,哭什麼哭!」

許是她的聲音太過尖利,震得吳金鈴和程大妮猛然噤了聲,驚慌的瞪圓了眼楮。

因著輩分關系,楊柳兒不好再喝斥,只得耐著脾氣安慰道︰「四嬸,四叔跟去府城告狀,就是挨板子也是我阿爹頂著,四叔不會有事。再說我二哥和連大哥還有魏大哥都會趕過去,說不定過幾日就都平安回來了。」

說完,她又轉向自家嫂子,臉上添了三分惱意,「嫂子,你是我們楊家的長媳,今日失了孩兒,以後又不是不能再生,如今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更何況大哥在獄里,阿爹和二哥又在府城打官司,家里只有我和阿姊,你若是有個好歹,我們還指望誰去?」

听到這番話,吳金鈴羞愧的低了頭,枉她平日自詡爽利,這會居然連十四歲的小泵都不如。

而楊杏兒听小妹說的狠厲,趕緊打著圓場,「嫂子也一時傷心糊涂了,你也別多說了。嫂子先安心靜養,大哥很快就能回來了。」

一直不好說話的程大娘,也是開口附和,「就是、就是,柳丫頭和杏丫頭說的對,家里越是有事的時候越得穩穩當當,千萬不能著急,幫不上忙還拖後腿就壞事了。」

家里唯一的老人開口了,程大妮和吳金鈴只得點了點頭,老老實實躺了下來,任憑心里再惦記,也不敢再掉眼淚。

楊柳兒謝過程大娘,托付她留在屋里照料,就拉著姊姊去做飯煎藥。

程大妮還罷了,不過是驚嚇過度,歇息一會就好,吳金鈴小產卻是要喝藥補養,否則留下病謗就壞事了。

與此同時,陳大舅、陳二舅一得了消息,不敢告訴自家老娘,只借口城里有活計,帶了自家兒子就瘋跑來楊家,本以為楊家不知如何混亂呢,沒想到進門卻是靜悄悄一片。

大外甥媳婦兒在養病,外甥女們照管著家里,雖然眼楮紅腫、臉色憔悴,但還沒失了清明,兩人見狀,都長長松了一口氣。

楊柳兒見到兩位舅舅趕來也是歡喜,趕緊囑咐幾個表兄幫忙守著莊園的大門,一來防備鐘家人再有什麼下作手段,二來就是防備有人趁火打劫,比如楊家老宅!

陳大舅、陳二舅本還覺得外甥女有些小題大做,可是不等太陽落山,楊老太太就真帶著楊老大殺到了。

娘倆還沒到門口就開始干嚎,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們這架勢,還以為楊家男人死得一個不剩了。

陳家幾個表兄得了表妹的囑咐,又知道楊家底細,死活攔住木門,不肯放楊老太太母子進去。

楊老太太大怒,立刻大罵陳家不安好心,想要趁亂謀奪楊家家產。

柳樹溝眾多村人听到吵鬧,又自覺受了楊家恩惠,紛紛趕來勸阻,奈何楊老太太撒潑打鬧是把好手,幾句話就把眾人也變成了覬覦楊家的豺狼虎豹。

里正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直接喊了兩個後生去牛頭村請了楊六爺過來,這才連罵帶喝斥的把楊老太太母子攆了回去,畢竟楊山一家已經出宗,就是退一萬步說,楊山一家當真有事,家財也輪不到他們頭上。

只是楊山一家歸他們一家,楊田一家可沒有「出宗」這樣的絕好擋箭牌,就算他們夫妻依附三哥一家過日子,但楊老太太卻是正經婆婆,沖進家門罵兩句,順道翻箱倒櫃一下,是誰想攔都攔不住的。

但到底是程大娘人老成精,生怕閨女一生氣再傷了肚里的孩子,直接把閨女扶去楊家莊園,反正家里那點存銀都裝罐子埋地下了,嫁妝箱子也上了鎖,別的破爛東西,楊老太太想拿就拿去吧,閨女越吃虧,女婿回來才更愧疚,以後也更疼媳婦。

楊柳兒接了程大娘母女進門,又要同里正等人鄭重道謝,里正卻是連連擺手,轉而又從村人里挑了十幾個年輕壯實的,分了兩撥日夜輪換,幫著楊家守門,預備有事時能搭把手。

楊柳兒很是承情,當即就說楊家負責飯食。眾人先是不肯,最後半推半就也就應下了。

于是,楊柳兒姊妹白日里殺雞宰豬招待村人和陳家舅舅、表兄,晚上開導嫂子嬸子,雖然疲憊萬分,倒分了許多心神,日子也不那麼難捱。

最重要的是魏春那里不斷讓人送消息回來,今日說縣衙監牢里打點的好,楊志半點沒遭罪,明日又說在府城同楊誠會合了,都是平安無恙。就是家安也送了信來,說連強回皇都搬救兵,有連老爺子出面,保管楊山平安無事。

然而楊柳兒心知這些消息多半是報喜不報憂,但依舊笑嘻嘻的講給家里人听,至于轉過身她如何焦慮的吃睡不香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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