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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妻掌後宅 第6章(1)

依玉階王朝的習俗,十二月二十六這日是酬神的日子,感恩神明一年來的庇佑。

以往這日,宋憶風皆會攜著陶涼玉親自前往廟里上香,拜謝神明的保佑,今年只有陶涼玉一人獨自前往,因為宋憶風去了外地不在莊子里。

坐在馬車里,陶涼玉默然的想著,縱使他沒有外出,也許今年他帶的人會是歡姨娘,而不是她。

侍雨擔憂的看著夫人,自那日之後,夫人變得異常的沉默,卻更專注的看帳、算帳,打理著莊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知道那日莊主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傷透了夫人的心,那些話就連她听了都受不住,更何況是夫人呢。

她悄聲的對一旁的弄梅說︰「待會到了廟里,我要祈求神明,讓莊主能早日回心轉意。」

「你求吧。」

「你也一起求呀,人多力量大。」

「嗯。」弄梅低應了聲。

不久抵達寺廟,三人下了馬車,此時天空飄著雪,三人披著斗篷,侍雨為陶涼玉撐著傘走進廟里。

進了大殿,三人分別跪在拜墊上,陶涼玉望著前面那尊垂眸俯視眾生的泥塑神靈,心中迷茫一片,以往她與丈夫前來這里,兩人相偕跪在神明前,她每次都許下相同的願望——

「多謝神明一年來的庇佑,願您來年能繼續庇佑我家相公,願他無災無病,樂雲莊上下人人皆能平平安安。」

茫然好半晌後,最終她許了與去年一樣的願望。

「祈求您庇佑我家相公一切安泰,樂雲莊上下皆能平安順遂。」

祈願完,上了香,獻了香油錢,上馬車離開時,陶涼玉突然瞥見有一名頭發花白瘦弱的老者搖搖晃晃的走著,下一瞬,他整個人倒臥在雪地里。

她急忙上前,「老人家、老人家……」見喚不醒他,她與侍雨、弄梅扶他上馬車,送他去醫館。

大夫診視後,說道︰「這人似乎許久未曾進食,是餓昏的。」

「餓昏的?」陶涼玉瞧向那老人家,這才發現他雖然有著一頭斑白的頭發,但年紀並不算太老,約莫四、五十歲左右,面容儒雅而干淨,沒有一絲胡碴子,可雙頰凹陷,唇瓣蒼白干裂,身子骨瘦得厲害,她不由得心生憐憫,讓侍雨去買些吃食過來,好讓他醒來後可以進食。

不久,那男人匯醒過來,乍見陶涼玉,他突然瞠大雙眼,神色激動的坐起身,粗啞的嗓音喊了句什麼。

陶涼玉沒听清楚,「您說什麼?」

那男人一怔,再仔細看了她幾眼,接著失望的搖頭,喃喃道︰「不是她、不是她。」

「大叔,您家住在哪里?」見得他年紀不算太老,因此她改口喚他大叔。

他搖頭不語。

陶涼玉耐著性子,好言好語的說道︰「您若無處可去,要不要暫時先跟我回樂雲莊?」

他沒答應也沒反對,只是一臉木然的道︰「去哪里對我來說都一樣。」他眼神猶若死灰,沒有一點生氣。

陶涼玉望著他布滿滄桑的面容,心生不忍,覺得他彷佛滿懷悲傷之事,不禁說道︰「既然都一樣,那麼我帶您回樂雲莊吧。」

十二月二十八這日,宋憶風為犒賞眾位賬房、大小避事與掌櫃們一年來的辛勞,在樂雲莊設宴宴請他們,此刻泰半的人都已入席。

方九與馬清其恰好坐在隔鄰,近來由于方九在秘密追查糧行的帳目,馬清其全力配合,兩人在各方面看法和見解又相去不遠,因此十分投緣,方九遂在不少事情上提點他。

這時,眾人在等候宋憶風到來時,席間听見有人提及了宋憶風寵愛新納的小妾之事,方九低聲對馬清其表達自己的看法。

「這莊子里不少人都認為夫人已失了莊主的寵愛,我倒不這麼認為。」

「哦,不知九叔為何這麼說?」馬清其日前才經歷被歡姨娘誣賴之事,幸得陶涼玉澄清,因此對莊主新納的小妾極為厭惡,也深為陶涼玉感到不平。

「夫人若是真的失寵,莊主又豈會逼著她去了解咱們樂雲莊的各項買賣?你想想,對一個失寵的人,還有必要這般委以重任嗎?」方九暗示他。

「可莊主確實頗寵愛那個歡姨娘,這是眾人所見,在此以前,莊主對夫人素來呵寵,從不曾說過重話,可自打歡姨娘進門後,莊主便屢屢對夫人疾言厲色。」

「莊主究竟在想什麼我也模不清,不過你听我的準沒錯,夫人的地位絕不會因此有所動搖,將來樂雲莊的買賣,莊主定會讓夫人參與其中。以後有機會,你多指點指點夫人,對你有好處的。」

馬清其一直記著陶涼玉日前之恩,听方九這麼說,立刻表示,「倘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我必定盡心盡力,將我所知傳授給夫人。」

見他受教,方九微笑頷首,這時宋憶風與陶涼玉先後進來。

眾人起身見禮,宋憶風抬手讓眾人坐下,面露朗笑,高聲說道︰「這次宴請各位兄弟,是為了犒賞各位一年來的辛勞,其它的我也不多說了,請大家盡避放開肚皮,大口吃、大口喝,不醉不歸。」

「多謝莊主。」眾人大笑著回應。今年的花紅已派了下去,比去年還要更加豐厚,因此眾人此刻心情皆不錯。

坐下後,宋憶風掃視席上一眼,見其中空了個位置,問道︰「憶辰怎麼還沒來?」

席次被安排在宋憶辰隔壁的李長發出聲說道︰「他來了,先前說是要去解個手,這一去就沒再回來,也不知是怎麼了?要不要找個人去瞧瞧,該不會是摔進茅坑里了?」他這話只是玩笑。

眾人聞言哄然大笑。

宋憶風也滿臉笑意,差了個下人過去查看,接著宣布道︰「不等他了,開席吧。」

坐在他身側的陶涼玉怔怔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他面對外人時,仍如過去一樣那般豪邁爽朗的笑著,可面對她時,神情卻是漠然疏離。

沒了寵愛,他就連笑容都吝于給她。

婢女們捧著一道道美味的佳肴進來,她垂目望著桌上的菜肴,絲毫沒有胃口,月復部涌起一抹惡心的感覺,她急忙拿起手絹捂住嘴。

「怎麼了?」宋憶風留意到她的異狀,出聲詢問。

「我沒什麼胃口。」

「可是哪里不適?」宋憶風話才剛說完,陡然思及一件事,算算時間,這會兒她應當是……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他先是一喜,頃刻面色又沉了下來。

前生這孩子沒來得及出生,便被李昭宜用毒藥將他害死,今生李昭宜雖已瘋癲,但為免萬一,他決定要盡快處置了她。

「只是有點憊懶而已,沒什麼事。」她輕輕搖首。

他一時沒忍住,握住她的手,發覺她的手很冷,不由得包覆著她的雙手,替她搓揉取暖,一邊輕斥侍立在她身旁的侍雨和弄梅,「夫人手這麼冷,怎麼沒拿袖爐讓她煨著?」

陶涼玉替兩人解釋,「不怪她們,是我不想拿的。」她胸口突然有些酸酸脹脹的,他有多久沒這般關心呵疼她了?

「天冷,要多留意身子。」宋憶風叮囑了句,待她的手暖了起來,便收回了手。

不久,被派去尋宋憶辰的下人神色匆促的回來了。

「莊主……」

「沒找到憶辰嗎?」宋憶風抬頭問。

「二爺他、他……」那下人面有難色,一副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如實稟告的表情。

「有話就直說,為何吞吞吐吐的?」宋憶風斥道。

「奴才找遍了茅廁也沒找著二爺,後來是見著了歡姨娘身邊的一個丫鬟,這才知道二爺竟然是在歡姨娘那兒。」他一口氣說完後,便急忙垂下頭。

「他不來大堂去歡姨娘那里做什麼?」宋憶風沉下臉問。

「那丫鬟說、說二爺他、他……總之請莊主過去一趟便知道了。」這下人說得隱晦,有些話不敢直說出來。

從下人那里听出了什麼,宋憶風臉色鐵青,站起身往外走。

陶涼玉一愣,也急忙跟了過去。

席上的眾人面面相顧,從方才那下人所說的話里,有些人已隱隱約約猜到了一些事情,不過這時沒人敢議論,畢竟這是宋憶風自個兒的家務事。

宋憶風進到歡姨娘所住的跨院,听見房里頭傳來歡姨娘的驚叫聲——

「二爺,您別這樣,我可是您的嫂子呀……」

他一腳踹開房門,看見宋憶辰正抓著歡姨娘,將她強壓在床榻上,粗暴的撕扯著她的衣物。

「二爺,求您放了我……」俞歡衣衫凌亂的推搡著他哭求。

宋憶風大步過去,怒聲喝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莊主、莊主,快救我,二爺他想玷辱我!」俞歡嚇得花容失色的呼救。

宋憶風一把提起宋憶辰的衣領,將他摔向地面,接著再一腳重重踩住他的胸口,怒斥,「你這畜牲!」

「你做什麼,滾,別妨礙爺的好事。」宋憶辰怒拍著他的腳想起身,他雙眼通紅,神智昏亂,理智被欲火燒得半點不存,認不清人。

「在我面前你還敢放肆!」宋憶風揪起他的衣襟,狠狠朝他甩去一巴掌,怒不可遏。

「你是誰……」宋憶辰隱約覺得這聲音很耳熟,瞠大昏茫的雙眼想看清楚他的面容,但他此刻欲火中燒,又發泄不得,下月復脹硬得疼痛,無法掙開他的鉗制,他朝宋憶風又捶又打,咒罵道︰「快放開大爺,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膽敢阻撓我的好事,我讓人殺了你!」

「你這畜牲做下這等無恥之事,還想殺了我?」宋憶風震怒的抬腳狠狠踹開他,吩咐下人,「將他給我綁起來。」

一旁跟著進來的陶涼玉,見此情景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沒有想到平素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宋憶辰,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瞟見歡姨娘衣衫不整的縮在床榻上嚶嚶啜泣,她走過去,拉起被褥替她蓋上,一邊溫言安撫她,「好了,沒事了。」

俞歡抱著她哭訴,「姊姊,方才嚇死我了,我沒想到二爺竟會對我做出這種事來,這以後我還有什麼顏面再見人。」

「沒事了,你不要怕,這事是二爺的錯,與你無關。」她輕拍著她的背勸哄。

俞歡將臉埋進她懷里,哭得悲悲切切的,「是我的錯,二爺說我長得太妖媚,勾得他心癢難耐,這才……全是我的錯……」

待下人將宋憶辰給綁了出去,宋憶風走過來,朝俞歡吩咐了句,「你受了驚嚇,好好歇著。」接著便看向陶涼玉說道︰「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她跟著他來到外頭,見他沉著眉望住她,那眼神頗有深意,她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相公想跟我說什麼?」

「你難道忘了歡姨娘先前是怎麼對你的嗎?」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困惑的輕搖螓首。

「既沒忘,你方才在做什麼?」他質問。

「她受了這麼大的驚嚇,我安慰她有何不對?」她不解的問。

「難道你不恨她嗎?」他氣惱她為何對待敵人也是這般心軟。

她吶吶的答道︰「我……怨,可是,你寵愛她又不是她的錯。」

「你的意思是我的錯?」他眼神危險的眯起。

她被他那眼神看得背脊涼颼颼的,「我……」她微微一滯之後,想了想,接著說出自個兒的想法,「這就像一個人原本很喜歡吃饅頭,可是他後來吃厭了,改為喜歡吃包子,我想這種事情也不能說是他的錯。若是想讓他再次喜歡吃饅頭,就得把饅頭做得更加好吃。」所以她努力的依照他的要求,學著打理莊子,學著算帳,想讓自個兒變成一個有用的人,迎合他的期盼。

听見她拿饅頭包子來做比喻,宋憶風既好氣又感動,「我一再告誡你人心難測,你一直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他想讓她學的是,對人要有防備之心,她至今還沒了悟這個道理。

「我有記著。」她囁嚅的道。

宋憶風嘆了口氣,放緩了口氣,「不只是要記著,你回去好好想想。」他看向侍雨與弄梅,吩咐她們送她回去。

接著他再交代了個下人,去讓廚房做幾道酸甜的菜給她送過去。前生她懷孕時,就偏愛吃酸酸甜甜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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