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捧著茶,卻僅是捧著,沒有半點要喝的動作。
人雖然是坐在紅木花椅上,可是他的心卻不知道飛到九霄雲外的哪個鬼地方。
看到這里,凌母真是火大非常。
「風兒,娘跟你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听到?」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再加上目無尊娘親,三條罪狀並發,這個沒有十封八封家書催不回家的渾帳兒子,是存心想氣死她這個做娘的就對了。
想心事的人依舊忘不了那襲奪的吻,滿腦子反反復覆的充塞著同一個疑問。
「為什麼要吻她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凌常風的目光飄遠了,唇邊纏綿著她唇瓣的柔軟還有溫度,尤其那股莫名的眷戀與熟悉的感覺……明明是初識的陌生人,可是與她相識,卻有熟悉了三輩子的感覺。
「什麼為什麼?你老娘在跟你說話,還需要問為什麼嗎?」凌母的火氣已經飆高三尺,眼看肥厚粗大的掌,就要拍上愛子俊俏的臉龐,這時——
「親愛的娘,我發現你今天看起來特別年輕,而且你微笑的樣子也特別有魅力。」凌常風時間抓的很準,甜死娘親的迷湯與高帽很快的送出去。
火氣倏止,迎面撲來的是甜滋滋的蜜糖在心房泛開,凌母粉面微羞,佯裝不悅的輕板起臉,「少來!苞在皇上身邊這麼久,就這油嘴滑舌的本事愈學愈精明。」見愛子的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凌母坐回原位,端起茶,作勢正經。
凌常風唇角輕抿,透徹母親思慮的微笑漾著。
畢竟是至親,身為兒子的他,豈能不識母親的心思,但……有些事情可不能盲目順從,就像接下來他們要討論的話題。
凌母將茶喝完,狀似無意的從茶案上拿起小鞭的白瓷瓶,絮叨地交待。
「這罐‘澤面方’可是從南鳳皇朝的御醫,按照《新修本草》去研究改良過的方子,里面除了有上等的益母草,也已經將等量的胭脂摻進去,記住,要早晚使用,最快十日見效,最慢一個月也可見紅艷光澤之效。」
凌母話說的口沫橫飛,坐在她旁邊的當事人,卻一臉輕鄙的眼神,瞪著凌母手中遞過來的瓷瓶。
「娘,這是女人擦的東西,你拿給我做什麼?」凌常風絲毫沒有將「麻煩」接過手的打算。
看到愛子吊兒啷當的模樣,凌母怒上眉山。「我剛才跟你說了這麼多,你是都沒給听進去是吧?我不是跟你講了嗎?這罐‘澤面方’是大王爺的女兒儀容郡主拜托我找的,別跟我說你已經忘記,我在之前寫給你的信中有提過,大王爺有意要將他的女兒許配給你。」
「有嗎?」斂下眼皮,神思沉定,一臉認真的裝傻。
「風兒——」凌母掄起拳頭,眼神凌厲的瞪著他,表情明顯寫著他可以再裝死的徹底一點,然後她也不介意揮拳打得他慘一點。
狀似無奈的翻白眼,這就是他之所以老是自願留在宮中值班,而討厭放假回家的原因,誰想回家接受自家親娘的溫柔暴力啊!嘆∼!
「娘,我的耳力很好,你別喊的這麼大聲。」時間還是抓的這麼好,睜開眼皮就看到娘親的拳頭,停格在眼前。
「是嗎?既然听清楚了,就不用平白浪費為娘我的力氣。」凌母揚高眉,收回拳頭,放在唇邊哈了兩下,算是暫時熄火。
想她未嫁入凌家前,可也是將門虎女,雖然經過歲月的洗煉,她已經變得腰肥腿粗,可是她保證,她的拳頭還是十分扎實有力。
沒好氣的伸手蓋臉,極力壓抑內心的煩躁。「這東西是儀容郡主托你找的,為什麼娘不自個兒交給她就好了?」
「笨!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出去千萬別對外人說你是我兒子。」凌母啐聲。
「娘,你再不說清楚,我可就要回房了。」他本來就沒有對人說過,江湖中人稱「辣手催草羅剎女」就是他娘啊!
說出來……真是好丟臉!凌常風在心里補述著。
他永遠忘不了在無意中得知娘當年瘋狂倒追爹的往事,也忘不了爹在數個出征的清晨,是如何的臉色慘白地奪門而出,甚至他還清楚記得爹因為雙腿間的不適,連上馬這簡單的動作,都有些遲鈍。
當年,他雖是三尺童蒙,卻已能隱約的明白,為什麼爹總會在娘寫了十封八封的家書後,還會捎信回來說防事吃緊,不克回鄉的這種信,即便那些年南鳳皇朝根本可謂國富民強,根本就沒有峰火燃燒的味道,一切的一切回想起來,凌常風可謂是心有同感啊!
眼看愛子的不耐就要爆發,凌母擔心計劃生變,急忙月兌口而出,「唉呀!為什麼為娘我這麼聰明,生出來的兒子卻這麼笨?就已經說了大王爺看中你,所以才用盡方法弄來這罐‘澤面方’,好讓你們有個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先見面啊!」
「喔!原來這東西是大王爺弄來的啊!」凌常風意有所指的輕哼。
原來繞了這麼大一個圈,目的就是要把他送去給人鑒定!
猛然發現謊言被戳破的凌母,頓時漲紅臉,有些結巴道︰「呃……不管東西是誰弄回來的,反正你就給儀容郡主送去就對了。」
「娘——」凌常風沉沉的喊了聲,然後一臉嚴肅的站起身,很認真的反駁︰「還記得你要我在宮內最繁忙的時候告假回來,為的是什麼吧?你說你身體微恙,所以皇上才通融準假的,如果現在弄出什麼相親風波,讓皇上知道,你不怕被處以欺君之罪嗎?」他是回來探望母親的,可不是回來給女人看的,意思差很多。
「那個……就順便看一下嘛。」听到皇上之名,凌母氣焰收斂了些,表情有些忐忑,早知道她就在信里寫她想兒子唄!可是她也明白,若真的那麼寫,他就不會趕回來了。
嗚……,她可是他的娘親啊,怎麼想見兒子一面卻這麼難?
「不方便。」凌常風拒絕,轉身便要回房,但那罐「澤面方」卻還是被凌母硬是塞進他手里了。
「娘——」他抗議低咆。
「你就收著吧!這東西可不便宜,反正你這趟回來時間還這麼久,找個時間就給儀容郡主送去,別說娘沒提醒你,大王爺好歹也是聖上的叔叔,多多少少賣點面子給他吧!」
俊顏微凝,擺明刺中他的要害,不甚情願的收下「澤面方」,背對著凌母走了兩步,忽然憶起那雙皮膚粗糙干裂的手,心房揪了下,他忽地頓住腳步,淡聲問︰「娘,這東西除了拿來擦臉之外,擦在手上是不是也有效果?」
「當然啊!那可是美容聖品呢!」乍聞這聲問,凌母以為頑石開了竅,很快地綻笑接話。
「喔!」得到答案,凌常風頭也不回的揣著手里的瓷瓶回房,滿腦子不知為何,竟被那雙因勞動而染紅的手所佔滿,當然還有糾纏在唇邊屬于她的柔軟,想到這里,他不禁懊惱。
般了半天,那個女人……她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