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下堂夫 第一章

司徒蘭生今日與易璇璣協議和離,往後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另,此協議于四年後方可讓易府之人知悉,期間,每年正月,或遇易府有要事,司徒蘭生須陪同易璇璣回鄉探望。

夫︰

妻︰易璇璣

「這是什麼意思?」司徒蘭生沉下臉色,注視桌上的紙問。這上頭的每一個字他都明白,合起來成為句子時卻教他困惑。

左手持袖,徑自磨墨的易璇璣,抽空看了他一眼。「我應該寫得很清楚。」

「我對妳不好?」除了不解,他還有些薄怒。

「你對我很好。」事實上,他對她確實不錯,沒有虧待,沒有欺陵。

沒听出她微諷的語氣,司徒蘭生靜靜注視著她磨墨時的流暢動作。

一年的夫妻生活,他確實沒對她特別殷勤,但也沒壞到哪去,該有的照顧絕對不少,不過還不到很好的地步也是事實。

璇璣聰穎、機智、體貼、識大體,堪稱最佳妻子的典範,然而,他更欣賞美麗的女人,這是他從不掩飾的喜好,每個人都喜歡美麗的事物,他不認為自己能清高到哪去,畢竟欣賞美人又不是罪大惡極的缺點。

璇璣唯一讓他覺得可惜之處便是沒有姣好的美貌,若她能再美一些,他必定能愛她至深。

「既然我對妳好,為何要和離?」他注意到,她臉上並沒有泄漏絲毫情緒,教他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麼。

易璇璣垂下眼瞼,繼續慢條斯理地磨墨,似乎沒有听見這個問題。

他已習慣她陪伴在身旁,她挺好相處,不僅和他相當有默契,又能將司徒府打理得非常好,讓他十分放心。

或許他對璇璣沒有愛情,但他從沒想過要改變他們之間的關系,至少鐵定沒有做出什麼具體傷害她的事情。

親情與愛情,他向來選擇前者,璇璣之于他已算是個親人,其地位猶勝妻子,對他而言,妻子有或沒有都無妨,親人他則是會保護一輩子。

若說他經常傷害她,還在外頭恣意胡來的話,她想離開,他還覺得理所當然,但他並沒有做上述這些事,那麼,她為何要離緣?

司徒蘭生百思不解。

「妳另有喜歡的男人?」

「沒有。」易璇璣磨墨的動作沒有停下,彷佛是想藉由這個簡單而重復的動作來穩定心緒。

「我要個答案。」他已經習慣她的存在,若她十分堅持,也該給他一個合理且能夠讓他接受的理由。

他從不勉強人做不喜歡的事,若今日是別的女人,他肯定二話不說簽字同意,然而對象是璇璣,她對他而言是不同的,他自然得更為慎重。

「答案……」她邊磨墨邊思考,磨墨的動作忽然變得有些不順暢。

「給我一個答案很難嗎?」身為她的枕邊人,竟不清楚她欲離緣的理由,這一點令他有些不高興。

「嗯。」易璇璣輕輕點頭,放下墨,抬起頭凝視他。「因為……我以為你不會問。」她以為他會爽快的答應,然後簽下名字,兩人從此再無關系。

她說,她以為他不會問……頓時,司徒蘭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底的不悅逐漸攀升。

他待她真有冷漠至此,連要離緣的理由都不會追問?她到底是以什麼來判斷他不會詢問理由?

一開始,因為她並沒有反對,他便以為她也能接受他們這種相處方式,乍看冷淡,實則仍然依賴彼此,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女人心果真難測。

他對她確實沒有愛情,始終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但她並不道破,僅是默默放在心底,然後作出抉擇。

她的擅自決定讓他無法接受。

「我就要一個答案,不能說服我,妳別想離開我。」

他不說「離開司徒府」,而是說「離開我」……易璇璣淡淡地笑了。

她的夫婿永遠懂得掌握脆弱女人的心。

假如這時候他若說「別想離開司徒府」,會顯得過于薄情,因此他說「別想離開我」,讓心意不夠堅定的人猶豫。若是以往,她必定會為他這句「真心話」而心軟,不過,已然下決定的她是不可能有一絲動搖的。

因為她已心碎,不知該去哪再找一顆完整的心繼續接受他殘忍的折磨。

「你想娶孫如韻,對嗎?」好吧,她就給他一個能夠說服他的答案。

孫如韻最近剛來到祥龍鎮,是孫府老爺的佷女,有貌似天仙的嬌美容貌,更難得的是琴棋書畫皆難不倒她,可謂才貌雙全,也正因為如此,她對于夫婿的要求自然嚴苛,若非人中之龍,她寧願不嫁。

據聞,孫如韻這趟前來就是為了認識司徒蘭生,心高氣傲的她看不上其他男人,偏偏看中她易璇璣的夫婿,甚至願意屈就成為二房,只求覓得良婿。

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尋常的事,若她不贊同,反倒會因為犯七出之罪而遭休離,那麼,與其弄得兩敗俱傷,她寧願在不傷和氣的情況下結束這樁婚姻,免得她為此痛苦。她對事情向來看得很開,不可能屬于她的,也不會私心想佔有。

司徒蘭生沒有開口,但表情已經回答了她。

「既然你欲娶孫姑娘,那麼,我願退讓,不會阻撓。」

沒有怨懟,只有無奈,畢竟她沒有阻止的權力,成親這一年來,她並未替司徒府生下一男半女,他們想怎麼做,她都沒有資格說話。

離開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至少能保有僅剩的自尊。

身為女人,無論意願如何,一旦成婚後,為丈夫生下孩子是必須的,或許在他人眼中,她是個失敗的妻子吧,即使被休也不該有怨言。

「娶了她,不代表我就得和妳分開。」縱然他再娶另一名女子,璇璣在他心底的地位也不可能動搖,那種感覺他無法言明,只能說他對璇璣的感情是很特別的,誰都不可取代。

易璇璣淡漠地一笑,好似對他說的話毫無感覺,眸子直直鎖著他。「還記得成親那一夜,我對你說的話嗎?」

男人總是如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們心中永遠對尚未到手的女人感興趣,握在手中的就像是一朵逐漸凋零的花,再也不能引起興致。

男人尋尋覓覓,只為獵捕,女人的一生卻是為了尋得一個能夠珍愛自己的丈夫,婚姻便成了一種賭注,成敗都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

懊說男人可悲或是女人可憐?

[若你欲再娶,那麼我們唯有離緣一途。]

司徒蘭生沒有忘,甚至一直將她的話擱在心頭,但他並沒想過要不要做到,畢竟他從來不刻意壓抑自己的喜好,只想順其自然。

美人誰會不愛?佳人誰不想得?

或許,他這一生都不會遇上讓他心動的女子,那麼,他會好好珍惜璇璣,如果遇上了令他著迷的女子,也不會刻意抗拒,他並非貪心地想妻妾成群,只是,假使終其一生都沒有心動過,人生不就白走這一遭?

他對愛情亦有渴求,不可諱言,孫如韻確實讓他有種怦然心動,宛若少年般想沖動佔有的念頭,那是璇璣不能讓他滿足的感覺,所以他想得到孫如韻,然而,他也不可能為了孫如韻而離開璇璣。

當初倘若是先遇上孫如韻,那麼他絕不會愛上璇璣,不過事實是,他已先結識璇璣,就不會對她放手。

罵他欲享齊人之福嗎?

他不否認,因為他確實想獨佔兩名女子,兩個都舍不得放棄。

「如韻願稱妳一聲姊姊。」

姊姊……易璇璣的心忽然抽了一下,疼痛欲裂,但她必須隱藏這份心痛,既然情已生變,她便不會以此痛楚來爭取她的地位。

強求來的一切,最後也只是幻影。

「我只有琴瑟這個妹妹而已。」所以她絕不承認其他女人是她的妹妹。她握著墨的手必須使出更大的力氣,方能穩住快要潰堤的情緒。「二女共事一夫必定能滿足你,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和其他女人共享我的丈夫。」若得不到,她情願放開,看不見便不會痛,便不會想。

「她願意,為何妳就不願退讓?」

「你……後悔娶我了嗎?」她不答反問。

她清楚他從沒愛過她,即使她以前未曾愛過人,也清楚愛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因此她更能自他身上了解到他對她並非愛,而是責任。

「沒有。」這個回答,司徒蘭生連一眨眼的猶豫也沒有,他對她確實有感情。

「但我敢說,假如當初你先認識孫姑娘,就不會娶我了,所以說……我有些後悔先認識你,若不認識,也不會有如今這尷尬的情況。蘭生,我一直未能替你生下孩子,你又並不愛我,為何要三人都苦?孫姑娘若真心愛你,必定也不願接受和我共有你,為何你不讓她開心點?」

她真的已經盡力在三方之間尋得平衡,再多要求的,她就給不了。

他究竟愛誰的事實已經清楚擺在眼前,她還能強求什麼?

難道非要弄得雙方都難堪嗎?不了,不過是愛情而已,她並不希望最後不但傷痕累累,還影響兩家的關系。他們兩家是世交,實在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而影響交情。

婚姻這個賭注既然失敗,她亦不會有怨言。

「我並不希望妳離開我。」他只是想得到她和如韻,這願望難道太貪心?

魚與熊掌妄想兼得,男人果真都是自私的。

「如果現在不離開你,將來你只會恨我。現在你不讓我走,只是因為對我有一份責任,可是我並沒有要求你必須承擔一輩子,如今找到讓你願意付出真心的女子,就該好好對她,如果你怕受指責,那麼這內容可以改成休書。」

不愛的話,她不會有所求,然而她已對他放下了感情,得到的依舊是這樣的結果,還要她如何?她有的也僅是這顆真心,如果他想得到全部,就只能去找另一名願意委屈的女子。

「妳這是逼迫我?」看著她遞來沾了墨的筆,司徒蘭生沒來由地覺得惱怒。

她就這麼想快點離開他?

易璇璣淺淺含笑,說︰「別讓孫姑娘等太久才好。要改成休妻書也無妨,不過有關另訂的事項,我希望你能同意,畢竟我們才成親一年,我希望這件事至少能再壓個四年,這樣一來才不會傷了雙方的和氣,不過你不必擔心,這四年我完全不會來打擾你,我應該會繼續住在鎮上,倘若你不想看見我,要我搬走也成……」

是啊,愈快結束一切,心痛便能愈快復元,她便能重拾無憂的日子。愛著不愛自己的人,這苦太難熬了。

「總之就是要我簽了名是吧?」

司徒蘭生深沉的眸子牢牢盯住她,試圖想自她最無防備的眼眸看出一絲破綻,然而她面無表情,看不出有任何不舍與依戀。看來,她似乎真的不要這個婚姻,這樣再好不過了,至少分開以後,他毋需對她懷有歉意。

只是,她就這麼想離開是嗎?就因為他對另一名女子動了心?

「即使我娶了她,我對妳仍然不變。」

不變?說得真好,應該是不會變得更差了吧。

「假使你能讓我再多愛一個男人,我便能接受你娶孫姑娘,如何?」

「不可能!」他絕不接受璇璣愛上別的男人。「妳應該明白,一夫多妻是自古以來不變的道理,妳最好學著接受,尤其妳確實未能替我生下一男半女,司徒府的香火還需要靠我傳承,我納妾是必然的。」司徒蘭生從不對她嚴厲,這會兒卻不得不厲色以對,非要斬斷她想離開的念頭不可。

「正因為如此,你更該娶孫姑娘,而不是留下毫無用處的我。」

「我從沒說妳沒用處!」這女人何時也懂得向他挑釁了?

「我確實沒能為你生下孩子,不就代表我沒有任何用處嗎?」多麼可悲!女人的價值是決定在能否生兒育女這件事上,好似除了傳承香火以外就沒有其他用處。

包無奈的是,為了求得和平的離緣,她居然得承認這個近乎糟蹋、輕蔑的指控。

她的冷然讓他一時啞口無言。

「蘭生,放棄吧!既然不愛,又何必非留下我?我相信你絕對不是一個會為了面子而和自己過不去的人,你不是非要我不可,對吧?」

他要的是孫如韻,她非常清楚,因此心痛只能往肚里吞。她並不是自尊心特別強烈的女子,只是在這一點上,她希望別輸得連她都瞧不起自己。

「除非你不怕將來我傷了你最愛的孫姑娘,那麼你大可將我留下。」她又道。

「妳不會的。」司徒蘭生了解她的性子,若她真有惡毒心腸,當初他不會娶她為妻。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苦澀的笑容悄悄浮現易璇璣嘴角。她都不敢擔保的事,他竟然這般篤定。「我的心已經不在這兒了,你還要從我這里拿走什麼?我從沒求過你什麼事情,你這次就答應我吧。」

最好斷得干干淨淨,讓她再無一絲希冀。

求?她用的居然是這個字?

多麼委曲求全,如果他不答應,不就顯得他太自私了?

接過她遲遲不肯放下的筆,司徒蘭生將後頭的兩行刪去。

「這樣也要我答應?」既然她逼他,他亦逼她,就看誰先妥協。

易璇璣默默垂下眼瞼,吸了口氣後回答,「是的,請你放手。」

他不放手,她將永遠無法平撫內心的傷痛。

他不放手,她會恨他一生一世。

司徒蘭生無奈,只好依她。

白紙黑字,一式兩份。

簽名、收妥後,兩人從此毫無關系。

一切全如她所願。

之後,司徒蘭生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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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小姐,妳怎麼坐起來了?」走進房里的婢女小霜看見易璇璣坐起身,趕緊放下手中的托盤,替她將被子拉高。「妳應該要躺下多休息。」

「我已經躺了半個月,再躺下去就怕真的起不來了。」

「哎呀,小姐,大夫說妳只是受風寒而已,多休息就會康復了。小姐這話可千萬別亂說,要不然夫人听到又會哭了。」

見小霜將娘親哭泣的模樣學得入木三分,易璇璣笑了。

「小霜,妳學得可真像。」

小霜攤攤手,一副沒法子的模樣。「誰教夫人真的很愛哭,三天兩頭看一回就記住了,所以小姐真的別再讓夫人哭了,大夫說只要妳多休息,很快就能下床的。」

「我擔心繡坊的情況。」如今「雲錦繡坊」的責任全落在她肩上,即使生病,她也一心掛念。

「繡坊不是有張伯在,張伯做事挺小心的,小姐就專心養病吧,若不好好休息,萬一病情加重豈不更糟糕?」小霜搖搖頭道。

「是啊,妳說得也沒錯。」為了繡坊、為了爹娘,她是該保重身子。「對了,爹娘呢?」

「老爺和夫人去廟里替小姐祈福了,所以小姐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我知道了。小霜,妳別一直留在我這里,去忙妳的吧,我不會有事的。」易璇璣向來習慣靠自己,能自己做的事情很少假手他人。

「好的,不過這碗湯藥請小姐先喝下。」上回替小姐送湯藥的小丫鬟沒有盯牢小姐,讓小姐有機會把藥偷偷倒掉,所以現在她都會親自看著小姐服藥。

易璇璣嘆了口氣,接過碗,看了眼如墨汁般的湯藥,終于鼓起勇氣一口喝下。

等她喝完,見她蹙緊一雙眉黛,小霜隨即遞給她一塊甜餅作為獎勵。

「小姐真乖!那我不吵小姐了,請小姐好好休息。」

小霜關上房門,屋內就只剩下易璇璣一人。

嘴里摻雜著甜味以及苦味,易璇璣閉上眼,努力不去回想剛才喝下藥時的感覺,幸好這塊甜餅夠甜,稍微能壓制苦味。

唉,良藥非要苦口嗎?為何就不能有甜的藥?

最好能甜如蜜才能下咽……說到蜜,她不由得想到一個男人,那個即將可能成為她丈夫的男人──司徒蘭生。

他並不是舌粲蓮花的性格,但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讓一句稀松平常的話深深嵌入听者的心坎,使人無法懷疑他的真心,可惜她並非那種心思單純的小泵娘,這一點小伎倆還不能打動她。

不過,除去他略微表里不一的小小缺失,不能否認的是,他確實是個不錯的男人,這段時日的相處,她甚至偶爾會不由自主的著迷于他的笑容。

說她的容貌與「清秀」沾上邊已算是對她最大的稱贊,但他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說著幾乎昧著良心的話,反倒贊許她有雙令人驚艷的眼眸,揉合了少女的靈活以及成熟女子的沉穩,而且表示十分欽佩她一肩擔起繡坊的能耐。若他說她美,她還有借口回敬他的不實,然而他說的是她最想獲得承認的部分,因此他也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獨具慧眼。

不得不說,司徒蘭生確實懂得籠絡這門技巧。

就算是思慮清明如她,有時也難以招架他的魅力。

不過,她仍不懂的是,他為何要娶她?

她一沒有他偏愛的美麗容貌,二沒有顯赫得足以讓他利用的家世,為何答應要娶她?

我想我們應該會合得來──在初次見面時,他給了她這樣的答案,問題是,他是如何判斷他們能合得來?

她之前是去過祥龍鎮,不過並未讓他知情,他也絕不可能認得出她來才對。

「真苦。」易璇璣不小心嘗到尚未吞下的一點湯藥殘渣,甜味霎時被壓過,苦味立即散布在嘴里。

「那吃一塊我為妳帶來的甜糕如何?」

听見不應該也不可能出現在她房里的另一道聲音,易璇璣驀地睜開雙眼,偏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正是司徒蘭生。

「你……」她驚愕萬分,一絲欣喜浮上心頭。

司徒蘭生朝她一笑。「怎麼,看見我,高興得連話也說不出口了嗎?」他的笑容里滿是對她的憐惜,向來在他面前絕不輕易服輸的女子,病了反而更讓他心疼。

易璇璣抿抿唇,硬是將那份驚喜壓住,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伯父寫信告訴我,妳病了好些天,我不放心,便抽點時間來看妳。現在覺得如何?若還不舒服,我再替妳找別的大夫。」他清楚她的性子,因此不刻意強調是特地前來,只是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

「我好多了,多謝關心。你生意忙,其實用不著專程來看我,只是小病而已。」

「小病有時候也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不可大意。既然病了就好好休養,別讓我太擔心,知道嗎?來,吃一口甜糕,這是我在路上買的。」

易璇璣低頭看,發現他買的是頗知名的糕點,乍看不經意的小動作,總是教人驚喜連連,讓人無法抗拒他的付出,這樣的男人誰能不愛?

「司徒公子,表里不一是你最大的缺點,同時亦是你最大的優點,你可以在面對不喜歡的人時還能說出體貼的話,又不會顯得浮夸不實,令人反感,讓我也討厭不了你。」

「如果這是妳的贊美,那我收下了。」司徒蘭生似笑非笑,仍教人猜不透心思。

「為什麼要娶我?」

他不答反問,「為何要嫁我?」

「父母之命。」

「不是因為喜歡我?」

「喜歡你的不差我一人。」

「可是現在我要娶妳,若妳不喜歡我,和妳成為夫妻又有什麼意思?」

頓了一會兒,易璇璣終于開口問︰「那你……喜歡我嗎?」畢竟她也想嫁給會疼她一輩子的丈夫,這是身為女人都希望的事。

「不喜歡的話,我何必娶妳?除了我娘以外,妳是第二個能將我看得如此透徹的女人,我相信我們婚後必定能相處愉快。當然了,若妳真的不喜歡我,我也絕不強求,只會感到遺憾。」

原本以她的容貌,司徒蘭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只是人要相處才能了解彼此這句話果真不假,他或許不會深愛她,卻喜歡和她相處時的感覺,宛若天邊明月般優雅的她,雖不起眼,朦朧的美麗卻令人看過一回便無法忘懷,更帶給他似是一陣輕風拂過的恬靜感受。

即使沒有銅鏡在眼前,易璇璣也能感覺到自己雙頰微燙,怕是已經紅透。他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多麼高明的說話技巧。

「我沒有說不喜歡你。」就算是她,也難以忽視他的魅力。

司徒蘭生慎重的握住她的手。「讓我們相守一輩子吧,好不好?」

「小姐,門外怎麼有……」正要進房稟報門口多了一堆東西的小霜一看見司徒蘭生在小姐房里,連忙嘴甜的喊︰「司徒公子!」

看見小霜,易璇璣趕緊收回手。

「小霜,既然妳來了,就麻煩妳替我照顧璇璣,我還有事情得先走一步。」

「是,司徒公子,您請慢走。」

「璇璣,等我這趟回來就來娶妳,記得乖乖養病,準時吃藥,別任性了,我可不想娶一個病娘子。」他微笑著以手背摩擦易璇璣的女敕頰,親密的動作不言而喻。

一旁的小霜見了,不由得掩嘴而笑。

「我、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你。」易璇璣垂下頭道。

「這段時間妳可以好好思考,再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

不舍地多看了她一眼後,司徒蘭生才起身離去。

待他離開,小霜便笑著說︰「小姐,司徒公子很有心呢。」

「妳迷上他了嗎?」

小霜聞言連忙搖頭否認。「才不是!小姐別亂說,是因為司徒公子對小姐好,我才喜歡他。之前老爺托人送了封信給司徒公子,算算日子,司徒公子應該是收到信後三天就趕來了,這樣還不算對小姐有心嗎?」

三天……就趕來尋安城?

原本少說也要花費七、八日的時間,他居然只花了短短三天……易璇璣的神色難掩詫異。

「而且,小姐的房門外擺了好多司徒公子帶來的補品,還有上等人參呢,小霜覺得司徒公子確實對小姐很有心,何況司徒公子生得那麼俊,家境又富裕,是難得的夫婿人選,小姐可別太刁難喔!」小霜對這樁婚事抱持著極高的期待,司徒公子一表人才,小姐溫柔大方,兩人成為夫妻,必定會幸福一輩子。

相貌、家世的確是挑選夫婿所注重的條件,只是……光憑這兩點就能保證婚姻永遠不變?她真的能對司徒蘭生有期待嗎?

[若你欲再娶,那麼我們唯有離緣一途。]

[今天我們剛成親,需要對我說這麼嚴肅的話嗎?璇璣,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呢,誰能擔保日後會如何?說不定最後反而是妳打算離開我,所以讓一切順其自然吧,也許我會好好珍惜妳一輩子呢……]

易璇璣收回了飄遠的思緒。

也許……真的只是也許而已。昔日的誓言轉眼成空,成親不過一年,他心底已經有了真正欲娶、欲愛的女子,那麼,這一年來她的努力又算什麼?

她的心底只有他一人,而他……愛的是別人。

為何愛一個人得愛得這般委曲求全?為什麼?

易璇璣的淚水無聲的滴落。只怕這個問題永遠也不會有答案,畢竟自古以來,女人就是必須不看、不听、不問,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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