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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妻興家業 第四章 越瞧越順眼(2)

「你還敢說,我可是被你這張女圭女圭臉給害了,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還學人當街打架,被皇上罵了還振振有詞說不教訓我這桀驁不馴、不知好歹的禍害,有違天子之道,今上都被你氣笑了。」

「誰叫你那時生了一副討人厭的樣子,囂張得讓人看不下去,我家小妹鐘情于你,你卻連好臉色也沒給過一個,不教訓你難出我心中惡氣!」

「這會兒覲國公府被褫奪封號,沒收家產,樹倒猢猻散,替你出了心中那口惡氣了沒?」別人中意他,就非要他接納不可,就算是文華殿大學士的嫡女又如何?最好笑的是梁驀這個疼惜妹妹的愣頭青,也不想想自己一個文人,禁不禁得起他一記拳頭,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對他下了戰帖,說是要替妹妹討個公道。

他自然不客氣的把他打成豬頭,不料他回去躺了半個月以後,拄著拐杖來覲國公府找他,說要做他的朋友,從此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我不明白,皇上那麼英明的人,怎麼會在這件事上胡涂了?覲國公府三代都有軍功,二朝為官,多少汗馬功勞,皇上何時變成听信小人讒言的昏君了?」

本來已經舉步要往里頭走的戰止臉上橫過一抹厲色,「我一定會弄個水落石出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有一口氣在,他不會放過那些人的!

「難道你想替覲國公翻案?」梁驀肅然。

戰止的隱忍,他看在眼里,那沉靜中帶著股泰山壓頂、無堅不摧的氣勢如寶劍藏匣,一眼瞥過來,眸子里都是森森的殺氣。

梁驀不由得想起初次在京畿東城大街看見他騎在駿馬上,頭戴鳳翅盔,身著魚鱗葉明甲,夾道受人歡迎、意氣風發的模樣,可歲月倥傯,當年的明甲小將軍如今是流犯,而宦海詭譎,別說三年五載,一年半年的許多人事又不知如何變化了,想替戰氏一族洗刷清白,豈是那般容易?

「這里不是可以說話的地方,既然被流放,我們就做好流犯的樣子,否則有人要吃不香,睡不安枕了。」聲音從唇間逸出來,顯得有些支離破碎,但更多的是冰冷到近乎冷酷的地步。

他不會以為表面開明,其實個性多疑的皇帝,把他流放到這崇山峻嶺就會安心而棄之不顧,這天下之大哪里沒有皇家的眼線?沒有那些有心人的探子?

樣子是一定要做的,只是,該交代的他也已經交代下去——

他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有人想把覲國公府連根拔了,那麼那人要有所覺悟,血債必須用血來還!

他會把這場子找回來的。

進了房的鄔深深擔憂的凝睇著已然熟睡、小臉還略帶青白的壯哥兒,既自責又心疼。

「娘,都是我不好,我沒照顧好壯哥兒。」

「已經沒事了,梁大夫說只要多休養幾天,壯哥兒很快就能恢復元氣。」肖氏溫婉的安慰著絞著手的長女。

她已經多久沒在大女兒臉上見過這般的慌亂和無措?自從她十一歲倒在冰天雪地的院子再度醒過來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也自從那回,這孩子再也不會來她膝上撒嬌,大小事不會再來問她,無論什麼是一徑自己拿主意,即便小叔子來奪產,據理力爭不過後她像只小獸的撲過去和人撕打,被推倒在地撞破了頭,那血流滿面的猙獰模樣太淒厲,嚇壞了所有圍觀的人。

是身為母親的她懦弱,居然放任一個十出頭歲大的孩子用小身體去和大人拚搏,最後還招得屯子里沸沸揚揚的流言不止,說什麼她忤逆長輩、行為月兌序、不服管教,那話說得一個難听,把長女的閨譽都給毀了。

但是無論別人怎麼說,小叔子一家自從那回和他們撕破臉後,就不曾再找百般借口過來她家,愛拿什麼就拿什麼。

要不是深姐兒,單憑她一個人的力氣,恐怕保不住孩子爹留下的屋子,就連孩子她也保不住任何其中一個……

「我……」

「壯哥兒我會看著,那位梁大夫說了,讓他好好休息個幾天就沒事,你也別多想了,趕緊去洗把臉,歇會兒吧,瞧你被太陽曬的。」

身為母親的她不是不知道長女對壯哥兒的感情,這是她一手帶大的弟弟,但是她已經做得夠好了,真的夠好了,她很想模模她的頭這麼告訴女兒,但那只手始終伸不出去。

「嗯。」

鄔深深走出房門,對上鄔淺淺。

「姊,擦個臉,喝口水,你可得打起精神來,要不去歇會兒?」

「外面還有一堆東西要收拾,總不能不管。」鄔深深有一耳朵沒一耳朵的听了妹妹的話,被關心的感覺很是熨貼。

「那我先去生火煮飯,壯哥兒要是醒來,我第一個叫你。」

擦過了臉,委靡的精神果然好上許多,鄔深深來到外面,正巧踫到領著戰冽往里頭走的戰止。

「深姊姊,壯哥兒沒事了嗎?」戰冽揚起精致的小臉問道。

「他睡著了,不過你可以進去看他。」她溫柔的模模他的發。

戰冽頓時笑了起來,很有大人樣的進房去了。

「大夫走了嗎?瞧我都忘了給診金,大夫有沒有說要多少銀兩?我給他送去。」她轉身想去取錢,給梁驀送去。

「他說診金就不必了。」

「這怎麼可以?錢債易清,人情難還,凡事一碼歸一碼,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能用錢解決的事情最好就用錢了結。

「如果你堅持,要不我給他送幾條魚過去,就當作診金吧。」

「可以嗎?我們今天摘了不少蘑菇和堅果,也送一點過去好了。」

「這麼多東西都比診金還值當了。」

于是她收拾了幾樣東西,當作謝禮給梁驀送去。

戰止陪著她去過梁驀那里,又陪著她回來。

回來後,她就忙開了,把幾只打來的野雞和灰兔放進木盆里,各色蘑菇和木耳挑揀、分類,刷洗晾干,戰止負責殺魚,去掉內髒後,一條條用草繩串起來,晾在檐廊下,即使曬成為魚干,冬天拿來煮湯也是一道美味。

鄔深深接著把菜地里摘來的黃花菜倒出來挑揀,去掉內蕊,又把榛子全倒在竹篾的窩籃晾曬,日後去皮,剩下里面的核果便可以食用了。

等把一切收拾妥當,夜幕四合,草草吃了晚飯,一日過去了。

翌日,鄔深深洗漱後就先去看了已經能起床喝粥的弟弟。

壯哥兒的燒退了,一見阿姊出現就嚷著說要下床。

鄔深深溫柔的親著他的額頭。「今天還不許下床,听話,阿姊去鎮上給你帶糖人兒回來,你要「大公雞吃米」、「小老鼠偷油」?還是「關公耍大刀」?」

「我可不可以都要?」壯哥兒扳著小手指,他每一種都很想要怎麼辦?

「最多只能買兩支。」

不是鄔深深小氣,也不是她手上沒那個錢,只是一個糖人兒要二十個銅板,比富長飯莊的什錦面還要貴,都能買上兩斤大白面了,要是平常她一定一開始就拒絕了。

「不能要三支嗎?我也想給小冽和小牧,總不好他們看著我吃,那我也吃不下去。」

因為他這份體貼朋友的心意,鄔深深心軟的答應他的要求,但也要他承諾在她回來之前得乖乖待在床上。

為了糖人兒,壯哥兒不情願的答應了。

吃了早飯,炊餅配咸菜和酸豆角,戰冽和鄔淺淺碗里另外多了個白煮蛋,鄔深深吩咐妹妹回頭把院子里的雞殺了,熬了雞湯給弟弟和戰冽喝,這才駕著向陸家借的牛車,載著滿滿的什物出發去鎮上。

出門時她發現在她準備東西的這段時間,戰止已經劈好柴火,廚房的兩只水缸是滿的,之前摘下來的土豆入窖了,石磨下有兩桶磨好的豆汁,戰冽喂了家禽,掃了院子,還替鄔淺淺跑腿去醬缸拿了醬菜。

家中多了一個半的男人,活兒好像輕省多了。

就連她手上的繩索也不知什麼時候落到戰止手中。

「坐過去。」他說。

「嗄?」

「你這龜速恐怕天亮都到不了鎮上。」

太看不起人了,這條路她走了三年,閉著眼楮也到得了,說她龜速,他的駕車技術就會比她好嗎?

「拖拖拉拉我可不管你!」

說誰拖拖拉拉?她悻悻的瞪他一眼,有些惴惴不安的挪到車轅上。「先說好,我很重的,如果不成就趕緊放我下來。」

「這話你得跟老黃牛說。」什麼很重?她的身子挺拔如竹,雖然缺乏女子的柔弱,卻離粗壯遠得很,看她飯吃得不少,肉是都長到哪兒去了?

她每天忙碌的為家人儲藏糧食,為家計操勞,那母親是個不管事的,弟妹幼小,一個女子要頂大男人用,從來沒見過她坐下來歇腿喘息還是喝茶什麼的,如此這般身上哪能長肉?

一思及此,他向來堅硬的心不禁覺得疼。

如果可以,他想給她一個無憂無愁的環境,想讓她輕淡的臉上可以掛著燦爛的笑容,只不過他還不能,他還有仇要報!

戰止一路把車駕得飛快,兩人沉默著,看著鄔深深的後腦杓,他忽然就把戰冽開春後要去讀書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喜歡和她講話,喜歡她的聲音,喜歡她那不經意挑眉和杏眼微瞠的細致表情。

他會不會對她的喜歡太多了點?

「你想梁先生會有意辦個私塾,教屯子里的孩子認字讀書嗎?」屯子里最早是有個老先生的,但是自從那位老先生和孫子搬去黑浪城後,屯子里的孩子們就放野了。

「你想把壯哥兒送去讀書?」

「嗯,淺淺如果願意的話,我也會讓她去。你不會認為女子地位輕微,沒有受教育的權利吧?」要是他敢這麼說,她就把他趕下車去!

「女子能通文識字是好事,能明大義者尤為賢慧,沒什麼不好。」

「我以為你會說女子守拙安分才是德行。」古代女子教育多局限學習家務本領,每一樣學習為的都是將來為人婦後該如何掌管家理事,孝敬公婆,愛護姑叔,至于國家大事,沒她們的分!

「不知不識,頭腦空空,鼠目寸光的盯著腳尖過日子……」他聳了聳肩,並不苟同。

「我以為讀書是鍛煉品德最好的途徑,我家小妹在及笄之前也請過先生來坐館授課。」小妹在家中獲罪之後,尋了戶人家,趕緊嫁了,雖然匆促,但那節骨眼能保住一個是一個,慶幸的是她嫁的人她心悅之人,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不知道為什麼,鄔深深瞧這男人越來越順眼,听他這番話,心情莫名愉悅了。

「梁驀那邊我去和他說,你以為如何?」

「那我得先替壯哥兒買齊文房四寶了。」

才斟酌著想說到鎮上找人探听探听鎮上的私塾哪家風評佳、師資優,過完年好把壯哥兒送過來,不料得來全不費工夫。

隨著沿路上山林的風景逐漸消失,一間間坐落在田地里的民房開始出現,鎮口到了。

邊陲小鎮出人意外的熱鬧,驢騾牛車來來去去,迎面而來的漢子多帶著風霜而樸實的臉孔,其中居然有幾張羅剎國的面孔。

也難怪,內東北鄰近外東北,再過去便是羅剎國,會在這里見到綠眼金發的人種並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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