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話,楚暖只是心情更加掙扎復雜地看著他,幾次欲言又止……
最後,在他疑惑的眼神下,她低下頭語速極快地飆出︰「你不要對我這麼好,不然等以後你不再對我好的時候,我會很痛苦的。」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詹姆士驀然變色,一把握住她的雙臂,小心翼翼地低頭問︰「暖暖,你之前拒絕我不只是因為那本荒謬的花名冊對不對?可以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嗎?你在怕什麼?為什麼對自己、對我這麼沒信心?」
楚暖抬頭訝異地看著他,他竟然知道她不只對他沒信心,對自己也缺乏信心。
詹姆士嘆了一聲,柔聲道︰「暖暖,自我們倆相識以來,除去一開頭你對我莫名的排斥,我覺得我們相處得很舒服自在,而且我們在一起時那種互相心動喜歡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你不能否認,對吧?」
楚暖神色茫然地頓了下,然後在他一臉期盼里微弱的點頭。
詹姆士唇角勾出一抹淺笑,「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能找到這樣一個人,一個與我心貼著心,讓我萬分喜愛又覺得溫暖無比的人。所以我才不想放棄、不願放棄。暖暖,我怕失去你以後會悔恨終生。」
他把她輕輕擁入懷里,性感的唇愛憐無比地輕吻她的額間。
「我自認是個可以溝通說理的人,也願意傾听你的煩惱,你不要再把我拒于門外,讓我進入你的心好不好?看你一個人掙扎煩惱,我卻無能為力,那感覺讓我感到焦躁也很心疼。」他溫和有力的手掌捧住她小小的臉蛋,鼻尖輕蹭著她的鼻尖,洋溢其中的輕憐蜜愛讓她眼眶發熱,幾欲落淚。
她沒想到他會和她說這些,這些幾乎算得上是脆弱的言語。
她一直知道男人很愛面子,要他們說出真心話有時比殺了他們還困難。可是驕傲如他竟然會承認怕失去她,承認被她拒于門外時,他會感到焦躁心疼,這是她從沒想過的對待。如果不是真心喜歡她、把她看成對等的伴侶,他做不出這些。
也因此,她更感到愧疚。她無意折磨他。
「這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心魔。我會怕,我不敢!」楚暖困難無比地把話說出口。
詹姆士臉上掠過一絲驚喜,動作更加溫柔地捧起她的小臉,璀璨綠眸定定看著她問︰「你不敢什麼?你在怕什麼?說出來,或許我能幫忙。」
楚暖眉頭緊擰,看著這個教她心動又心亂的男人,眼里泛起淡淡霧氣。
真的能說嗎?真的可以告訴他嗎?
掙扎了好久,她從他懷里退出,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狠下心逼自己開口,「我……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爸和我媽好好相處的時候。我爸總是不在家,而我媽不是在哭泣就是在亂發脾氣,所以我幾乎是四個哥哥帶大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表情有些扭曲又帶著嘲諷,「六歲那年,我爸突然回來說找到真愛要離婚。我媽當然不肯,他們鬧了很久,還把我們這些孩子一個個找去談,希望我們成為說服對方的助力。」說到這,她嗓音益發冰冷,「那時,我心里真的很害怕,我覺得他們都不要我們了。但不管我怎麼哭求,保證會當個好孩子,他們還是一直在爭吵,甚至動手打架。」
見她露出哀傷無比的笑容,詹姆士心疼極了。
他想上前安慰她,卻被她掃過來的犀利眼神拒絕了。她雙手環臂緊緊抱著自己,身體微微顫抖,他無奈又舍不得。
「後來我爸說要打官司,要告我媽傷害,說他們離婚離定了!我媽叫我去求他不要這麼做,可是他把我推開,頭也不回的走了。然後我媽就一直哭、一直哭。她一臉怨恨的拿東西砸我,說都是我的錯,是我不乖,我爸才要和她離婚。」
詹姆士緊緊皺起眉頭,「這不是你的錯。」他心里對那個把錯都推到孩子身上的母親感到很不諒解。
「後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發現不管我怎麼當個乖巧的好孩子,他們還是一樣,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我們。既然這樣,我也不要在乎他們了。之後有一次我媽又對著我大哭大罵,我對她說他們快點去離婚,我不在乎!我們都不在乎!」她嗓音開始哽咽,珍珠般的淚水也無法抑止地從眼眶墜落。
詹姆士再也忍不住,大步向前將她擁入懷里,不顧她的反抗與拒絕,堅定地抱住她,並用指月復抹去她的淚水,一下下吻著她額頭想安慰她。
被他緊緊抱著、逐漸軟化的楚暖,最後偎在他懷里泣不成聲︰「後來……後來我媽自殺了!她自殺了!」
詹姆士的心狠狠一抽,嘴里輕喚著她,將她的臉貼在他胸前,任她的淚水浸濕他的衣襟。
他開始感到後悔,不該提起這個話題。可他也很清楚,這已成了她嚴重的心病,她願意和他說代表她選擇信任他,所以他強忍著心憐不舍,讓她把心里的痛苦傾訴完。
懷里的淚人兒劇烈顫抖,她突然收緊雙臂狠狠抱住他,用負氣的口吻說道︰「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是我的錯。就算後來我從哥哥們那里得知我媽早就得了重度憂郁癥,也從心理醫師那得到公平客觀的分析,知道她自殺不是因為我叫她離婚,是因為她愛上一個不負責任又花心的男人,卻死不放手還企圖用孩子留下他。可最後是我們五個孩子成了他們失敗婚姻下的犧牲品……我真的很不甘心!」
听出她話里難掩的哀戚憤恨與傷痛,詹姆士沉聲說︰「這不是你的錯。寶貝,這真的不是你的錯。」
他能想象一個才六歲的小女孩,對自己造成母親自殺的罪惡感會有多痛、多不能承受,因此他不停勸哄,希望她不要自責。
靶受到他深深的憐惜不舍,楚暖的心微暖,心底那塊萬年寒冰好像被他的體溫融化了一角。
渾身顫抖的她閉上眼努力想止住自己的淚水、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不是我的錯,每個人都和我說不是我的錯!但我還是無法不難過、不痛苦!我不懂,既然她心里只有他,根本沒有孩子,為什麼要生下我們?還有我爸,既然這麼不想負責任,為什麼要結婚?為什麼要害人害己?」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所以我一直抱著不婚的打算,也不想談戀愛。我只想著等年紀大了就找個風景好的地方開間民宿或咖啡館,就這樣養老。我才不要給別人傷害我的機會,我也不要去傷害別人。」
楚暖說完,睜開眼發現詹姆士滿臉哀怨,不禁破涕為笑。「不過我的哥哥們都搶著養我,我想我還是很受歡迎的。」
「你已經是我的了,歸我養,其它人想都不要想!」詹姆士佯裝氣惱地咬了她的唇一下,接著無比纏綿地吻住她的唇。
在充滿憐惜的深深一吻後,他把她擁在懷里,柔聲勸道︰「暖暖,這不是你的錯,你那時只是一個小孩子。是你的父母沒有盡到保護、疼惜你的責任,他們之間的糾葛並不是你造成的,你也只是個無助的受害者。」
楚暖有些愣怔地看著他,倏地表情轉為倔強的問︰「你不覺得我很冷血無情?」
看著她故做堅強,詹姆士心疼又無奈。
向來在他面前牙尖嘴利又不肯服輸的小女人到現在還在偽裝。
他大掌一下下撫拍她的後背,笑著說,「不覺得。我認識的暖暖是個心和名字一樣溫暖的可愛小女人,她既心軟又心善,很有自己的主見,而且脾氣很大、膽子不小,就只會欺負我一個人。」他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
「我欺負你?我哪時候欺負你了?都是你欺負我好不好!沒收我那麼多咖啡壺……」她怨念十足的對他抗議。
「你哪沒欺負我?明明知道我在追你,卻一直給我鐵板撞,後來還和你小扮一起演戲,騙我你有男朋友……要不是我機警,你就被搶走了。」詹姆士一臉幽怨地反駁。
楚暖訝異地看著他,噗哧一聲笑了,好像想到什麼有趣的事。
「我小扮可討厭你了。要不是大哥在國外經商、二哥在軍中、三哥在南部當警察還沒發現你的存在,不然我想他們應該都已經殺回來了。」
「為什麼?就算你們家人感情很好,也沒有阻止自己妹妹談戀愛的哥哥吧!」
听到他不服氣的控訴,楚暖忍著笑說︰「誰教你要長成這樣子。我那個花心的爹就是個皮相好、善于打理自己又長袖善舞的男人。因此初相識時,我一見到你就勾起不好的印象。而且我小扮也覺得你不是個好人,叫我務必要遠離你。」
「這是無妄之災!暖暖,你不能听信讒言。」詹姆士覺得自己太冤了,前人造業為什麼要他來擔?還是完全不相識的前人——嗯,雖然那人是他親親寶貝的老爹。
楚暖原本哀痛的心情被他這一番話整個扭轉了。
「什麼讒言?那是我哥哥耶。」
「就算是哥哥,也不能妨礙妹妹談戀愛。既然這麼疼愛你,就該鼓勵你追求幸福,要祝福你幸福才對!」詹姆士振振有辭。
楚暖听了忍不住搗著嘴笑。「嗯,你說得不錯。所以自從我發現我成為仰慕小扮的女人的眼中釘之後,我就搬出來自己住。不然我小扮何年何月才能結婚?這就是你的意思,對吧?」
「沒錯。」詹姆士頗為欣慰。「人長大了總是要獨立,你哥哥們也會有自己的幸福。所以暖暖,你的幸福就交給我了。」大舅子們也快點去談戀愛,不要再妹控。
「喂,你會不會太趁火打劫?」楚暖失笑。這人怎麼時時不忘拐她。
「我只是隨時記得伸張主權而已。」詹姆士將她一把攬緊,一副「這就是我的沒錯」的態度。
「什麼主權?誰是你的?」她可不承認。
就在這時,詹姆士突然站起身,並去吧台泡了一杯紅茶給楚暖。
楚暖訝異地看著他,眨了眨眼後還是乖乖接過來吹了兩下喝了一口。
詹姆士從她手中把茶杯接過去放在一旁的桌上,笑咪咪的宣布︰「你喝了我的茶,就是我家的人了。」
「啊?」楚暖一臉不解。
「這是你們的習俗啊!之前有人和我說的。你喝了我的媳婦茶,就是我的媳婦了。」他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
「這是哪里的習俗?才不是我家的。」真是太狡猾了!楚暖啼笑皆非。
「不管不管,你喝了我的茶,就是我的老婆。」詹姆士一把抱住她,朝她臉上親了好幾口。
楚暖的身體突然僵住,察覺不對的詹姆士連忙垂下眸,就看到她一臉泫然欲泣。
喂,這是怎麼了?他好不容易才把人逗笑,怎麼她又要哭了?
「暖暖,你怎麼了?」他急著問。
楚暖笑著搖頭,一手捂著自己心口。
罷剛他說喝了茶就是他老婆時,她心底竟涌上一股說不出的溫暖與甜意,好像終于找到可以依靠的大山,那是種她從沒感受過的安全與可靠,就算哥哥們也不曾帶給她這種貼心暖意。
「你真的不後悔嗎?」她看著他問。
「後悔什麼?」
「後悔選我。你真的要為了我放棄一整片森林?」她目光里帶著期盼又混雜了恐慌與害怕。
詹姆士低頭吻了下她的額。「我听說中國人有一句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我也只想找到一個心愛的人陪我到老。我又不是精靈,一點都不迷戀森林!」
听到他的話,楚暖悶悶地笑了,接著抬頭封住他的唇。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