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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飯香 第五章 雨天意外引貴客(2)

鐵柱媳婦兒聰明又勤快,這一下午幫著迎春殺雞、泡蘑菇、切酸菜和煮土豆,忙得不亦樂乎。

迎春幾次讓她歇一歇,她又抱了大寶哄著,惹得迎春心里過意不去,琢磨著若是真得了賞錢,就分她一些或者給她買塊好料子做衣衫。

許是老天爺覺得春種的雨水足夠了,傍晚時天色終于放晴,還有霞光沖破雲層,給洗過澡的大地又披上了一件橘紅色的彩衣。別說幾個護衛,就連老嬤嬤都替主子開了窗子賞起雨後山景。

迎春卻是無暇顧及,她把大鍋里的蘑菇炖雞肉盛出來,鍋邊的餅子也收進藤籃里,轉而又炸了肉醬均勻澆在搗好的土豆泥上,一旁小爐子上的米飯也已經蒸好了,待得砂鍋里的酸菜白肉凍豆腐滾沸幾次,晚飯就算準備好了。

老嬤嬤進來灶間掃了一眼案板就笑道︰「葛嫂子這手藝是哪里學來的,吃食做得真是好,我們公子中午都多吃了半碗面呢!」

鐵柱媳婦一手抱著大寶,一手把最後一把柴火填進爐灶,也是附和,「就是啊,我也想著跟嫂子學學呢。先前嫂子這修房子的時候,那些鄰居回去都在稱贊嫂子的好手藝。」

迎春墊著抹布把砂鍋端到托盤上,趁著湯汁還在翻滾就又撒了一小把蔥花,末了才應道︰「許是我嘴饞吧,平日琢磨多了就會做了。」

老嬤嬤和鐵柱媳婦都笑了,一同幫著拿碗筷,老嬤嬤端了砂鍋,迎春端了剩下的飯菜送去了西屋。

酸菜砂鍋的酸香很快就盈滿了小屋,貴公子正在遠眺山色,嗅著味道就扭過了頭。

老嬤嬤見此就笑道︰「公子,葛嫂子做了幾道好菜,正好車上還帶了一小壇子的桂花釀,要不要老奴溫上一壺送來?」

迎春揭開了砂鍋的蓋子,熱騰騰的蒸汽瞬間沖出,女乃白的湯汁里翻滾著細細的酸菜絲、蜂巢一樣的凍豆腐塊、雪白的肉片還有翠綠的蔥花,賞心悅目。迎春又把金黃的土豆泥、炖得噴香的蘑鞋炖小雞和鮮紅油潤的辣椒油都往前推了推,勸道︰「雨天寒涼,公子吃些熱的,晚上也能睡個好覺。」

那貴公子點了頭,應道︰「桂花酒給我燙一壺,剩下分給趙牧他們吧。」

老嬤嬤大喜,立刻拉了迎春出去燙酒。

護衛們奔波一日,听得有酒喝又有肉吃,齊齊對著屋子行了禮,這才聚在灶間里一邊商量著晚上輪班值守,一邊大口吃喝起來。

鐵柱媳婦兒看得咋舌,倒有些縮手縮腳,不敢隨意說話了。

迎春見她這個模樣就早早燒了炕,囑咐老嬤嬤兩句後就背著兒子,端著一碗雞肉和幾個餅子去了葛大姑家。

梆大姑一家人也是剛剛吃過飯,見他們過來就上前招呼。

鐵柱媳婦兒拍拍胸口,同婆婆說著那些貴人如何規矩森嚴,卻被瞪了一眼,囑咐她出去別同村里人傳閑話,末了就抱著大寶上炕玩耍。

迎春招呼鐵柱媳婦趕緊吃飯,然後又挑了碗里的雞肉喂鐵柱家兩歲的小鐵蛋吃著,心里忍不住靶慨,這麼明理的老太太怎麼就不是自己的婆婆呢?

梆大壯在城里做著活計,這次的主家很是大方,每頓飯都有肉有菜,他嘴里吃著,心里就惦記家里妻兒如何。

第二天早上,因為前一日又下雨,雇主家里的排水溝不通,淹了後花園,一時著急就請他們幫把手,葛大壯忙了半天,疲憊地靠在門口歇息,正好見得一個村里磨刀漢路過,就攔了他問起家里之事。

那磨刀漢子想起今早踫到王氏在村頭說得唾沫橫飛的話,就笑道︰「你家來了幾位貴人借宿,你那二娘不知怎麼吃了虧,到處罵你媳婦兒趁你不在家勾人呢。」

梆大壯立時就皺了眉頭,眼底閃過一抹惱火。他出門時候明明已經同老爹和妹子說過,要他們幫忙多看顧自家,怎麼王氏又跑出去敗壞媳婦兒的名聲呢,若是媳婦兒一時想不開,這可如何是好?這般想著,他就有些著急了,同村人道過謝後,就去找了管事請了半日假,匆匆回了村子。

梆家大院里,葛老頭正氣急敗壞地扯著王氏理論,他少有的發了脾氣,罵道︰「你這個老婆子,整日把活計都扔給閨女,自己穿得花枝招展出去說閑話,我也沒攔著你。但你這嘴上怎麼越來越沒把門的了,哪有婆婆出去說兒媳勾人的?大壯回來,我還有什麼臉見他啊。」

梆妮兒也皺了眉頭在一旁幫腔。

王氏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用力一扭,震得葛老頭差點摔倒,然後跳著腳罵道︰「我就說她勾人怎麼了,招了那麼多男人在家里,你當她還能清白到哪里去?就是那個憨倔頭回來,我也這麼說。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是他娘,就是錯了,他能拿我怎麼著?」

她正說得得意洋洋,冷不防身後卻是有人應道︰「我不能拿你怎麼著,但是這次出工的工錢就不送過來了,我媳婦兒受了委屈,又剛生完孩子沒幾日,要買些吃食補補。」

王氏嚇了一跳,回身瞧著站在門口的葛大壯,不禁有些心虛,但是听了他的話,立時就氣炸了,「不成,書成還等著家里送錢買筆墨呢,你工錢不交我這,我拿什麼給他送去。」

梆大壯不理她,掃了一眼明顯有些羞愧的老爹和妹子,轉身回了後邊自家。

王氏還想追上去,卻被葛老頭父女趕緊拉住了,葛老頭勸道︰「你就消停幾日吧,老大正在氣頭上,等過幾日老二那里缺銀錢,我找他說就是了。」

這邊迎春突然見到孩子的爹回來,真是喜出望外,接了他到灶間坐了,這才把家里有貴人投宿的事說了一遍。

就算她不說,葛大壯瞧著院子里的護衛也心中有數,但他只問了一句,「這些人可曾為難你?」

迎春笑著搖頭,「沒有,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說話做事都很規矩,一點兒也沒有為難我。」說完,她又怕葛大壯因為她擅自留人在家生氣,低聲解釋道︰「他們是里正大伯領來的,我不好拒絕。左右下雨,給他們行個方便,咱們家也賺點兒零用錢。姑母也來過了,我晚上抱著大寶都是去她那里住的。」

梆大壯瞧著媳婦兒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頭有些酸澀,若是他能多賺些銀錢,她也不必如此設法幫襯家里生計。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抓住媳婦的手說︰「你又受累了吧,以後我多接活計,一定讓你過好日子。」

迎春突然被夫君抓了手,還有些臉紅,慌忙去看院子里的護衛們,低聲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說這個做什麼。」說完,她突然想起一事,「你能在家住一晚嗎?我有件東西要你動手幫忙呢。」

梆大壯如今越來越有寵妻無度的架勢,听了這話立刻就道︰「什麼活計?我這就做。」

「也不是什麼大事,昨晚我背著寶哥兒給屋里那位貴公子送飯菜,結果咱們兒子不知怎麼就抓了人家頭上的玉簪子不放。那公子隨手就拔下,送給兒子玩耍了。我瞧著是個貴重東西,心里很過意不去。思及那公子有些不良于行,來了三日都悶在屋里不出來。便想我畫圖,你動手,咱們做個能推著走的椅子做回禮,好不好?」

梆大壯听了這話,自然連連點頭,「好,這是應該的。」

幾個護衛見葛大壯忙里忙外,先是尋了個小推車,又搬了一把椅子,擺在院子角落就忙個不停。

他們都有些好奇又防備,于是就分了兩個湊到跟前看熱鬧。

梆大壯脾氣極好,但凡他們問,他就仔細解說,偶爾還請他們幫把手,做點力氣活。

護衛們都是直爽豪氣的脾性,不過一會兒就混得熟識了。

今日鐵柱媳婦兒娘家有事,沒來幫忙,迎春早早動手做起了晚飯,好不容易忙完,天邊又見橘色晚霞了。她端了托盤送給老嬤嬤,然後就背著兒子給葛大壯送水。

梆大壯熱得月兌了汗衫,汗珠子順著古銅色的背和手臂往下淌,別有一種雄壯的美。

迎春看得臉紅心跳,忍不住扯了帕子給他擦抹,葛大壯灌下一大碗涼茶,扭頭望著媳婦兒憨憨笑了起來。大寶許是覺得被爹娘忽視了,揮舞著小手咿呀抗議不停。迎春嗔怪的扭頭在他腦門點了一記,葛大壯卻是抱了兒子逗弄,不時哈哈大笑出聲。

西屋的窗子半開著,貴公子一手執著筷子,眼楮望著院子里和美的一家卻是出了神。雖然他生來就享盡盎貴,但這樣同父母親近說笑的機會卻是從來沒有過。

他的父親見到他除了考校課業就沒有說過別的話,後來那場事故發生了,更是連正眼都沒有看過他一次。在父親心里,家族永遠比他這個嫡親的兒子重要。而母親只要見到他,眼淚就會像雨點一樣掉下來,好像他不是殘了腿,而是徹底變成死人了。

老嬤嬤盛了湯又布好菜,抬頭見主子這個模樣,以為他是好奇這院子多了生人,于是低聲笑道︰「公子,那是葛嫂子的男人,在城里做木工活兒,看著是個憨厚老實的。」

那貴公子淡淡應了,待得吃過飯,老嬤嬤拾掇碗筷要出門的時候,他又交代了一句,「回城以後,記得采買些土特產送回府里。」

老嬤嬤一愣,轉而又狂喜起來,「公子說的可是真的?太好了,老奴一定記得,老奴回城就親自去采買。」

斌公子擺擺手,就重新拿起了桌邊的書本。

老嬤嬤趕緊關嚴了門扇,末了扯了帕子就偷偷抹起了眼淚。自家夫人不知道怎麼惦記公子呢,若是見到公子送去的東西,怕是又要歡喜的大哭一場。天下哪有不疼愛孩子的娘親,只不過身在那樣的大宅子,總有許多事身不由己罷了。

迎春背著大寶走過門口,見老嬤嬤眼楮通紅就忍不住問道︰「嬸子這是怎麼了?可是飯食不合公子的胃口,連累您受責罰了?」

「沒有,沒有。」老嬤嬤想起方才之事,再看看迎春身後眨著大眼楮的大寶,恨不得把這娘倆供起來才好。

她其實是不信神佛的,但這會兒卻真覺得這葛家三口就是佛祖送來的貴人啊。自從走進這座院子,自家公子用飯多了,也見到笑臉了,甚至還可能盡早解開同府里的心結,她又怎麼能不對葛家三口另眼相待。

這般想著,她順手抽了腦後的梅花簪子就塞到了迎春手里,「這幾日辛苦你了,今日的吃食公子很滿意。我看你頭上沒有首飾,這簪子就當謝禮送你了。」

迎春低頭看看手里的簪子,有點傻眼,這些富貴人家怎麼這麼喜歡用簪子打賞啊,上次她從鄭少夫人那里得了一根,如今又得了一根。她其實極想說,能不能換成銀子啊,她花用起來也方便。但這話卻只能在心里想想,開口卻是客套地感謝。

老嬤嬤很喜歡她這大方爽朗的性子,不像一般農婦那樣扭扭捏捏,小家子氣。

迎春收了簪子,想起自己找來的本意,趕緊又說道︰「嬸子,我瞧著公子這幾日都悶在屋里,想必是不願踩到塵土污泥。正好我家夫君手藝還算過得去,我就讓他打了一把輪椅,您過去看看吧。若是覺得可心,這會兒夕陽正好,可以推著公子去後山腳下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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