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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飯香 第四章 修葺房子波折多(2)

王氏日日躲在家里咒罵,眼見沒什麼效果,這一日就想上門去攪和一番。結果她運氣實在不好,剛走到小院門口就遇到了帶著兩顆白菜上門的葛大姑。

梆大姑一見她穿了大紅的夾襖,配了綠裙子,頭發也梳得跟個年輕小媳婦兒似的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年大壯親娘新喪,她是死活不願弟弟娶這個潑辣貨的,但弟弟被這王氏抓著哭訴了幾句就點了頭。結果王氏進門除了生下一兒一女,就再沒有任何用處了,別說下地做活,家里雜事都做不好,針線還要她這個大姑動手。

王氏的唯一愛好就是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不理會自己已經是做了婆婆的人了。村里人背後說的閑話不知多難听,虧她還腆著臉整日在村里亂竄。

「你這是做什麼來了?別告訴我你是來幫忙做飯的,你那手藝喂狗都遭嫌棄!」

王氏見到大姑本有些發怵,這會兒听她說得這麼難听,倒有些惱了,翻著眼皮冷哼,「這也是我家院子,我來看看不成啊?」

「你也有臉說這話,先前不是哭喊著前邊大院要留給老二,你們也跟著他養老嗎?老大才剛成親就被攆到這破院子來,如今修葺好了,你又眼紅了?要不要我請里正來做個見證,把院子換一換啊?」

梆大姑嘴巴厲害,一點也不留情面,數落得王氏臉色黑沉,恨不得撲上去咬她一口。

院子里早有人見到她們對掐,趕緊跑進屋里喊葛妮兒解圍。葛妮兒正抱著睡醒的大寶玩耍,听得這話趕緊跑了出來。

丙然,葛大姑一見胖嘟嘟的佷孫就把什麼都忘了,接過大寶一邊親著一邊進了院子。

梆妮兒還想勸老娘兩句,王氏卻是跺了跺腳跑回前院去了。

梆妮兒也是拿老娘沒辦法,猶豫不定的時候,卻听得迎春在門前喊著,「妮兒啊,灶台上蒸著米飯呢,你早飯不是沒吃嗎,先盛一碗墊墊肚子吧。」

梆妮兒低頭模了模肚子,高聲應了一句後就跑去灶間了。

屋子里的葛大姑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再望望忙得汗流浹背的佷兒,笑得更是歡喜了。老天爺是公平的,佷兒雖說沒有親娘疼愛,但娶的媳婦兒可是不差,想必以後這日子也不用她惦記了。

梆大壯手巧又利落,迎春畫的那些木器也沒什麼復雜的雕花,只要刷上一層淡淡的青漆,不過十幾日,三間屋子就被新木器填滿了。

迎春狠下心把鄭家送的一塊細布裁剪了,做了些墊子、靠枕鋪在長椅上,又添了兩套新被褥,她的小家終于像模象樣了。

村里有好奇心重的小媳婦兒隨著鐵柱媳婦過來坐了一會兒,結果回家去就把迎春家里布置得如何漂亮這件事張揚得滿村皆知。

梆老大家小院的大門自此就算關不上了,這個小媳婦兒看中了能掛衣服的大衣櫃,那個大嫂子看中了炕上的炕櫃組合,隔壁的吳嬸子又特別喜愛碗櫥……

梆大壯接活計接到手軟,怕是半個月都忙不完。雖說因為同村,工錢收得不多,但多少也算個進項。

迎春找了個空閑的晚上算了算,自家修葺一次院子,總共才花了三兩多銀子,從鄭家賺回的銀錢還剩一半有余,她心里有了底,就盤算著再給家里添些碗盤之類的用物。

梆大壯哄睡了兒子,見得媳婦笑咪咪地坐在油燈下撥弄碎銀子,心底的喜意就像泉水一樣涌了出來。他少小離家做學徒,吃盡辛苦之時;長大當兵,性命堪憂之時;甚至後娘苛待,親爹漠視的時候,他也深深恨過,恨上天無眼待他不公。但如今他卻是一點怨念都沒有了,因為上天送來這個女子嫁他為妻,以前受的苦都值得了。

迎春正往荷包里裝銀子,突然被葛大壯攔腰抱了起來,她嚇得驚呼一聲,末了卻被狠狠堵住了唇舌。

雖然已成孩子的娘,但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與男人同房的迎春,難免慌亂得不知所措,但很快就被滾燙的熱炕和結實有力的臂膀奪去了心神,沉淪在水乳交融的幸福之中……

窗外漸暖的夜風吹著幾株小小的花兒漫天飛舞,偶爾拂過隱隱透著新綠的樹枝,惹得它們笑嘻嘻招著手。寒冬早已過去,春日終于到來了——

天氣就是這樣古怪的東西,說冷的時候,冷得凍死人;說熱的時候,又好似一夜之間就春暖花開了。

梆大壯白日里幫著老爹下地做活兒,晚上就熬夜做木工,好不容易忙完,人都累瘦了一圈。

迎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就盤算著把前些日子剩下的肉都拿出來,好好給他補一補,可是不等她開伙,同葛大壯要好的一個木匠卻捎信來,說他接了一樁大買賣,要請葛大壯去搭把手。

梆大壯簡單拾掇了幾件衣衫就進城去了,留下迎春老老實實在家帶孩子,就連鄰居家都難得去坐一坐。偶爾王氏來找茬,她也不開門,氣得王氏只能高聲叫罵卻半點辦法都沒有。

村里人看在眼里,就紛紛稱贊迎春識大體,偶爾听見王氏滿村編排兒媳是非,還會幫忙維護幾句。

這一日,迎春做了個大紅的背兜,又給兒子找了一套興哥兒的舊衣換上。本來就白胖的孩子,這一打扮倒也貴氣十足。她喜得親了兒子滿臉口水,這才把他背在背上,打算去葛大姑家走走,順便要些菜籽回來。

先前家里圈院牆的時候,屋後雖然沒有被圈進來,但卻開了兩分大的菜園,種些菜豆之類的作物,這麼一來夏日就不必去前院討菜,受王氏的閑氣了。若是收成好,秋日時候曬些干菜,冬日里飯桌也能換換樣兒。

她打算得極好,可惜出門的時候,天空卻飄起了雨絲,而且還漸漸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她只得歇了心思,回屋解下兒子放到炕上。

大寶如今也有四個月了,剛剛學會翻身,趁著老娘去拿針線筐的工夫,就一扭身子換躺成趴了。許是小家伙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偉大,歡喜得咯咯直笑,口水滴答落在小棉墊子上,很快就沾濕了一小圈。

待得迎春回來瞧見,就照著兒子的小拍了一記,笑罵道︰「你這淘氣小子!」

大寶咿呀兩句,末了又費力地抬著脖子同老娘求救。

迎春覺得好笑,幫他翻過身,他就笑嘻嘻啃起了腳丫子,不哭不鬧,乖巧得讓人心疼。

迎春忍不住扔下針線筐,抱著兒子玩鬧起來,忽地思及出門在外、為了小家辛勤做工的夫君,只覺自己再也不貪心奢求更多了。不過若是日子能再富庶點兒,給兒子攢下一點家底就更好了。

外面的春雨下得越來越大,各家的淘氣小子們因為不能出去瘋跑,都苦了小臉哀聲嘆氣。不必說,後腦杓立刻挨了老爹或者爺爺的巴掌。

春雨貴如油,特別是這樣春播前的好雨,簡直是農人們求都求不來的幸運之事。有了這一場雨,起碼青苗長到兩寸高之前都不怕旱情了,到時候即便老天爺不肯再關照,從河里挑水澆灌也能保證秋時有個好收成了。

然而此時村外的小路上,卻有人同淘氣小子一般懊惱。一輛烏木大馬車帶著六個騎馬護衛正在雨里飛奔,雨水順著拉車棗紅馬的身上往下滴,惹得棗紅馬不停煩躁地打著噴嚏。

車夫嚇得根本不敢坐在車轅上,跳下來緊緊扯著韁繩小跑,心里忍不住咒罵老天爺變幻無常,明明早晨還是大晴天,自家公子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居然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只好就近找個村子避一會兒了。

馬車進了村子,好不容易踫到一個披著簑衣從田里回來的老漢,問了里正家里的位置就趕了過去。

梆家村的里正是個五十幾歲的老漢,家里農活自有兒孫張羅,這會兒正抱著小孫子一邊抽著旱煙一邊逗著小孫子。突然見得有馬車堵到門口,老爺子還嚇了一跳,趕緊跑去門前問詢。

那幾個護衛也不知是什麼出身,臉色冷冰冰,根本沒有搭話的意思,反倒嚴嚴實實護在馬車周圍,大有里正一有異動就抽刀砍人的架勢。

里正雖然不悅,但也知道這車里坐的必定是貴人,不好得罪,只能恭敬等著。

好在馬車門很快就打開了,下來一個穿著墨綠色錦緞繡雲紋褙子的老嬤嬤。她只望了一眼里正家略有些雜亂的院子就皺了眉頭,開口問道︰「老哥,你可是這村子的里正?」

里正趕緊應道︰「小老兒正是這葛家村的里正。」

老嬤嬤臉色緩和了一點兒,又問道︰「老哥,我們公子出來游玩,正好走到附近,怕是要在村里借住一晚了。不知可有屋舍拾掇得干淨暖和,地方又清淨,且家里人口少的人家,給我們引薦一下。」

里正听得嘴角直抽,這個貴人真是難侍候,村里也不是沒來過借宿的人,但這般要求高的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抱怨歸抱怨,他可不敢說出來,腦子里急速轉了轉,最後好不容易想起前幾日自家小彪女夸贊葛大壯家里的新擺設,趕緊開口說道︰「還真有這麼一戶人家,前些日子剛修葺了房子,家里男人出去做工了,只留了媳婦帶著個女乃女圭女圭。」

老嬤嬤挑挑眉頭,勉強點頭道︰「那就勞煩老哥帶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里正眼見老嬤嬤上了車,就引著那車夫往後街去了。

迎春陪著兒子玩了一會兒又做了會兒針線,正有些困,突然听得有人拍門,趕緊放下針線去開了堂屋門。

老里正一身濕漉漉地邁進門坎,笑道︰「大壯媳婦兒,你自己在家啊?」

迎春听老爺子問得很別扭,眼角掃到陌生的老嬤嬤,疑惑應道︰「是啊,您老人家怎麼冒雨過來了?」

里正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微微偏身把老嬤嬤讓到前邊,笑道︰「有位貴人到村里來躲雨借宿,我想著你家是新修的房子,就引著他們過來了。」

迎春一愣,還沒應聲,那老嬤嬤卻是抬腿進了東屋,轉了一圈出來又去了西屋才走回來,許是覺得擺設用物都算滿意,所以開口就道︰「今晚我們就借宿在這里了。」

迎春見她不經自己同意就擅自四處亂看,心里有些惱怒,剛要開口拒絕,那老嬤嬤卻又說道︰「給這位嫂子添麻煩了,銀錢方面我們會從優。」

「沒什麼麻煩的,遠來都是客。」迎春听到有銀錢,心里那點怨氣立時就拋去腦後了,笑著招呼道︰「西屋自從修好後還沒住餅人,家里正好剛縫了新被褥,貴人住那屋正合適。至于嬸子,若不嫌棄就同我和孩子住東屋好了。」

老嬤嬤听她這麼說,臉上就露了一絲笑意,但轉身望向老里正卻毫不客氣地說︰「多謝里正老哥幫忙了,天色不早了,請早回吧。」

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過河拆橋,老里正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但也不好發作,含糊應了一聲就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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