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田園飯香 第二章 極品婆婆惹事端(1)

王氏見小女兒跑進灶間,心疼得臉頰直抽,臉上擦的香粉都掉了一層。「哎呀,一會兒我拾掇完了再拿過來炖湯也成啊,急著卸下來做什麼?」

梆大壯卻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悶聲應道︰「這豬就不勞煩二娘了,我家寶哥兒命硬,這豬是為他的洗三宴準備的,二娘沾手的話恐怕會被連累。」

「你!」王氏哪想得到一向憨厚寡言,被她壓服得死死的大兒會說出這樣噎人的話,臉色頓時就黑透了。

迎春站在窗前差點兒笑破了肚皮,原來孩子的爹這麼厲害,看樣子她不用擔心他們一家被人家欺負到做牛做馬了。她低頭親了熟睡的兒子一口,「兒子啊,這都是你的功勞呢。你听見了嗎,你爹管你叫寶哥兒呢,他是把你當成寶貝了。」

王氏被徹底掃了顏面,剛要跳起來大鬧一場,結果先前跟著葛大姑進門、一直站在人後的葛老頭卻不知何時擠到前面,一把扯了她就往前院走。「你今日穿了新襖,不沾手也好,趕緊回去吧,一會兒開席再過來。」

「你這個死老頭,連你也幫著那個悶葫蘆欺負我!我不活了!」王氏一邊哭罵一邊捶打著葛老頭,但任憑她如何鬧,葛老頭也沒松手,兩人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梆大姑難得在心里夸贊了自家一直習慣和稀泥的大哥一句,然後轉過頭笑著招呼幾個平日相熟的小媳婦兒。「時辰不早了,來,大伙兒都幫把手,把吃食預備出來,一會兒給孩子行過禮,咱們都好好吃一頓肉。」

「好啊,寶哥兒是個有福的,咱們也跟著沾沾光。」眾人知道馬上就有肉吃,紛紛挽了袖子忙碌起來。

梆妮兒炖好了豬蹄湯,端進屋里見了迎春,忍不住替自家老娘說說好話,「嫂子,剛才娘那些話不是惡意的,別往心里去,她就是嘴巴厲害一些,其實心眼兒不壞。」

迎春其實極想翻白眼,可是不管再如何氣惱,也不能當著一個維護娘親的小泵娘面說她娘的壞話,更何況這小泵子待自己著實不錯。她只好笑著安慰小泵娘,「好,別擔心,嫂子心里有數。」

很快地,太陽就升到了頭頂,這也是一日里最暖和的時候。

梆大姑親自進屋抱了孩子去行洗三禮,迎春依照規矩不必出房子,只好一邊喝湯一邊听著兒子在外面被折騰得哇哇大哭,聲音響亮,惹得村里人又是夸贊個不停。好在鄉下的儀式很簡短,不到一刻鐘,孩子就被送了回來。

這時外面的宴席也開始了,大盆炖白菜里放了很多的肉片,吃得眾人都是嘴巴油汪汪,最後盡興而歸。不過不知是不是王氏氣得狠了,直到宴席結束,不光是王氏,連葛老頭都未曾再露面。

梆妮兒幫忙收拾好碗筷,才端了一大碗菜回前院了。

梆大壯把桌子收好,又洗了洗手臉才回屋來看迎春和孩子。

迎春這會兒已有些困意,摟著孩子坐在炕頭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眼楮也閉了起來。

梆大壯放輕腳步走到一旁,低頭看著妻兒,嘴角露出溫柔的笑。

等迎春發現他,一抬頭就見他如此神色,還以為自己淌了口水,慌忙抹了抹嘴角,紅著臉問道︰「酒席散了?」

梆大壯點點頭,突然伸手替她撩起幾根滑落的烏黑發絲。

迎春嚇了一跳,盯著他那布滿厚繭的手指,想偏頭躲過去,但是卻被輕輕按住了肩膀,「別動。」

迎春听著他醇厚低沉的聲音,不知為何就動不了了,眼看著他的大手在自己的烏絲間劃過,一種異樣的感覺悄然襲上心頭。

「我回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迎春吞了一下口水,僵硬地搖搖頭回應,「我們是一家人,不用客氣,下次不要再上山冒險了,我和孩子還指望你過日子呢。」

「嗯,不會了。」

原本安靜睡覺的寶哥兒許是發現被爹娘忽視了,突然醒了過來,努力扭動著小身子,以顯示自己的存在。

迎春低頭看了他一眼,立刻解開包著孩子的布,可惜她還來不及更換尿布,孩子就尿了出來,童子尿半點不剩,全澆到了他老爹的臉上。

梆大壯傻了,半晌才胡亂抹了一把臉,哈哈笑道︰「好小子,長大也是個淘氣包!」

寶哥兒吐了兩個口水泡泡,蹬著手腳好似同爹爹示威一般。

迎春見父子倆這般模樣,笑得差點兒岔氣,好在她還記得孩子小,生怕他染了風寒,趕緊替他收拾齊整、掩好包被。

夜色漸漸深了,一家三口擠在熱炕頭上,傾听著彼此的呼吸,很快就都睡著了。

雖然洗三宴上吃掉了很多豬肉,但托葛大壯難得發威的福,王氏再也沒有來過小院兒一次,剩下的豬肉倒是難得的都留了下來。

梆大壯白日里要在村里招攬活計,多半時候都是葛妮兒過來照顧迎春的飲食。這兄妹倆做飯的手藝算不得好,但有肉有菜,幾日下來也把迎春養得胖了一圈,女乃水更是充足,自然寶哥兒也被喂成了一個小胖子。

梆大壯每日晚上回來都要抱著兒子逗弄好久,末了一家三口照舊並排睡下。初始迎春還不適應有個人睡在身邊,漸漸的便也習慣了。偶爾夜半醒來,見得父子倆分外相似的臉孔,心里隱隱還有暖意流淌。這就是家的感覺吧,雖然夫妻兩人暫時還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卻透過孩子維系著一種微妙的關系,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新奇又讓人期待的體驗。

日升月落,一晃眼,迎春的月子就坐完了。她痛痛快快快地洗了頭發,又洗了個戰斗澡,換了粗布襖子,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趁著寶貝兒子睡覺時,她走出了屋門,看見屋子外空曠的小院子,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上次洗三日葛大壯晚歸,鄉親又擠滿了院子,她沒辦法好好打量自己的新家,今日里外走了一圈兒,實在有些心涼。

這個小院子其實就是一個破土屋外加一圈粗樹枝做成的柵欄,別說是青磚灰瓦,就連塊好土坯都沒有,而且院子地勢也低,說不定雨季來臨時候,這里就成了一片汪洋。

迎春長長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原主是怎麼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過活的,怪不得會難產,恐怕也沒少吃苦。她轉身進了廚房,這里倒是與別處不同,很是干淨,當然包含空空如也的米缸和面粉缸,簡直干淨到能讓老鼠見了流淚。

看到這里,她也沒了再去別處轉悠的興致,直接坐到了門檻上。雖然這里破歸破,她還是沒有生出離開的念頭,只思索著該如何改變這一切。若是只有她自己,日子清苦些還無所謂,但如今有了孩子,總該為他多打算一些。

可是該怎麼掙錢呢,這里不比現代,女子的本分便是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若要出去拋頭露臉做工,一定會遭到所有人唾棄。迎春自然不怕這些,但葛家並不是只有她一人,就算不顧及公婆小叔,總還有待她親近的小泵跟丈夫要考慮。偏偏不出家門又能賺錢的法子,她一時也想不出來,最後只得暫時放棄了,還是要從長計議啊。

一時也想不出來,最後只得暫時放棄了,還是要從長計議啊。

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待窗台上都積了厚厚一層雪的時候,時間已接近臘月了,有心急的人家已是開始準備年貨,拾掇房子了。

這幾日天寒,左右也沒別的活計,迎春就沒讓葛妮兒再過來幫忙。這會兒眼見孩子睡了,她就琢磨著做點針線活。雖說孩子出生前,這身體的原主也準備了一些包被和衣衫,但沒有幾件,還都很破舊。馬上要過新年了,就算大人穿舊衣,也總要給孩子打扮喜慶一些。

迎春在屋里屋外轉了好幾圈,最後終于在角落的破布簾子下面發現了兩個漆色斑駁的木頭箱子。好不容易打開一看,一個里面裝了些半新的薄衣衫和鞋襪,另一個里面則裝了七、八塊新料子和兩盒針線雜物。

迎春大喜,抱了布料放在炕上一塊塊挑揀,其中一塊桃紅色的細布模起來極柔軟,顏色又喜慶,大小正好夠給孩子做個包被外加一套小衣。

她順手就扯開並圍在了剛剛醒來的寶哥兒身上,眼見寶哥兒的小臉被襯得粉女敕許多,心里就甜得如同喝了蜜一般。「寶哥兒乖啊,娘幫你做新衣衫。」她收好剩下的幾塊料子,然後就抱起兒子,把臉頰抵在他粉女敕的脖子上,癢得寶哥兒咯咯直笑。

母子倆正笑得開心,屋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王氏冷著臉從外面走進來,一見炕上的布料卻是眼楮一亮。「呦,春兒,原來你知道我缺塊料子給你妹子做新襖啊?這塊正好,我順便拿回去了。」

寶哥兒不過是個小嬰兒,還沒學會護短,但布料顏色鮮艷,卻得了他的喜愛。他兩只小手抓著布,根本不知道強盜已經上門了。

迎春原本看到婆婆上門還不知道如何應對,眼見她自說自話,就要從兒子手里搶走料子,也是有些惱了,淡淡問道︰「二娘怎麼來了?這料子是給寶哥兒做包被的,二娘若是喜歡,再去城里扯塊新的吧。」

王氏今日還是穿著那件大紅的棉襖,發式梳得花俏,倒是襯得她比同樣年歲的農家婦人要年輕三分。

許是听得迎春這話不悅耳,她立刻瞪大眼楮,叉起腰凶悍地罵道︰「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家妮兒侍候了你這麼多日子,你居然連塊料子都舍不得,良心被狗吃了嗎!」罵完,她就蠻橫地伸手用力拉扯半纏在寶哥兒身上的布料,「還不給我拿來!」

寶哥兒抓著布料正要繼續睡,突然被扯動,受驚之下就放開嗓子哭了起來。

迎春听著寶哥兒的哭聲,只覺得心髒一痛,再也顧不得什麼孝道,一把奪了料子,高聲罵道︰「你這個當女乃女乃的,從孫子手里搶東西,還要不要臉?我這就出去找鄉親們評評理,問問誰家婆婆整日盯著兒媳的嫁妝箱子,看看大伙兒戳誰的脊梁骨?」

王氏欺負兒媳已經成了習慣,哪里想到一向順從的小貓會突然變成老虎,嚇得站在原地不知怎麼回應。

梆妮兒在前院听到小佷兒大哭,立刻過來探看,一見老娘和嫂子的模樣,連忙上前抱住老娘的手臂,又急又無奈地問道︰「娘,您不是說要去二嬸子家嗎,怎麼來嫂子這里了,可是想寶哥兒了?」

「我不活了!」王氏被女兒這麼一拉,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她憤怒地沖上前想打迎春,嘴里罵著,「老天爺瞎眼了,我們葛家怎麼娶了這麼一個潑婦回來!跋緊去找你爹回來,我要休了她,我們葛家養不起這樣的祖宗!」

迎春緊緊把兒子護在懷里,氣得回了嘴,「我夫君都沒說什麼,您不過是個後娘,憑啥做主?要休我,咱們也把道理好好說一說!當婆婆的貪圖兒媳的嫁妝料子,不遂心意就要休我出門。哼,葛家還有一個兒子沒娶媳婦呢,看閑話傳出去,誰還敢進葛家門!」

王氏本來還跟瘋子一般往前撲,但迎春這幾句話一出,她立刻就好像被雷嚇懵了的鴨子,下意識縮了脖子。小兒子可是她的心頭寶,她寧可死上千萬遍,也不願意他掉一根頭發絲。若是迎春真把這事鬧出去,許是真要連累小兒子的婚事。

梆妮兒一見老娘生出退意,趕緊一邊把她往外扯,一邊低聲勸道︰「娘,咱們一家的新衣都做了,就讓嫂子也給大哥和孩子做兩件吧。咱們先回家去,改曰再來看寶哥兒吧。」

「哼,看什麼看,到時候人家少了塊尿布,都要滿村喊著是我偷了!這個破地方,以後跪著求我,我都不來了!」王氏不甘心地狠狠瞪了那塊布料兩眼,氣沖沖地出門去了。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