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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花娘入門 第1章(1)

京城里有名的銷金窟,也是小老百姓嘴里的花街,這些日子里可是吸引了不少的談資。

尤其是這談資居然還能夠從小闢底層往上層流動,那就更是一件稀奇的事。

只是這稀奇事到底是稀奇在哪兒,卻也沒幾個人說得出來,那幾個模模糊糊的傳言到了最後,就成了花街里的攬花樓來了一個新的花娘,據說有不得了的招數,能讓男人「回春」壯陽。

男人間不過就是那樣一回事,有了這樣一個傳說,不管靈不靈,都想走一遭看看,結果問了鴇娘,才知道據說有奇術的花娘早已排滿了日子,接下來要排還得三個月後,讓不少慕名而來的客人更加相信傳言所言不假,他們不在乎鴇娘開出的預約高價,紛紛搶著下訂金。

一回兩回的,攬花樓就真的紅了,客人們也不管自己的預約時間到了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連排都排不上,就是想著哪天能夠看上一眼具有奇術的招牌花娘,說不得自己也能夠雄風大振,一柱擎天呢!

不管來的男人們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思,攬花樓的鴇娘春鵲可是天天笑得闔不攏嘴。

開門做生意,哪有怕生意太好的?尤其攬花樓之前的景況,說是慘澹經營也不為過,現在好不容易來了棵搖錢樹,她就是被銀子給砸死都心甘情願啊!

一邊招呼著客人,春鵲也沒忘了關心一下現在樓子里的搖錢樹,她扶了扶腦袋上的金步搖,招呼了聲,就往閣樓走去。

攬花樓原本是花街上的一間小青樓,別說整得像其他幾個有招牌花魁一樣還帶著庭院繡樓的,前前後後就一棟直挺挺的樓子,後院別說花園了,就是一小塊空地拿來堆柴都沒有,如果不是不小心讓她逮了一棵搖錢樹回來,就是她不要老臉的在樓子前袒露胸脯招客,願意停下的客人說不定還沒有現今的一半。

春鵲喜孜孜的想著,生意越來越好,也許過不久她也能學學別家換個有大院子的樓,前頭的大廳也能弄得寬敞點……怎料她還沒想完呢,就看到一個身材有些豐潤的少女端著托盤朝她走來,她先是一愣,隨即快步走了過去。「唉呦喂!我的小祖宗,端盤子的事情哪是你做的不是讓杏花跟在你邊上的嗎,人死哪去了」

豐潤少女微微一笑,頰邊綻出兩個小酒窩,垂在耳邊的步搖流蘇也跟著在臉頰邊晃呀晃的。「春鵲姨,杏花在幫我看著另外一小爐的灶火呢!我就是想盧大爺約莫是等不及了,所以才趕緊送上來的。」

春鵲一听不是那死丫頭偷懶,先是松了口氣,然後接過了托盤,語重心長的叮嚀道︰「我說縴縴啊,現在你這身分可不一般了,以後粗活就別做了,要是還缺人手,就跟春鵲姨說,我的丫頭先挪給你使喚也成啊,尤其是這麼熱的湯,你還一路從樓下端了上來,先不說灑了可惜,要是不小心將你給燙著了,我該有多心疼啊。」

莫縴縴搖搖頭。「哪有這麼嚴重,就是一盅湯而已,算不得什麼的。」

春鵲不滿她那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這可是能帶來白花花銀子的湯呢,哪里算不得什麼了!」

莫縴縴沒再和她爭辯,只是軟軟的笑了笑,將一雙細長的眼笑眯成彎彎的月牙,搭上兩個小酒窩,瞬間就能融化人的心。

看著她的笑容,春鵲也硬氣不起來,將湯給端到了房門外,替她開了門,人也沒進去,就在外頭交代道︰「行了,我也不進去,就這幾步路你自個兒小心的端著啊!對了,伺候完盧大爺還能不能再接下一個客人?順天府的王老爺都已經好幾次讓人來問了,就問這日子能不能再提前一點呢!」

莫縴縴輕啊了聲,為難的搖了搖頭,步搖苞著輕輕晃動著,像是風鈴般發出陣陣脆響。「不行啊春鵲姨,盧老爺說了還想多來幾次好鞏固鞏固呢!」

春鵲皺了下眉頭,不在意的揮揮手。「行了,我知道了,王老爺的人今兒個再來,我會再跟他好好說一說的。」她畢竟多收了王老爺那頭的一錠銀元寶,當然要幫忙問一聲。

「嗯,那就麻煩春鵲姨和王老爺那里好好說說了。」莫縴縴輕舒了口氣,一副像是怕做錯事的模樣。

不管是王老爺還是盧老爺,都是樓子里惹不起的大人物,她不過就是一個小花娘,得罪了誰都不好。

春鵲點點頭,手里拿著的團扇輕輕一揮,好笑的對著她點了點。「唉呦呦,可使不得用這樣的眼神瞧我,忒讓人心疼了,快進去吧,別讓盧老爺多等了。」

話才剛落,里頭就傳出男人急切的聲音—

「縴縴啊!怎麼還站在門口說話呢?」

「瞧瞧,這可不是等不及了?」春鵲也沒再多扯,直接將人給推了進去,高興的捂著嘴,笑著下樓。

唉呦!往日她總心軟得很,明明知道會來尋花問柳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鳥,就是姑娘身子不好也得上陣,那時候只想著這做青樓的本來就輕賤,哪里能擺什麼氣性,正想著做幾年收了手,也別再做這糟蹋人的生意時,卻收到了莫縴縴這一個小泵娘。

其實她要真想讓人梳攏,那肯定是有難度的,春鵲一開始也沒想過她能夠掛牌子,就想著樓子里那些姑娘們老說伺候的人手不夠,她看起來是不美,但一張笑臉還挺喜氣的,就選了她打算讓她跟著。

結果她第一天跟著別的姑娘進房學著伺候房里的事情,水才倒了一遍,就當場把袁少爺的毛病傍看出來了,還不知道做了什麼,當天袁少爺就宣布要把她給包下來,不讓其他人踫了。

她那時候還想著這小泵娘看起來白白女敕女敕的,像快要沒了折子的包子,照道理來說和美人扯不上邊,卻出乎意料的好運氣啊!

也不管她一開始是不掛牌的,當天就悄悄的添了她的牌子,也不隨意的安排她接客人,就先專注的伺候袁少爺。

結果過沒多久,袁少爺捧了一堆東西送禮來,又介紹一些朋友來捧場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這是撞上大運了,居然踫上一個特別會治男人之隱的小泵娘。

男人嘛,不管老少總會有一些不能說的二三事,大戶人家還能私下找些名醫來瞧瞧,但這病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治的,更不用說像莫縴縴這樣幾乎只要說能治就幾乎包治好這樣的技術了。

想起當初只是因為手里沒什麼銀子,才從人牙子那里買了莫縴縴的過程,她又忍不住笑了。

人啊,拿不準什麼時候會翻運呢!瞧瞧,本來她都想著如果樓子里的生意還是這樣慘澹的話,干脆關了樓子養老去,誰知道會憑空掉下這樣一個寶貝,讓攬花樓創下開業以來最好的業績,還認識許多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貴人,讓她每天睡著都能笑出聲來。

正得意著,樓下一個花娘走了上來,看見春鵲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嘴角忍不住撇了撇,有些陰陽怪氣的說︰「唉呦!春鵲姨這是又去關心咱們樓子里的寶貝了?」

春鵲望著眼前還算有幾分姿色的花娘,臉上雖然還掛著笑,眼神卻冷了幾分。「我說牡丹啊,你這話說錯了,難道春鵲姨平日就沒關心你了?你上回兒說要喝那個什麼燕窩的,春鵲姨都砸鍋賣鐵的去給你求來呢!」她揮了揮扇子,捂著嘴輕笑,略微嘲諷道︰「誰知道今兒個盧老爺來的時候,送了一大盒來呢,說是怕縴縴太累,弄來給她補身子的。我可瞧過了,那一整盒的燕窩漂亮極了,跟我上回兒砸鍋賣鐵弄來的那些碎燕窩可不一樣,剛剛縴縴還說了,她那一堆好東西也吃不完,讓我勻點去吃呢!牡丹啊,你也不比縴縴那些年輕姑娘了,要不我炖好了燕窩,也給你端一碗過去?」

春鵲這一堆話的鋪陳,最後又展現自己身為鴇娘的大方,听在牡丹的耳里,卻是赤果果的打臉加挖苦了。

她吃的就是碎燕窩,那剛來的肥姑娘就是吃一盞盞上好的燕窩?這也就罷了,剛剛鴇娘話里的意思是,她牡丹還得去撿人家不吃的東西。

開什麼玩笑!她在那個肥花娘還沒來之前,好歹也是攬花樓的招牌,想當初鴇娘怎麼敢這樣對她說話,根本把她捧得高高的,她要什麼就有什麼,哪里像現在,不過出口刺了鴇娘一句,她反口就笑著往她胸口上戳針。

春鵲在心中冷笑,她當鴇娘之前也是樓子里數一數二的花娘,怎麼會不知道牡丹心里在想些什麼,過去她手上是真的沒什麼人,拿得出手的也就牡丹一個,不得不忍著她而已,可現在嘛……還想讓老娘把她當祖宗一樣捧著她?作夢!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春鵲懶得繼續看她鐵青的臉色,揮了扇子就走人。

牡丹神色陰鷙的盯著春鵲的背影,恨恨的喃喃道︰「哼!我倒要看看,靠著那個裝腔作勢的肥花娘,能夠撐著這樓子到什麼時候!」

不管攬花樓里的女人們對于莫縴縴這個靠「手藝」接客的花娘做何感想,在莫縴縴又成功的醫好了順天府的王老爺後,她的名聲又往上推了推。

這下子一般人想要見著莫縴縴更是困難了,幾乎每天晚上,攬花樓的後方都會有遮掩過的馬車或是樸素不引人注意的轎子過來,春鵲為了這些注重隱私的客人,特地將後院隔了一條過道,還將後面也做了樓梯通往樓上,就是為了招待這些不方便的貴客。

說來也不是沒有想將莫縴縴往外請的人,只不過偷偷過來一趟比請人到府上更掩人耳目,春鵲也不舍得將莫縴縴派出樓子,就怕出了什麼意外,兩廂各有各自的心思,卻奇異的合了拍。

攬花樓的頂樓就此成了花街的一個傳奇,不少姑娘都想著,花娘能夠當到這個分上,也算是風光了。

這日還未到酉時,攬花樓里也還沒正經開門的時候,屋子後頭就迎來兩個男子,一人穿著灰綠窄袖長袍,一人則是穿著黑綠織金窄袖長袍,身邊也沒跟著伺候的人,就這麼並馬而行。

春鵲早就候在後門那里,看到兩個男子從馬上下來,連忙迎了上去。「欸欸,這可是稀客了!胡大少爺今兒個居然這麼早就見著人了。」

胡定存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對春鵲的殷勤招呼只是听過就罷,並不認真,然後側了側身,介紹起身邊的同伴,「听說攬花樓里來了一個特別的花娘,一般人想排還排不上號,我這才帶他過來見識見識,對了,他是文家的公子。」

他沒把話說得太明白,因為文家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名氣,而他們是私下過來的,太招搖的介紹也不妥。

春鵲看了眼站在胡定存身後的男子,馬上就明白他口中所說的文家,就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文家。

要說文家富,那是眾所皆知,只不過文家可不只是出名在富,而是以醫聞名,最少每隔一代必會有一醫術出眾者,這也讓文家的人脈勢力甚至可以通天,至于高官豪門之類的那就更不必提了。

這一代的文家大公子雖說在醫道上看似沒有什麼天分,但是經商的手腕卻是一流,這些年文家在他的打理下,據說資產都已經翻了番,京城里許多媒人幾乎要踏斷了文家的門檻。

只是……文家大少爺名氣高,卻少有人見過本人,許多人還想著文家大少爺也太過神秘了,春鵲沒想到她今兒個有幸能夠瞧見本尊。

「原來是文家少爺啊!真是稀客稀客……」

春鵲的話還沒說完,一直沒出聲的文致佑輕輕的掃了她一眼,然後冷淡直白的打斷了她的客套話,「你今兒個拉我出來,就是想讓我听你和這鴇娘說廢話?」

胡定存倒是習慣了他不客氣的說話方式,一邊拉著轉身想走的文致佑,一邊對著一臉尷尬的春鵲說道︰「行了,也別客套這些了,先帶我們上樓吧。」

「是是,這里請。」春鵲用扇子半遮著臉,眼神可不敢再往胡定存的身邊瞄,她剛剛就看了那麼一眼,心還怦怦跳呢!

要說文家這大公子長相也算是不錯,就是整個人偏瘦了些,看起來也不特別,但是別的還好,就是那一雙眼,讓人覺得有些邪氣,似乎只要一對上,那眼里的黑就像是照妖鏡般要將人的底細給探個清楚。

春鵲一想起剛剛的感覺,忍不住又加快了腳步,想著不過就今晚幾個時辰的時間而已,忍忍也就算了。

胡定存看著前頭的春鵲越走越快,忍不住笑著調侃走在身邊的文致佑,「你瞧,把人家鴇娘給嚇成什麼樣了?等等見著了花娘,可別又是這一副臭脾氣。」

文致佑對于他善意的提醒一點也不感激,長久以來的老毛病讓他時刻都保持著不怎麼好的心情,對他還能夠保持這樣的說話態度,已經算是非常友善的了。

他略微嫌棄的看著狹窄的過道,還有看起來就是快速搭成的樓梯和裝飾,淡淡說道︰「如果那個花娘跟這樓子一樣水準的話,也不能怪我說話太直了。」

胡定存臉色尷尬,干笑道︰「這花娘能夠坐穩攬花樓的頭牌,還能夠把名聲給打出去,想來一定有其獨特過人之處的。」至于那過人之處是什麼,他也不多說了,到時候那東西端上來,他就會知道了。

「花娘不過都是如此,還能有什麼獨特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在前頭領路的春鵲卻忍不住露出苦笑。

她就說這兩位公子怎麼沒事也硬要來點縴縴的花牌,原來是好奇心作怪,這下可怎麼好?縴縴那模樣,也不是她不幫自己人說話,縴縴那身子是稍微圓潤了點,可這一點就讓她跟美人搭不上邊了,到時候兩位公子哥兒要是生氣,直接鬧了起來……

唉,春鵲越想頭越疼,只能在心里祈禱著,兩位公子哥說不得哪一個真的哪里有什麼毛病,等一下就別找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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