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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棺換夫 第7章(2)

火,還在燒著,從喪家處趕來的伙計,和從火場逃出的人,以及丫鬟、婆子、隨從約有二十多人,他們齊齊往梁寒玉靠近。

「瞧這火勢,想必大伙兒心里有數,這兩間鋪子鐵定是沒了,重新辦的地契和一些契約大概會拖上一段時日,到目前為止我也估算不出多少損失,等火滅了你們再回家休息……」她得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要從長計議。

「東家,我沒家可回,我以前是東街的小乞丐,你給我一口飯吃,我一向住在鋪子里。」鋪子樓上有隔間,東家說是員工宿舍,不用付租金,免費提供給鋪子的伙計住。

「我也沒有家,老家在寧遠,我回不去了……」

「東家,我們沒地方去,這些年存的銀子不夠買房子。」

鋪子中干活的全是日子苦哈哈的窮漢,當初梁寒玉挑中他們的原因之一是工錢較便宜,另一個原因是在能力範圍內她也想幫他們自立。

後來鋪子生意好起來以後她便給他們漲工錢了,並在葬儀社左側的空地上蓋一排磚房,好讓他們有地方住。

「沒屋住的人跟林掌櫃登記一下名字,待會我給你們銀子先租幾間遮風避雨的屋子,之後再在城外的義莊那蓋一棟屋,暫時安頓下來……」

再來義莊是停放尸體的地方,但它和一般義莊不一樣,依山傍著斜坡挖出深入地底的停尸間,以一排一排上下迭放的方式,設計了共二層、能拉進拉出的抽屜式銅床,而非是棺木。

因為在地底,有地窖的作用,里頭很冷,像放了很多冰塊似,尸體不易腐爛。

梁寒玉將現代的殯儀館模式搬到義莊,一來節省開銷,二來也能讓尸體保存得久一點,讓不急著下葬的家屬能多停尸幾日,而停放尸體的地方也不會發出惡臭,給人陰森感。

除卻停尸間,義莊內還蓋了七層高的靈骨塔,沒法將尸骸帶回鄉安葬的,他們也可以幫人收骸鼻,只要付少許的費用,會有專人初一、十五上香,紙錢祭拜,十年為一期,過後另行計價。

當初梁寒玉買下這塊地時還想弄個火化場,只是鄉里耆老崇尚入土為安,認為燒化遺骸無法重新投胎,因此沒蓋成,空了一大片地長野草,乏人管理。

如今棺材鋪被燒了,鋪子里干活的人正好住到這塊空地上,有了東家的銀子,他們要蓋多大、多小的屋子由他們自行做主,想住好一點就蓋結實些,若要省錢自用就隨便搭個窩棚,全憑他們喜好,梁寒玉不管,她正頭疼著怎麼善後。

鋪子連同二進院燒了以後,在縣城無宅可居的梁寒玉回到自幼生長的村子,住進三間茅舍改建的磚屋,地方不大,她只帶了香草、春滿過來,李嫂子和夏婆子則讓她們各自歸家。

弊材鋪算是在休業中,願意留下來等鋪子再開張的,梁寒玉給他們工錢的一半過日子,其余想走的加發三個月工資做為遣散費,大家好聚好散,不傷和氣。

不過這一發她的銀子所剩不多了,還得賠已預定壽材的客人錢。

壽材和棺木不同,可以預先買來給上了年紀的老太爺、老夫人備著,壽材有個「壽」字是添福壽的,對老人家好,因此有不少大戶人家會備上幾口,按老人家的喜好先下定。

同時棺同「官」,有「升官發財」之意,想搏個好采頭的秀才老爺、等著晉升的小闢小吏們,只要手中有錢也會買口棺擺放,討個吉利。

這一賠就是好幾千兩,再加上重建的費用,梁寒玉是一個頭兩個大,愁著上哪籌銀子。

「三哥,你怎麼突然會想來鋪子?」要不是三哥來了,又機靈,否則早讓縱火者跑了,叫人無從查起誰是幕後主使者。

洗去一身髒污的梁南換上干淨衣物,端起大碗呼嚕呼嚕的吃起去霉運的豬腳面線。「還不是你讓我送十棵松木,十棵柏木,十棵榆木,我還弄了一棵五百年的香樟想給你送去,誰知木料還沒運進院子就發現著火了,我放下木料趕緊救火去。」

可惜那火實在太大了,喊人幫忙也滅不掉,只能提著水桶澆澆周邊,避免火苗燒到別人家的鋪子,自家的火災不能牽連到整條街,真賠不起。

她歉疚的說︰「三哥,你把木料拉回木料廠吧,我們至少會有一段不短的時日用不著木料,你可能要沒活干了。」沒法做棺材就用不到木料,木料廠得關閉了。

「傻二妞,難過什麼,開不成木料廠我們還有七畝水田,十畝旱地,大不了三哥回去種稻、種玉米,爹娘不在了,你回來跟三哥住,三哥養你,管你吃飽。」只要他肯干,不怕養不起一個妹妹。

梁寒玉一听,動容得鼻頭都酸了。「三哥不是要娶陳姥姥家的瑩姐兒當我三嫂,日期尚未定下?」

她不做擾人的蚊子,嗡嗡嗡的壞人新婚夫妻的感情。

他赧然的一搔耳朵。「不娶了,你看大哥、二哥娶了大嫂、二嫂後和我們疏遠了許多,大嫂要是知道你鋪子沒了,恐怕會在那吵嚷,怕你把豬舍什麼的收回去。」

聞言,她苦笑。「要就拿去吧!本來我就是想讓大哥、二哥的日子過得好一些,才把村里的產業給他們管,你們在我小時候都很疼我,偷偷塞給我糧食吃,背著爹娘為我做了不少事,沒有你們,我早就餓死了,大哥養豬養羊,二哥養雞養魚,這是我原先打算好的,木料廠我用的也是你的名字,給你的……」

可沒想到最賺錢、最一本萬利的木材,如今卻成了最沒用的,不能吃也不能用,擱在地上日曬雨淋還容易腐損。

「……三哥,你吃虧了,只能下地種田,踩著泥巴看天吃飯。」

「你傻了呀!二妞,三哥本就是泥土里出來的莊稼漢,裝幾日大爺過過癮罷了,種田才是咱的老本行。」他們是吃過苦的,不怕吃苦,再累也能整出一屋子黃金稻。

「三哥,我對不起你……」她覺得有很深的愧疚。

梁南笑著模模她的頭,她的妹妹才十六歲呀,卻做了很多他想也想不到的事,哪有什麼對不起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跟三哥客氣什麼,對了,那個姓白的要怎麼辦?」他們如今沒錢,怕不好辦事啊!

說到縱火案,面色忽然赧紅的梁寒玉不自在的撩了撩發。「戰……戰大哥說這事交給他處理,我們只需等結果就好。」戰鐵衣和他的屬下們去找了間客棧住下,並幫她處理這件事,保證給她個交代。

「他……呃!你們……」梁南抓了抓頭,一臉苦惱的看著她。「妹呀!你給哥一句實話,你們是不是好上了?」

什麼叫好上了,听起來像是在偷情,不太舒坦。「三哥,你想到哪去,他那張面癱臉不論走到哪兒都人憎狗厭,哪有趣味可言,只不過踫巧遇上了,順手一幫而已。」

「二妞吶!都十六了,也該嫁人了,三哥雖然說了養你一輩子,可有看對眼的就不要拖了,姑娘家終究該有個歸宿,多個人疼你三哥也放心。」她這些年太辛苦了,從未過過幾天好日子。

梁家三兄弟在心里是心疼自個兒妹子的,也有心幫幫她,可她的路越走越遠,人越飛越高,他們也就心有余而力不足。

尤其是梁智、梁勇接連著成親後,妻子和小泵子總有一層隔閡在,兩個男子在妻子面前對妹妹的好多有收斂。

而且人是貪心的,為了回報哥哥們幼時的照顧,梁寒玉給他們太多了,總以為是自家人不必太計較,誰賺了錢都是姓梁的,哥哥們好她就好,一筆寫不出兩個梁字,可像大嫂就不好惹,她有自己的私心,從梁家拿銀子回她娘家幫襯不是不成,可她越拿越多,越不滿足,心起邪念想著若是自己的該有多好,姑嫂間的感情益發不合。

「我會考慮考慮的。」她模稜兩可的應付。

被催婚是必然的事,催急了她也有一套應對方式,不解釋、不多嘴、不響應、順著話尾應下來,至于做不做是她的事,陽奉陰違照過她的日子,誰說女子只有嫁人一途。

「二妞,三哥不說人背後話,可我還是漏點風,大嫂肯定又會為了你的婚事找上你,你自個兒斟酌斟酌,不要胡涂了,大嫂挑的人……唉!不說也罷。」

梁南說完後又坐了一會兒,便離去了。

梁寒玉為了善後,日日忙碌,麻煩卻又上門來了。

這一日,發上簪了一朵大紅絹花的大嫂梅氏來了,她起先有些扭扭捏捏的,不太自在,但話一出口,嗓門也變大了,直搗黃龍。

「二妹呀!不是嫂子在自吹自擂,我那兄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長得好,人有才氣,在學堂念過幾年書,二十出頭還沒有相過人,個性內向靦眺,為人忠厚……」

「會算帳嗎?」

梁寒玉突如其來一句話令梅氏怔了怔,有些應接不上。

「人好就好,跟算帳有什麼關系,我那兄弟是讀書人,怎能做這些庸俗事。」

她沒說她弟弟會算牌,這算不算。

「會打算盤嗎?」梁寒玉表現得十分冷靜,彷佛在問別人的事,與己無關。

梅氏一噎。「你是在找賬房還是夫婿,一個大男人哪能困在內宅,他們是要做大事的。」

「養不養得起我?」這點很重要。

梅氏一听,臉色有些難看。「二妹是瞧不起嫂子娘家嘍!養個你有什麼困難?而且你不是有銀子,還談這種俗氣的事干什麼,丈夫是女人的頂梁柱,你只要把錢交給他就好,啥事都不管的待在家里享福,福氣由男人替你掙來。」

「這麼說大嫂手上也沒銀子了,全交給大哥來管?本來還想跟你借一些呢!沒了銀子日子挺難過。」拿她當沒見過世面的村姑哄騙嗎?什麼阿貓阿狗也敢當寶推給她。

「二妹什麼意思?」她神情一變。

梁寒玉不疾不徐的拿出人家來催討的賬單。「嫂子你瞧瞧,我鋪子沒了,里頭的東西也燒個精光,可進的香燭、紙錢,喪葬所需的一切還是得給錢,還有那些人家已經定好的棺木也要賠錢,我這會兒正為銀子發愁呢!」

她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處處要用到錢,大把大把的花出去,少說半年內是沒有入帳,得吃老本了。

手上的銀子雖然能讓她過上不錯的生活,短時間不愁吃穿,可將來的事誰能預料,省吃儉用是免不了,多留點銀子傍身才安心!

「我……呵呵,哪有錢,前些日子你大哥才進了百來頭小豬,又買了下崽的母羊,我們手頭也不寬裕,恐怕沒法幫上你什麼忙。」梅氏神色不定的干笑。

「所以說我才快愁白了發,整天想著誰有余錢可借我,不如大嫂把豬仔,羊羔再轉手賣出去,好歹幫幫我。」她一副窮得快過不下去,一心打著哥哥家牲畜主意的樣子。

一說要跟她搶銀子,梅氏如臨大敵的沉下臉。「真要沒錢就把屋子賣了,還有你三哥管理的木料廠,里面的木料也能賣給同行,幾百兩是跑不掉,嫂子找人替你賣。」

她說少了,照一般市價,光是木料廠的木料少說值個兩、三千兩,但是梁寒玉落難了,人家多少會壓低些,真要賣,一千五百兩大抵就成了,梅氏想賺的是這其中的差價。

她天真的認為小泵子不懂行情價,只會賣棺材,因此黑心的想坑自家人一把,準備和娘家人連手,從小泵子身上撈錢,反正他們也不虧待她,要將她娶進梅家當個小媳婦。

梅氏打了一手算盤,既得銀子又解決小泵子的婚嫁問題,還便宜了娘家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弟弟。

「屋子賣了我要住哪?大嫂要收留我嗎?」娘是怎麼相看人家的,居然為大哥挑中這麼個貪婪成性的女人。

梁寒玉的爹娘在她十二歲那年死于水患,但在那之前她大哥已娶了老婆,二哥也定了親事,一出了孝便成婚,因此她一直很懷疑這具身子原主的爹娘在想什麼,娶妻不是娶賢嗎?為何挑了表里不一的草包,壞了梁家家運。

「嫁人唄!嫂子不是為你物色了好對象,你什麼也不用管就嫁過去,只要帶足了銀子,嫂子包管你嫁得舒舒服服。」她直接了當的說,好像梁寒玉不嫁就是傻子,這麼好的機會是她才有,旁人想要還要不到。

「問題是我缺銀子,也不想賣屋子和木料廠,別的我還不清楚,嫂子娘家那兄弟好吃懶做,他前陣子才輸光了家里十畝水田、二十畝旱地,賭場的人追著他要債,他還到我的鋪子借了五兩銀子,嫂子幾時要還我?」

打蛇打七寸,一擊必殺。

「你……你說什麼,哪有這回事,你認錯人,被人誑了……」不是叫他忍一忍嗎?梅氏恨鐵不成鋼,氣惱她弟弟尚未騙到銀子先原形畢露。

「是不是不重要,不過我能連開數間鋪子,嫂子認為我是傻子嗎?你娘家那些兄弟是什麼貨色你自己清楚,我不說破是給大哥面子!」

「你……」她又慌又心虛的漲紅臉。

梁寒玉把話說絕了。「我梁寒玉再不濟也不會嫁給梅柱生那頭豬,你們姓梅的也別挖我梁家牆角,老實告訴你一句,再敢算計我,我就弄個男人到你床上,讓我大哥休了你。」

「……你太惡毒了,居然這種下作的事也敢說,你……你這鑽進錢眼的惡毒丫頭是別想嫁人了,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敢要你,你就等著被我梅家抬進門為妾!」

「我娶她。」

敞開的大門外,一道背光的身影高大威武。

梁寒玉愣了下,隨即笑道︰「听到沒,大嫂,我這不是有人要了嗎?可惜這杯喜酒你喝不到了,這一位可是威風八面的鬼將軍,他家在京城,大嫂得在家照料孩子怕是無暇前來了。」梅家算什麼東西。

「什……什麼,鬼將軍?!」梅氏頓時雙腿發軟。

在戰鐵衣身後,多出了個男人,一臉鐵青的看著臉色發白的梅氏,眼中流露淡淡哀傷。

「玉娟,回家了,孩子們在家里等你。」梁智歉疚的轉向妹妹。「二妞,大哥對不起你,沒娶到好妻子委屈了你,屋子和木料廠你說不賣就不賣,大哥替你守著,我那里還有一些銀子,一會兒給你拿來……」

送走大哥大嫂,梁寒玉看著那大大方方坐到桌邊喝茶的男人,難得的手足無措了。

偏偏戰鐵衣還補上了一句——

「我們接下來該商討回京怎麼辦喜事了吧?寒玉。」

在他的目光下,她不禁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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