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方歇下,凌馥雙就偷偷模模的從後門溜了出去。
她並不確定穿越加重生後,會不會改變歷史,程家是否會在今天找上門來,但有備無患總強過有患無備,她先開溜就對了,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悄悄關上後門,她用後腦抵著門板,思索著究竟該往哪個方向走,想了老半天,她決定到大街上找家當鋪問問,娘給她的玉佩價值多少銀子。
說真的,凌馥雙有點後悔,人無遠憂,必有近慮,她明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問題,怎麼就沒早點籌劃?成天混吃等死,只琢磨著把日子給過舒服、肚皮喂飽就心滿意足了,真真是沒有遠見吶。
可是這似乎也不能怪她,她就是個沒遠見的,同期進來當警察的,多少人都升到警官了,只有她,還在派出所里當個苦巴巴的小可憐。
不行,這個壞毛病得改改。
想想每個月向程家拿那十兩銀子的卑微;想想路過酒樓時,想進去飽餐一頓的沖動;想想就算沒LV,也想試試上好綾羅綢緞的渴望……這些事情,沒有銀子都做不了。
看來她得好好運用二十一世紀的智慧,讓自己變成個小地主,好歹自給自足,不必去蹚程家那淌渾水,好歹別讓母親、筆兒和紙兒落入那種不堪的下場,好歹不必嫁入夏家,陪人家演戲……
凌馥雙深吸一口氣,對自己信心喊話,她必須振作起來,加油、加油!她握緊雙拳,鼓足了勇氣後,一旋身——她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呢,就撞到一個走路歪斜不穩、身高至少比她高了三十公分以上的男人,兩人雙雙摔倒在地。
痛啊痛啊痛……凌馥雙悶哼一聲,一時間疼得站不起來,她翻轉一圈,先遠離那男人五十公分再說,接著她揉揉腳,再揉揉可憐的小,這才慢慢站起身。
她看向男人,有些困惑的微微蹙起眉。奇啦,這位大哥怎麼賴在地上不動呢,可是看起來又不像是昏倒了,畢竟他的兩只眼楮還瞪得老大,猶豫半晌後,她蹲,細細觀察對方。
目測他的身高約一八五,體重嘛,應該差不多七十公斤,年紀約二十歲上(下,劍眉鳳眼、五官深邃,有「魔戒」電影里精靈王子的fu,而且身材壯碩,是肌肉男一枚,他的發色黑得不純粹,但發質柔順,眼球微藍,哇,遇見混血兒了?
看起來人模人樣,有幾分英氣,但不確定是好人壞人,她才不會以貌取人呢,在她偵辦過的案子里,不乏英俊帥氣的殺人凶手。
「你怎麼不起來,喝醉了?」凌馥雙才剛說完,馬上自行推翻這樣的假設,因為她聞到他身上傳來淡淡的血腥味,她將視線從他的臉上往下移,這才發現他的手捂著月復部,指間有血滲出,但流量不多。
「扶我起來!」男人沉聲下令。
她彷佛沒听到他說話,一股腦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嗯,他的聲音性感醇厚,不曉得歌喉如何?唱兩句給姊听听……隨即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就算他的歌藝再好,她也沒辦法在這個時代把他捧成偶像歌手,當經紀人發家的想法還是省省吧。
「扶、我、起、來!」他緊咬著牙,口氣硬了幾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哇咧,你以為你姓皇名帝、字寡人嗎?要不要喊兩句朕來听听?」凌馥雙看不慣他那頤指氣使的模樣,沒好氣的堵了回去。
男人心一驚,頓生警戒,她是什麼身分,竟敢開皇帝的玩笑?
她本來不想理會他,打算拍拍走人的,但是見他眼神開始渙散,表情也漸漸變得迷離,她那警察魂瞬間又燃燒了起來,她可是人民保母,老百姓有難,她豈能置之不理?于是她拉起他的一只手,用自己縴細的小肩膀,奮力把他撐了起來——
夭壽骨,吃這麼壯做什麼,打泰拳嗎!
凌馥雙雖然月復誹不斷,但還是很有良心的問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他沒回答她,抽回自己的手,使出最後一分力氣往前走。
五步?他是她的隔壁鄰居?起初的錯愕過後,她馬上追上前扶著他的腰,跟著他往他家後門走。
門沒鎖,只是虛掩上,凌馥雙把門推開,把他扶進宅子里。
穿越到這里半年了,她完全不曉得隔壁有住人,這里許多房子都是空的,當初程仲儒就是看準這里鄰居少,三姑六婆把程家丑事傳出去的機率低,才在這里置外宅的吧。
而且令她意外的是,他居然還有力氣領著她往前走,雖然腳步緩慢,但好歹是自己走,否則她哪扛得重他啊!
他們慢慢走到一間屋子前面,他往里頭指了指。
這次她依舊用雙手輕輕一推就把門給推開了,屌了,他以為這里是堯舜時代,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門都不帶鎖的。
終于把人給扶躺上床,擺平,呼……凌馥雙吐了好大一口氣,接著只要找到他的家人,讓他家人照顧他,就沒她的事了。
「有人在嗎?」凌馥雙快步穿梭在為數不多的房間,同時高聲喊著,但始終沒有人回應,而後她又前院後院巡了一遍。「有人在嗎?」
最後,她發現了一個事實——他是獨居少年。
算了,反正她已經把他送回家了,剩下的不關她的事,對,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她像念咒似的,一面往後門走去,在經過獨居少年的房間時,她還加快腳步,刻意把臉轉向另一邊。
她謹記教訓,善良是一種糟糕的德行,人善只會被人欺,原主的經歷充分教導她,善良和愚蠢是同義詞!
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咒語在凌馥雙拉開後門的瞬間戛然而止,她用力跺了一下腳,用力罵自己,「凌馥雙,你這個白痴!」
對,她就是白痴,她已經不當警察了,干麼還當人民保母,她是白痴、白痴、大白痴!
在一聲聲白痴的罵聲中,她關上了後門,轉回身去找木盆、燒開水、找剪刀、找烈酒、找……
當凌馥雙再次站在昏迷的獨居少年跟前時,她恨死自己了,但她還是認命的拿起剪刀,把他的衣服剪開,剪刀開闔之間,該看的、不該看的風景慢慢展露,在初遇他胸前的小紅莓時,她的手頓了一下。
「該死,我會長針眼!先說好,我非常不樂意看,你醒來千萬不要叫我負責任,本人在下我,是未成年兒童。」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才繼續往下剪。
她嘴巴說不樂意看,但是那月復肌、那人魚線……嘖嘖,這位小鮮肉真不是普通的誘人,要不是姊閱人無數,肯定會著迷。
「身材練得不錯嘛,該不會是什麼武林盟主吧?有意思的話,下回給你介紹女朋友,喜歡機靈的挑黃蓉,喜歡美麗的挑王語嫣,深情的有阿朱,調皮的有鐘靈……」凌馥雙的一張小嘴碎碎念個不停。
她承認,在陌生朝代,替一個快死的男人處理傷口,她確實害怕,誰曉得待會兒會不會有人跳出來,指著她大喊凶手,好心頓時成為驢肝肺。
終于剪到重點部分,她往橫向剪,上橫下橫中一豎,工字型剪法,她拿他當成實驗蛙,等剪完最後一刀,翻開里外兩件衣服,再拿起棉布巾,沾上溫水,替他擦掉血漬後,她看到了——
「左下月復傷口,長十公分,深一公分,未傷及內髒,推測為二十公分左右的利刃所傷,傷口由上往下。」
凌馥雙再翻起他的身子,從衣服縫里往他的背看去,很好,背部沒有受傷,再剪開他的兩條褲腿,小小探兩下。
「上半身及下半身都沒有其他傷口,可以推斷造成月復部傷口的人,是身高一百公分左右的……五歲小童?不會吧,你是做了多惡毒的事啊?」
檢查過後,她拿出烈酒倒在棉布巾上,擦拭他的傷口當做消毒,接著從腰包里掏出針線,拿他當尸體縫了起來。
她不疾不徐,慢慢處理。
無妨,昏倒的人,對痛覺敏感度低嘛。
等把他的傷口縫完,凌馥雙才意識到不對勁。「不對,這麼小的傷口不會造成昏迷休克,所以……嘴唇暗紫,代表有缺氧現象,指甲發黑,是中毒?此毒專攻心肺,導至缺氧,髒器萎縮了嗎?不會這麼快吧,如果是真的,這麼狠的毒藥,是什麼呢?」
她不知小鮮肉中什麼毒,但她知道自己完蛋了,救了一個必死男,這里可沒有科學辦案,要是不快點離開,被第三人撞見,她肯定會被誣賴到死。
凌馥雙歪著脖子,悲憫的盯住他好半晌,下定了決心,高舉雙手道︰「對不起,我只能幫到這里了,我不是毒物科專家,接下來……」她重重嘆氣,將他的傷口包扎好,再將棉被拉高,蓋住他赤果的身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別太執著,說不定你運氣好,這邊死一死又到別的地方穿越重生。拜拜,祝福你!」
說完臨別贈言,她便打算離去,不料一轉身,竟看見門口站著兩個大男人,前面那位白衣飄飄,除塵若仙,眸光深邃幽遠,內斂沉靜;後面那個穿著墨色夜行衣,五官堅毅沉穩、英氣逼人,一副少年大器、精銳張揚的模樣,且兩人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直勾勾地望著自己。
一黑一白,會不會是無常兄弟?死了死了,她要被當成凶手一號了!
凌馥雙高舉雙手,鄭重表明立場,「人不是我殺的。」
就算到閻王爺面前,她也要堅持事實,好心人和凶手該待的地獄層級可不一樣。
白無常微哂,像是她說了什麼笑話似的,不再多看她一眼,經過她身邊後來到床前,從懷里掏出青瓷瓶,倒出兩顆紅色丹藥,隨手將瓷瓶放到一旁的幾上,再扶起受傷男子,將丹藥喂進他嘴里。「水。」
凌馥雙馬上轉頭看向黑無常,重復道︰「水。」既然是熟人,自家地盤,他應該更清楚水在哪里。
「沒听見嗎?水!」黑無常揚起兩道黑眉毛,整個人頓時鮮活起來。
點點頭,她有听見啊,但……下一瞬她馬上反應過來,人家是叫她倒水。「哦、水,馬上來!」
唉,如今她被兩個如此高大的無常兄弟給壓迫,也只能低頭了。
凌馥雙乖乖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再回到床邊遞給白無常。
這時候,她發現剛剛躺在床上、進入彌留狀態的病人,竟然……張開眼楮了?!
哇!了不起,中國古代醫術竟然如此精良,西醫拿什麼比……不對不對,藥才吞進去三秒鐘,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發揮藥效,見血封喉都沒這麼迅速。
他肯定是裝暈,那他肯定也知道她像解剖青蛙似的,用一把利剪,把他的衣服從領口一路剪到男性特有器官上方?
天哪,真是尷尬死了,就算要解剖青蛙,她也會顧及青蛙尊嚴,先把人家給弄暈啊……
不過片刻功夫,小鮮肉的嘴唇恢復正常色澤,臉上的蒼白慢慢退去。
「六弟,感覺如何?」白無常問道。
「好多了。」小鮮肉虛弱的朝兄長點點頭。「這次是我大意。」
「受過教訓,下次行事才會謹慎。」
黑無常湊近,模模小鮮肉的頭說︰「六哥,你還成嗎?我運氣助你解毒,好不?」
「行!」
凌馥雙難掩驚訝,她本以為小鮮肉沒死也只剩半條命了,沒想到兩顆紅丹藥下肚,他居然能閑話家常,那究竟是什麼神奇小藥丸啊?
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輕輕挪移腳步,悄悄來到幾邊,想研究一下瓷瓶里頭的丹藥,沒想到一只手才剛伸出去,指尖都還沒踫到瓶身呢,黑無常便早一步將瓷瓶給搶走。
「還不去燒水!」黑無常斥喝一聲。
「燒水?」凌馥雙困惑的指指自己,不太確定黑無常是在對自己說話。
「懷疑?」黑無常微揚起眉。
她不滿的瞅著他,忍不住骯誹,他那對眉毛真的很有戲,如果他吞下啞巴藥,光靠那對眉毛,也能跟外界溝通。
「我是救命恩人又不是僕人。」她悶聲道,可是沒有勇氣造反,還是乖乖跑去燒水。
直到她走遠,寧熙研才淡淡開口,「腳步虛浮,大病初愈,未曾好生調養,不是個有武功的。」
「六哥,你在哪里撿到這個娃兒的?」黑無常問。
「不是撿到,是撞到的,方才體力不支,在路上撞到她,是她扶我回屋,幫我治傷。」是個逃家丫頭吧,想起她作賊似的動作,小鮮肉忍不住發笑。
「六弟也听見她的分析了,你真是被五歲小童所傷?」
小鮮肉點點頭,回道︰「是。」
「不會吧,六哥到底是做了多惡毒的事啊?」黑無常調侃道。
「去!」小鮮肉沒好氣的踹了黑無常一腳。
白無常微笑,六弟能踹人,表示傷口確實不嚴重。
「那孩子是銀裳觀音的兒子。」小鮮肉也知道自己確實小瞧了那個不過五歲的孩子,更沒想到那把小小匕首竟會淬了毒,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銀裳觀音有孩子?」黑無常難掩錯愕,他曾和對方交手過,她明明只是個還沒長開的小丫頭。
「意外吧,銀裳觀音的樣貌不過十三、四歲,怎麼能有一個五歲兒子?我本也不信,後來在她的住處找到一本冊子,里頭記錄了她采陽返少的秘方。」小鮮肉吐了一口氣,可惜沒抓到銀裳觀音,否則就可以證明雲貴妃有罪。
「別擔心,作惡多端者逃不過下場。」白無常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黑無常摩挲著下巴,半晌後說道︰「那丫頭模樣雖然不差,可看起來就是個傻的,何況才十來歲年紀,怎麼能分析得這麼精準?」
「我也訝異,好像她親眼看見似的。」重點是,她居然不害怕、不避諱,剪了衣服就給治傷,正常姑娘逃都來不及了,她居然敢對著男人的果身大放厥詞?
想起她說的話,一抹笑意悄悄漫上小鮮肉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