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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回宮 第九章 皇上回朝(1)

「公孫,跪下,垂首。」宇文恭拉著她跪下恭迎聖駕。

鐘世珍愣愣地跪在地,不住地眨著眼,懷疑自己到底看見了誰。

垂著的頭只能瞧見繡著雲彩的黃袍衣擺和黑底如意繡靴從她面前經過,徐徐地踏階,坐上了龍椅,而後——

「眾卿平身。」

那低沉嗓音教鐘世珍渾身一震,猛地抬眼,梗在喉間的一口氣倏地呼出,難以置信地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他的眼……真的看不見嗎?一個無法視物的男人,能夠坐在那把龍椅上嗎?

「皇上,末將護駕不力,請皇上恕罪!」宇文恭將她拉起之後,單膝跪下請罪。

「宇文卿,朕不怪你,但朕要問你,可有追查出什麼?」

「回稟皇上,末將登上迎面撞上的船只時,船上人皆已服毒自盡,末將再差人追查船主,船主一家六口也在事發前兩日遭滅口。」

束兮琰聞言,黑眸微眯著。

「這般听來,確實是另有內情,而非意外了。」闌示廷懶懶托著腮,耳邊听著陸取敲在龍椅上的暗號,緩緩地將視線移往宇文恭身旁的位置。

鮑孫令嗎?他什麼也瞧不見,昨兒個听陸取提及,只說了宇文恭彷似認為這人是公孫令無誤。然而在這殿堂上說的話並不能作準,有時只是權謀,正因為如此,宇文恭才會對雷鳴說起束兮琰其心可議。

「皇上,末將尚在追查,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闌示廷心神一定,道︰「無須再查,對方既是有備而來,宇文卿再查恐也是白費功夫,眼前重要的是——」他刻意頓了頓,身子微微往前傾,狀似正審視著「公孫令」,問︰「听說是束卿找到公孫卿的?」

鐘世珍迎著他的視線,心底顫跳著,無法分辨他到底有沒有看見自己。如果他雙眼能視,他應該已經認出自己,但他……應該真的看不見,否則他的反應不該是如此。

不禁想起他曾說過隱瞞雙眼看不見一事,是因為他不想殺人滅口……難道,滿朝文武皆不知他雙眼不能視?

束兮琰思緒飛快轉著,啟口道︰「回稟皇上,確實是微臣找到公孫令的。」他將昨兒個說過的說詞再說一遍,不忘再加上一句,「皇上,臣特地將他帶到殿上,宇文將軍也認為他確實是公孫令無誤。」

哪怕謊言被揭穿,還有宇文恭一起頂著,他頂多也不過是落個識人不明,且這也怪不得他,實在是鐘世珍太酷似公孫令。

只是……皇上的反應怎會如此冷淡?當年皇上能登基,公孫令功不可沒,再者兩人過從甚密,親密得可以同睡一榻,如此交情,相較當初公孫令落何時的肝膽欲裂,皇上這會的表現也未免太冷靜了。

難道……他看得出這人不是公孫令?

「是嗎?宇文卿也這般認為?」闌示廷輕揚笑意問。

如果宇文恭答是,那麼再由他確認,如果宇文恭答否……他可以立刻將此人與束兮琰一並押下,從此讓束兮琰不見天日!

宇文恭眉頭微擰,像是忖度著該如何回答,後頭卻突地有人道︰「皇上,就在方才公孫大人已恢復記憶,他喚得出束大人的字。」

「喔,真是公孫卿?」他知道束兮琰的字又如何?兩人要是串通行罪,為了取信他人,耍點手段再正常不過。

宇文恭聞言,眉心已攏出一座小山,暗惱兵部尚書竟在這當頭還想藉公孫令替束兮琰邀功。

鐘世珍直睇著闌示廷,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怎麼會是皇上?她又該要怎麼回話?如果她向他表白身分,坦承不是公孫令,他會如何處置?

束兮琰見她說不出話,心思一轉,道︰「皇上萬福,皇上歷劫歸來,而失蹤三年多的公孫大人亦歸朝,這乃是王朝之幸,太平之兆。」

「那倒是,朕也沒想到清醒後人竟是在連山鎮,有幸逢貴人解救,而公孫卿呢?公孫當初落河後,醒來時人是在何方,又是被誰所救,朕可要重重賞賜對方。」闌示廷話鋒一轉,沉聲問︰「宇文卿,你能夠確定此人真是公孫令?」

「她——」宇文恭尚在猶豫時,身旁的鐘世珍突地踉蹌了下,他眼捷手快地扶住她。

「你不要緊吧?」

「我……我沒事。」她只是沉思得太專注,忘了呼吸,頭暈而已。

然,她一出聲,原本神情慵懶的闌示廷騫地起身,難以置信地朝聲音來源瞪去,胸口劇烈起伏著。

束兮琰濃眉微揚,側眼望去,心底有譜。當年皇上一直極度厭惡宇文恭和公孫令走得太近,才會在奪得皇位之後,設陷欲除宇文恭,豈料反倒害得公孫令落河……與他猜想的一樣,皇上確實是對公孫令抱持著情感,就算他再沉著冷靜,瞧見這一幕,只怕也沉不住氣。

也許,鐘世珍還是枚活棋,只要他好生運用。

「公孫……」闌示廷啞聲喃著。

他喊的是公孫,心里想的卻是鐘世珍,而他已經分不清楚方才那嗓音到底是屬于誰的。

眼前這人,到底是誰?!

「皇上?」陸取向前一步,等候差遣。

闌示廷冷靜思忖了下,沉聲道︰「眾卿要是無事,退朝吧,公孫卿隨朕進御書房。」

束兮琰聞言,不禁笑彎了唇角,他得要回去好生琢磨,如何運用這枚棋。

鐘世珍忐忑不安地跟著宮人走到御書房外,通報之後,她正要踏進御書房時,宇文恭已快步走到她的身邊。

「記住,話愈少愈好。」

「嗄?」

「如果你還想離開皇宮的話。」

鐘世珍不解地看著他半晌,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公孫大人,皇上正等著呢。」一旁的宮人催促著。

她點了點頭,再看了宇文恭一眼才徐步踏進御書房。

御書房里,闌示廷坐在錦榻上,陸取則在一旁侍候著,恭敬地將茶遞到他的手邊,陸取見她半晌沒反應,才道︰「公孫大人,不向皇上問安嗎?」

「呃……皇上萬福。」她現學現賣,把剛剛束兮琰說過的話暫時借用。

「……世珍?」

鐘世珍眨了眨眼,松了好大一口氣。「我是。」太好了,他總算是認出她了!

「陸取,退下。」

「奴才遵旨。」陸取抱敬地退出門外,在外守著。

待陸取一離開,闌示廷惱聲問︰「你為何會在這里?!」

「我……」她實在是一言難盡,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你和束兮琰連手要謀奪朕的皇位?」听她吞吞吐吐,他不得不作此臆測。

如果真是如此、真是如此……是要他如何處置?!

「不是!我沒有,我是……」她咬了咬唇,低聲道︰「示廷,你听我解釋好嗎?」

「朕等著,不是嗎?」

「就是……」鐘世珍盡量長話短說地將遇到束兮琰、答應他的交易而進宮,簡短地說過一遍。「昨兒個我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就算我不想要八支參了,他竟威脅要毀了縱花樓,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心想這路怎麼走都是死路一條,所以今兒個是抱持著讓宇文恭揭穿我的決心來的,可還沒來得及揭穿我的身分,你倒是先出現了,所以就……」

鐘世珍惴瑞不安地偷覷他,就見他垂眼不語。

她等了又等,等不到他開口,她囁嚅地道︰「如果我真是有罪的話,你就比照辦理吧,只要不牽連知瑤和天衡他們就好。」

是她識人不明就答應了交易,犯了錯領罰也是應該的,況且落在他手里,絕對比落在束兮琰手里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她不必當個拱束兮琰為帝的罪人,這結局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完美了。

「如何比照辦理,嗯?」他冷聲問。

「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她過去也是個執法人員,很清楚犯罪是不得循私枉縱,她是甘心受罰的。

「就算死罪,你也無妨?」

鐘世珍愣了下,沒料到假扮一個失蹤的大臣竟會是如此重的罪……

「假扮朝中大臣,你以為你可以全身而退?」闌示廷怒不可遏地道。「你以為朝堂上是能夠兒戲的嗎?」

如果不是他,他早已經拿下了束兮琰,老天送上來的好機會,他卻因為他而按兵不動,教他能不嘔嗎?

「對不起,是我太天真,搞不清楚狀況才會鑄成大錯。」鐘世珍吸了吸口氣,試探性地上前握住他的手,笑了笑,道︰「示廷,沒關系,我已經想過最壞的打算,只要你、知瑤和天衡可以不受牽連,這樣就已經很棒了。」

「朕會受誰牽連?」他微惱地握緊她的手。

「可是在今天之前,我又不知道你的身分,所以昨天你說要走時,我本是難過的,但想想也好,你走了才不會受我牽連……總不能因為我犯了錯而連累身邊的人吧。」哪怕她是無心不懂規矩,都不能成為犯錯的借口。

闌示廷緊握著她的手,啞聲道︰「你怕牽累朕?」

「當然,我們是朋友嘛。」

闌示廷突地一把將她揪近,讓她毫無防備地撞進他的懷里。「你對朋友總是又親又抱的?」

鐘世珍羞紅了臉,想從他身上掙開,才發覺他摟得死緊。「那個、那個……」

「啟稟皇上,宇文將軍求見。」外頭傳來陸取的通報,瞬間震醒了她的神智,教她想起在她面前的男人是一國之君。

「要他先退下。」他惱聲道。

「遵旨。」

突地,房里靜默下來,被迫偎在他懷里的鐘世珍,試著替自己掙取一點空間,將他推開些許。「示廷,呃……皇上……示廷,你真的是皇上……」

澳了稱呼,才真正意識皇上兩個字,竟是無限遙遠,可以將兩人的關系變成天地般的遙遠。

「朕是皇上又如何?當不成你的朋友?」他惱聲問著,氣惱他的抗拒,拿稱謂拉開兩人的距離。

「不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你竟是皇上,知瑤說你住在一重城里,我心想……」她突地一頓,問︰「知瑤知道你的身分?」

「她當然知道。」這麼說來,莫知瑤確實未向他提起他的身分。莫知瑤在他面前總是防備,有時欲言又止。他突地想起,鐘世珍長相酷似公孫令,所以莫知瑤的疑惑是在于他面對鐘世珍時的毫無反應?

莫知瑤會看穿他雙眼不便嗎?

「她真是的,既然知道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鐘世珍不禁想起在連山鎮時,他的玉佩就可以打發牙官,而他後來急著要走,恐怕是怕牙官趕來會揭穿他的身分,而知瑤……難怪知瑤初見他時,一臉活見鬼的模樣!

有些事是有跡可尋,可是她沒有追究,自然不會發覺。

「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也是。鐘世珍猜想莫知瑤之所以不告訴她,大概是怕她冒犯了皇上,不過——「皇上是認識知瑤的?」這代表他們有幾分交情才是,可偏偏他倆從未提起此事。

「見過幾次面,與她較熟的是公孫,不是朕。」

「公孫?公孫令還是公孫熙?」對了,這兩個人同姓,該不會是父子還是兄弟吧……不對,束兮琰說過,公孫令是獨子,有個姊姊是前皇貴妃,父親公孫策是前禮部尚書,已逝。

「……是同一人,熙是公孫的字。」

鐘世珍瞪大眼。所以,公孫令就是公孫熙,也就是他思念的人,這……

「莫知瑤是公孫的妾,正因為如此,縱花樓有公孫的照拂,哪怕她已失蹤三年多,有朕在,不會有人上門滋事。」

「嗄?」鐘世珍愣了下,好像有什麼從腦海閃過,快速地教她捕捉不住。

「莫知瑤當年因公孫一句話而免了死罪,更將她收為妾,不讓任何人欺她,所以會與你一塊,也許就是因為你酷似公孫令,讓她得以得到安慰,又也許她是把那份恩情轉移在你身上。」他說著,微惱的哼了聲,卻不知道在惱些什麼。

瞬地,她定住,無法動彈。

大量而快速竄進腦海的訊息,在瞬間編織出可疑的真相,如雷轟頂,教她錯愕得無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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