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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妻好忙 第11章(2)

一天很快過去,近五更天時,主屋附近傳來騷動。

睡在主屋寢房的周奉言尚處在剝魂之痛中,門外的拾藏低聲道︰「禁衛朝皇上借宿的偏院小屋去了。」

周奉言側臥在床,被剝魂之痛折磨得連吭聲都不能。

直到五更天時,外頭傳來陣陣腳步聲,拾藏隨即擋在門前。「王爺,我家主子尚未起,請止步。」

「皇上遇刺,難道周神官不需要給本王一個交代?」燕祿成冷沉著臉,手微動了下,身後的禁衛隨即向前。「給本王撞開門!」

拾藏握住腰間長刀,只要對方一有動作,他會毫不留情地斬殺,就在劍拔弩張的瞬間,身後的門拉開,他一回頭,就見一臉蒼白無血色的周奉言披散著長發,撐著一口氣站立著。

「皇上遇刺?」周奉言啞聲問。

「是啊,皇上的貼身太監黃公公被殺,皇上也險遭毒手,要不是禁衛夠警戒,恐怕皇上就要殯天了。」

周奉言虛弱地抬眼,就見燕祿成的眉心青灰相間,不禁扯了扯唇。「皇上所居的小院讓冀王爺所帶領的上百禁衛包圍著,誰有這本事刺殺皇上,甚至能夠近身殺了皇上的貼身太監。」

燕祿成勾彎了血色的唇,從懷里取出一把短匕,周奉言微微眯起眼,直盯著那綴滿玉石的鞘身。

「如果本王沒記錯,這短匕應該是周夫人所有,對不?」他緩緩拔出短匕,可見匕身還沾著血。

「王爺在說笑嗎,別說內人未習武藝,就算她有,也不可能闖進百人禁衛里刺殺皇上。」周奉言簡直啼笑皆非。

「這本王就不曉得了,得要細查才知道,所以本王待會會命人將周夫人押進刑部大牢候審。」燕祿成將短匕收妥。

周奉言冷冷注視著他。「下官要面聖。」

「賊人來不及刺殺皇上,卻對皇上下了毒,此刻御醫正在診治,所以眼前的事由本王全權處理。」

「下官要見冀王。」

「那可不成,皇上遇刺是在你周府發生的,單憑這匕首,本王認為周夫人可能是凶手,但誠如你所說,周夫人不曾習武,又怎麼可能行刺?但你呢,你外頭的護衛呢?」

他懶懶地指向拾藏,外頭的禁衛隨即將拾藏團團包圍。

「王爺是在影射下官圖謀不軌?」周奉言使了個眼色,要拾藏稍安勿躁。

「是懷疑。」

「下官圖謀不軌,誰得好處?」

「這得要問你,本王怎會知道。」燕祿成笑得一臉無害又無奈。「周神官,你為何要這麼做呢?」

「滅了周家,一旦周家的詛咒反撲皇室,不知道屆時王爺撐不撐得住?」周奉言面無表情地說。

「說那什麼話,本王怎舍得滅了周家,周家可是大燕的龍柱,大燕的千秋萬世都得靠你們,哪怕有人想滅你周家,本王也會挺身而出,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周家一分一毫。」

周奉言直睇著他半晌,突地低低笑開,旋身坐至錦榻上,笑道︰「下官也想知道,王爺現在到底想怎麼做?」

燕祿成徐步踏進房里,自在地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面。「本王就喜歡聰明人。」

「王爺,說吧。」周奉言疲憊地倚在小桌上。

「其實說穿了,假設行刺皇上的並非是你周家人,你認為還能是誰?」燕祿成打開天窗說亮話,毫不拖泥帶水。

周奉言听完,不禁失笑。還真是個率性的人,說得真是明白。

「嗯,周神官?」

「下官明白了。」吸了口氣,他喚了聲。「拾藏。」

「在。」拾藏站在門口應聲。

「你想做什麼,周神官?」燕祿成看了拾藏一眼,輕蔑的目光壓根沒將他看在眼里。

「算了算,皇上也差不多該醒了,話總是得在皇上面前說個明白,不過總不能讓下官披頭散發,身穿中衣去見皇上吧。」

「真不愧是神官,連皇上快醒了也算得出來,真教本王佩服。」燕祿成哼笑一聲,走出寢房,讓禁衛留守門外。

拾藏取來衣物替周奉言更衣時,低聲道︰「有內賊。」

周奉言垂著臉,唇角微勾,心里早已有底。

等他穿戴整齊走出門外,側眼望去,見于丫兒竟就站在廊道下,周奉言怒瞪著雙葉和舞葉。

雙葉和舞葉見狀,靜靜地垂著臉,一左一右地護在于丫兒身邊。

「爺……」于丫兒想走近,卻被禁衛格開。

兩刻鐘前,雙葉在露台上察覺不對勁,猶豫了會才將她喚醒,她一見禁衛將主屋包圍,心知狀況有異,想探詢卻無計可施。

「帶夫人回偏香樓。」周奉言眉頭微皺,像是微惱她不該出現。

「爺去哪?」于丫兒急聲問。

「沒事,回房去。」他擺了擺手,一派輕松自在。

她哪能回去,瞧他儼然像是被禁衛架著往偏院的方向走,她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看著他被帶進偏院里。

寢房里頭,燕奇臨懶懶地倚在錦榻上,御醫守在床邊,而燕祿成正給方轉醒的燕競喂著茶水。

周奉言一踏進房里,燕奇臨朝他莞爾一笑,漫不經心地望向床的那頭。

「下官見過皇上,讓皇上遇險,還請皇上恕罪。」周奉言走到床邊,掀袍單膝跪下。

「愛卿,靖王說你已查出凶手,當真?」燕競虛弱地問。

周奉言寬袍下的手緊握成拳。「回皇上的話,臣已查清。」

「凶手是誰?」

「……冀王爺。」

原本正把玩著腰間玉佩的燕奇臨緩緩抬眼,直睇著周奉言。

「周神官話可不能亂講,這可是謀逆大不敬的指控。」燕祿成將茶水擱到花架上,一手輕拍著燕競的背,安撫過度激動的燕競,一手抽出懷里的短匕。「本王可是在黃公公背上拔下這短匕的,這短匕似乎不是冀王爺的。」

周奉言握緊的拳頭上青筋爆凸,面上卻波瀾不興。「皇上,靖王爺,臣之所以這麼說,實在是臣想不出這周府里頭,還有何人可以在不驚動禁衛的情況下踏進這寢房內,這禁衛都是冀王的人,冀王想在這附近走動,又有何難;再者這短匕為臣妻所有,冀王使個法子偷出實在不難。」

燕奇臨松開了玉佩,托著腮來回睇著兩人。

「周神官,你要知道這一席話足以使冀王人頭點地,要是這真是冀王所為,他可是犯下了弒父弒君的大逆不道之罪,是可以當場論斬的。」

「王爺,這只是下官的推測,下官認為該將冀王押入刑部大牢嚴審,當然也包括負責皇上安危的所有禁衛。」周奉言頓了頓,再道︰「當然,冀王也得要先卸下手中的兵權,以示清白。」

最後這段話讓燕祿成妥協了,雖一時殺不了眼中釘,但至少可以先取回兵權。

「周神官所言,父皇意下如何?」

「準!」燕競怒道,難以置信地瞪著燕奇臨,作夢也想不到他竟如此大逆不道。

「來人,立刻將冀王及冀王侍衛全都拿下,一並押進刑部大牢嚴審!」燕祿成一聲令下,外頭的禁衛立刻入內擒人。

燕奇臨徐緩起身,壓根沒打算掙扎,只是冷冷地注視著周奉言。「周奉言,這就是你的選擇?」

周奉言垂著濃睫不語。

「很好……好你個周奉言,本王記下了!」燕奇臨束手就擒,任著禁衛將自個兒及其手下押走。

燕祿成頗為贊許地看著周奉言,將短匕遞還給他。

「來人,護送皇上回宮。」

「下官告退。」見宮人入內伺候,周奉言退出偏院外,目送著剩余禁衛和宮人訓練有素地將皇上護送回宮,天色末亮,偏院里已空無一人,快速得猶如一陣疾行的風,毀滅了一切,疾馳而去。

「爺。」見禁衛都退出周府了,于丫兒才敢靠近周奉言。

周奉言緊握住她的手,怒目瞪著雙葉和舞葉。「我讓丫兒待在偏香樓的用意,你倆不懂嗎?」

「爺恕罪。」兩人二話不說地跪下。

「爺,不關她們的事,是我堅持要來,她們不得不從的,不要怪她們。」于丫兒緊揪著他的手。「禁衛突然包圍了主屋,你說我能不擔心嗎?」

打一開始知道皇上要暫宿周府,她就覺得不對勁,佴沒想到燕祿成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會做到這種地步。

「別擔心了,已經沒事了。」

「怎會沒事,冀王爺被押進大牢。」她在偏院圍牆外已經把里頭的交談听得一清二楚。「冀王怎麼可能弒君?」她更想問的是——為何要栽贓燕奇臨?

周奉言將短匕遞給她,她不解地接過,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我的短匕怎會在爺這兒?」

「靖王說這把短匕就插在皇上的貼身太監背上。」他簡短地將方才的事交代過,拉著她回主屋歇息。「說穿了,靖王只是想削了冀王手中的兵權,才會大費周章地演出這。」

「可是為什麼短匕……我是放在房里的,壓根忘了帶去偏香樓。」

「想偷還難嗎?」進了房,周奉言替她倒了杯已經涼透的茶。「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靖王不過是想藉我的手打壓冀王罷了,我做個順水人情又能擺月兌嫌疑,這結果比我預想得還要好。」

「可是冀王……」

「放心吧,不會讓他待在牢里太久,兩個月內定會將他從牢里放出,給他機會戴罪立功。」

听他再冷淡不過的口吻,于丫兒的心底更冷。「我一直以為爺和冀王爺交好。」可是爺的口氣像是壓根不擔心冀王的生死,哪怕惡意栽贓冀王也沒有罪惡感。

「交好又如何?冀王畢竟姓燕,曾經,他是我手中的暗棋,卻不是非要不可的活棋,所以趁著現在削弱他的兵權,激發他對靖王的仇視,對我而言也是好事。」正因為如此,他才心甘情願地配合演出這出戲。「至于靖王,他再張狂也時日不久,畢竟他和皇上是命運相系,皇上命絕,他也活不了。」

「爺……」

周奉言啜了口茶,閃避她審視的目光。「丫兒,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皇室里滿是妖魔鬼怪。」

「不,我只是覺得,爺似乎早猜到一切,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仿佛是順水推舟,借著靖王削減冀王的勢力,甚或是後頭還藏著什麼計劃。

周奉言沉默不語,不願透露更多。

他不吭聲,她就當他是默認了。看著手中的短匕,她愈瞧愈是覺得古怪,不禁月兌口道︰「就算有人要偷,又怎會知道我放哪,如果不是親近的人……」她突地聯想不久前的事,張口欲言,又覺得沒有真憑實據,可是不說又怕鑄成大錯。

「你認為有內鬼?」周奉言漫不經心地問。

內鬼,有,存在已久,只是他擱在心里,一直給著機會,可惜還是讓他失望。

「爺也發覺了拾哥不對勁?」她月兌口道。

「……拾藏?」

「嗯,其實那回我刺傷靖王之前,瞧見了拾哥和寇久躲在屋牆邊交談,而能夠不驚動任何人殺了皇上的貼身太監,也只有拾哥了吧。」她實在無法不將這兩件事給聯想在一塊。

「不是拾藏。」周奉言斬釘截鐵地道。「丫兒,我可以跟你保證,就算天下人負我,拾藏絕不負我。」

「可是……」

「丫兒,這事我會處理,不會有事。」

于丫兒張了張嘴,終究還是閉上了嘴。她雖是霧里看花,但唯一確定的是,爺是順水推舟,出賣了一顆暗棋,出賣了二十年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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