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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妻好忙 第1章(2)

拾藏跟著周奉言一路朝後院而去,就見一座小院落房門外,一個婆子錯愕地望著門內,周奉言不繞廊,直穿過小園子,踏上廊道,往屋里一瞧—

「丫兒!」目眥盡裂地瞪著躺在地上的縴瘦身影,痛楚瞬間攫住他的胸口,他踉蹌著腳步進屋,一把將倒在地上的于丫兒抱起,緩緩地探向她的鼻息。

一絲微乎其微的鼻息輕掠過他的指尖,教他梗在胸口的痛楚暫歇,頭也不回地怒聲斥道︰「給我听著,今兒個要是救不回于丫兒,匡府里的任何一個人都別想活!」

張嬤嬤聞言,抖著腳趕忙跑去找大夫。

拾藏神色微愕地看向周奉言,像是極意外性情溫潤的主子竟也有如此強勢霸氣的一面,可想想也對,伴在君側,又在百官之間斡旋,要真是性情溫潤如水,恐怕早就被啃食得尸骨無存,主子只是不曾在大伙面前展現過罷了。

看著周奉言毫不猶豫地取出懷里的還魂丹,硬是塞入了于丫兒的口中,隨即將她緊緊地擁入懷里,拾藏不解,極度不解。

于丫兒這個名字,只要是爺身邊的人都曾听爺提起過,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她人在東江村,讓肆衍差人看守著,嚴密掌控于家一切,至今已逾十年。

大伙都猜不透爺的心思,頂多只能猜想這姑娘許是爺未來的媳婦兒,為了延續周家血脈,才如此用心守護。

但,如果只是一個素昧平生,只為延續血脈的姑娘,為何讓爺紅了眼?

迷迷糊糊張開眼,陌生的床頂教她不禁微皺起眉,以為自己仍沒逃過命運。

然幾乎是同時,身旁有人啞聲輕喚著,「丫兒。」

她怔了下,緩慢地往旁望去,傻愣愣地直睇著那張俊美如畫的容顏,秀眉微微蹙著,張了張口,疑問尚未出口,便听他逕自道︰「這里是巴烏城周府。」

她直瞪著他良久,沙啞地問出疑問。「我為什麼會在這里?」沛縣距離巴烏城不算近,怎麼會睡了一覺,她人就跑到巴烏城了?

她不是在作夢吧?

「我到匡大人府上把你接來巴烏城。」

她輕喘了口氣。「我大哥怎麼會允許?」

周奉言笑意不減地直瞅著她,那目光流連得教她眉頭愈鎖愈緊時,他彈了彈指,門外隨即傳來聲響—

「爺?」拾藏聞聲提問。

「全都進來。」

「是。」

門隨即推開,幾人魚貫走入。

「丫兒,這一位是拾藏,是我的護衛,旁邊這一位是戚行,是我府上總管,另外兩位姑娘是雙葉和舞葉,往後她們兩位會跟在你身邊,需要什麼盡避跟她們吩咐。」他一一介紹著府里幾個心月復。

于丫兒微眯起眼,望著身形高大,神色清冷的拾藏,再看向他身旁略顯高瘦,眉清目朗,笑臉迎人的戚行,還有笑臉討喜的雙葉和面無表情捧著藥碗的舞葉。

「他們都是周府的家生子,有他們在,你盡避安心地在這里待下。」瞧她神情仍愣愣地,他探手欲輕撫她的發,卻見她緩緩地調回目光,不閃不避地看著自己。「而我,是周府的主人,王朝神官周奉言。」

「我跟你們……」

「你是我的未婚妻。」像是看穿她的疑惑,他理所當然地替她解惑。

于丫兒虛弱地瞠圓了水眸,一臉難以置信。「怎、怎麼可能?」

此話一出,錯愕的只有于丫兒,其余人因早已猜測過她的身分,純粹不知爺什麼時候才會將她帶回周府。

「我已經跟你大哥提了親,往後你就在周府待下。」周奉言看了眼舞葉的藥碗,坐在床畔想將她扶起,她卻猶如驚弓之鳥,嚇得整個人往內縮,教他怔了下,看見她眸底的防備,更是教他五味雜陳。

她不識得他,防備是自然……心底再清楚不過,理智上也能理解,可是情感上卻是教他難捱。

「該喝藥了,你身上的毒還未袪盡。」他笑意不變地探手,舞葉隨即將藥碗遞上。「喝完了藥,再睡一會吧。」

于丫兒直睇著他,無力自行起身,更沒接過藥碗,只以眼神喝止他靠近,彼此僵持著,直到雙葉走上前接過了藥碗。

「于姑娘,讓雙葉喂你喝藥好不?」雙葉笑眯了細長眼眸,柔聲問著。

于丫兒注視她半晌,才勉強妥協道︰「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雙葉笑咪咪地將她扶起,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著。「這藥呢,有丁點苦,爺特地替姑娘準備了膠飴,待會含在嘴里就不苦了。」

于丫兒抬眼。「膠飴?」

「是啊,是爺特地替姑娘準備的,差人買了去年的冬麥又是浸又是煮,還煎成了糖油放干,這工程可不小,一個不小心就酸了或稠了,一整鍋都得丟了呢,可是爺偏是煎到恰恰好,你睡夢中也舌忝了好幾口呢。」

于丫兒怔愕得說不出話。先前半夢半醒,好像真吃了什麼,又是苦又是甜的,原以為是作夢,沒想到竟是真的。

尤其是喂藥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有人以嘴哺喂著,真實得彷佛那貼覆的感覺還殘留著。

「好了,雙葉。」周奉言輕聲制止她再多嘴。

雙葉吐了吐舌頭,正色道︰「爺,既然于姑娘已經醒了,爺也去歇會吧,這幾日都是你守在于姑娘跟前,不到三更不離開,五更過後又來探,也該累了,這兒有我和舞葉在,不成問題的。」

雙葉話落,于丫兒怔忡了下。這話的意思是指—在她昏迷時,藥都是周奉言喂的?

他以嘴渡藥?她想問,可這話卻是萬萬問不出口。

周奉言不知她的想法,忖了下,道︰「也好,我去梳洗一下,一會再過來。」隨即又對著于丫兒揚笑道︰「丫兒,要是喝了藥有了胃口,讓她們去替你準備粥食,要是還累就再睡會,我一會就過來。」

話落,不等于丫兒反應,他徑自轉身就走,就像他向來只是告知,沒有他人答應或拒絕的必要。

「爺,你得要回房好生歇息。」雙葉沒好氣地說,順便瞪向拾藏,那眼神像是惱他沒將周奉言給照顧好。

拾藏冷冷睨她一眼,徑自跟著周奉言離去。而戚行眼見主子心情好上許多,追在後頭趕忙將他離開後周府的大小事稟上。

房里,于丫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藥,額上已微覆薄汗。

「大夫說喝了這藥會發點汗,不礙事的。」雙葉抽出手絹替她拭汗,又道︰「雖說這兩日挺悶熱的,但大夫說不能吹到半點風,所以你就忍忍吧,待毒都祛除了,屆時就能活願亂跳了。」

于丫兒輕點著頭,啞聲道︰「多謝你了,雙姊。」

雙葉微揚起細眉,笑了笑。「于姑娘客氣了,這是我分內該做的事,再者往後還得稱你一聲夫人呢。」

于丫兒聞言,面色一沉,像是難以接受。

站在一旁良久的舞葉仿佛看穿她的心思道︰「待在這兒好過讓你服毒自盡的縣官宅邸,更好過將你賣給匡縣令的于家。」

「舞葉。」雙葉低斥了聲。

「實話實說罷了。」舞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于姑娘,舞葉心直口快沒惡意,你別擱在心上。」雙葉充當和事佬,擺著笑臉問︰「餓不餓?我讓廚房弄點較清淡的吃食。」

于丫兒搖了搖頭。「我想再歇會。」

「也好,你被這毒給折騰得很,听拾藏說,要不是爺先幫你塞了顆還魂丹,就怕大夫趕到時都來不及了呢。」雙葉說著,扶著她歇下。

「那還魂丹一服下可以緩解數百種毒性,在達官貴人之間喊價百金呢,怕是你作牛作馬一輩子都還不起。」舞葉就站在床頭,壓根沒打算出手幫忙,一張嘴倒是沒閑著。

「舞葉。」雙葉沒好氣地瞪去。

「想走,先還百金再說。」舞葉學雙葉露出笑臉,又瞬間斂笑,恢復原本的面無表情,落差大得嚇人。

雙葉沒轍地抹了抹臉,起身推著她往外走。「你再去替于姑娘熬一帖藥,這兒交給我就好。」

「我寧可去給爺燒桶熱水也不想待在這里。」舞葉毫不遮掩對于丫兒的厭惡。

雙葉聞言,二話不說地將她推出房門外,額靠在門板上,思忖了下才回頭道︰「于姑娘別介意,舞葉不過是瞧爺衣不解帶地照顧于姑娘,有點吃味罷了……于姑娘,你睡著了嗎?」

走到床邊,就見于丫兒閉著雙眼像是已沉沉睡去,她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心想等她睡醒時,她要不要再解釋一遍?

還是……干脆別讓舞葉過來好了?

于丫兒半夢半醒之間,有人緊握住她的手,她也猶如抓住啊木般地反握住。

不想被拋下,但是太多時候是由命不由人,她的手伸得再長,也始終抓不住自己最渴望的。

「怎麼哭了?藥太苦了嗎?」耳邊是男人低啞的呢喃,她想張開眼,倦意卻沉重地拖著她往下墜。

周奉言瞅著她蒼白小臉掛滿淚水不舍的抹去,卻怎麼也抹不盡。

「爺,祝大夫來/.」門外,戚行低聲通報著。

「讓他進來。」他頭也沒回地道。

戚行領著祝大夫入內,周奉言卻壓根沒起身的打算,戚行只好拐了張椅子擱在床邊,方便祝大夫診脈。

祝大夫聚精會神地診脈,好一會才抽回了手。

「如何?」周奉言瞧也沒瞧大夫一眼,將于丫兒的手給收回被子,又被她緊握住,他不禁心疼地柔了目光。

「姑娘心脈郁滯。」

「毒的關系?」他眼也未抬地問。

祝大夫搖了搖頭。「不是,是姑娘內心郁抑難解,所以虛乏無力,食不下咽。」

周奉言緩緩抬眼,眼神冷鵝駭人。「祝大夫上回過府診治時,並未提起這病癥。」

「那是因為那時姑娘尚未有這病癥。」

「既是如此,為何在袪毒之後反而有了?」正因為他隨侍在旁,才發覺丫兒的身子虛弱依舊不見起色,才會差人再將祝大夫找來。

「這恐怕得問周爺了。」

「我?」

「姑娘服了老夫所開藥方後,毒既已袪,怎會無故有了心病,這恐怕得要周爺尋出病謗才成。」

周奉言听完,垂眼沉默不語。

換言之,她的病癥是因他而起?因為她不想待在這里,所以才生出了心病?

這兩日照料她,每每她清醒時,總是防著他避著他,他看在眼里,苦在心底,明明該是最熟悉的人,如今卻連陌生人都不如。

可才幾天,怎積成了病癥?

他很清楚,再一次的重生,她已經不再是仰承他而活的于丫兒,但怎會生分到這地步?

「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一有拂郁,諸病生焉,故人身諸病皆起于郁。」

祝大夫的沉吟聲打斷周奉言的思緒,他啞聲問︰「要如何解她的郁?」

「這恐怕得要先將她的心結打開再用藥物,才是根本之道。」

打開心結?周奉言疲憊地托著額,半晌才道︰「我明白了,還請祝大夫先替她開藥方試試。」

「是。」

祝大夫移到桌邊開藥方,周奉言垂眼瞅著床上人兒良久,輕輕地拉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房外。

「戚行,差人上醫館抓藥,熬好了藥,就讓舞葉和雙葉送過來。」

「是。」

「要是缺了什麼,不須經過我,直接添購就是。」

「是。」

周奉言又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什麼,又道︰「替她準備一些文房四寶、繡布和書籍,書就找些畫冊和繡本,或者是兵書。」

戚行本要應是,可听到最後一句,不禁疑惑問︰「兵書?」

「嗯,最好是找些兩朝間的兵略戰冊。」

「咦?」戚行下巴都快掉了。

「還有……」周奉言笑得苦澀而自嘲。「如果她想見我,差人通報。」

「是。」

戚行目送著周奉言孤獨的身影離去,眉頭不禁攢起。爺怎會對于姑娘這般上心,一個來自東江村的農戶姑娘又到底識得多少字,跟人家看什麼兵書啊!

于姑娘他雖是頭一次見,但早就從爺的嘴里听過上百回,教人不解的是,爺根本不曾前往東江村,怎會如此懂得她?

要說繡布,他能理解,畢竟是姑娘家,女紅多少是有點底子的,備文房四寶和畫冊就已經夠教他驚詫了,更遑論是兵書……好,兵書是吧,他就多找個幾本,看她能看出什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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