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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另一半 第7章(1)

抵達餐廳的時候,用餐人數不算少,他卻一眼認出沈曼曦。

她獨自坐在燈光有些昏黃的角落,遠遠看過去,她只手托著下巴,像是在發楞,也像是在打盹。

丁柏鑫輕聲緩慢地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發現她輕閉雙目,似乎真的是睡著了。

他端坐在那兒,靜靜看著她的模樣,巴掌小臉,五官精致,長睫如扇,櫻桃般的紅潤小嘴,雙頰因酒精而泛起淡淡的嫣紅……醉得一塌糊涂,卻嫵媚至極。

明明她只要勾勾手指,就有會數不完的男人供她差遣,不是嗎?他真不懂自己到底是哪一點入了她的眼。

他沒有嚇死人的家世與財產,也沒有男模級的臉蛋與身材,更不可能如偶像劇般三餐送花、百萬超跑接送,他自認自己很平凡、很一般,只是個腳踏實地的正常人。

所以她執著的究竟是什麼?難道就因為是伊玫的提議?不,這說不過去,如此薄弱的理由未免也太牽強。

半晌,仿佛是感受到了那赤果的目光,沈曼曦悠悠醒了過來,慢慢睜開雙眼,男人的五官在她模糊的視線里逐漸清晰,直到她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啊,你不是那個……那個誰……叫什麼名字呀?」她傻里傻氣地指著他,又醉茫茫地憨笑道︰「好巧哦,你也來這里吃飯呀,一個人嗎?」

「……」不記得他的名字,卻背下了他的手機號碼?

這女人真是奇妙。

「你到底喝了多少?」服務生定時會來清理桌面,他根本不知道桌上原本擺了多少的空杯子。

「嗯?誰知道啊……」她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反正不多就是了。」

不多?他冷笑了聲,伸手拿來桌上的帳夾,翻開看了眼上頭的結帳單——一客牛小排,兩杯長島,四杯TequilaShot,都是後勁極強的酒,而她居然認為這樣還不算多?

丙然是喝醉的人。

他「啪」的一聲闔上帳夾,二話不說拿去結帳,回來後朝著她伸出手,催促道︰「走吧,趁你還清醒,我現在送你回家。」

「嗯?這麼快就要回家了?」她迷惘地抬頭瞟了他一眼,雖然困惑卻還是乖乖把縴細的手遞到了他的掌心里,「不用這麼急呀,他們沒那麼早打烊啦……要不要留下來陪我喝幾杯呀?」

她笑咪咪的臉蛋並沒有讓他融化,他板著臉,不苟言笑,毫無幽默感地拉著這個步伐不穩又渾身酒氣的女人離開了餐廳。

「咦?真的要走啦?可是我還沒付錢耶,我還沒付給——」

「我已經付過了。」嘖,這女人瞎了還是失憶?他剛才明明是當著她的面前去櫃台買單。

「你幫我付了哦?這怎麼好意思呢。多少錢?我算一算還給你。」邊被他催著走,她低頭一邊翻著皮包。

「沒關系,不急,等你清醒再說。」

「你收信用卡嗎?」她遞了張VGA卡給他。

居然拿信用卡給他……他抹抹臉,嘆了口氣,道︰「你……應該還說得出來自己家的地址吧?」

「哼?當然呀,我又沒醉。」

真敢說。

停車場的位置距離餐廳有一小段路,他不想攙扶著那軟綿綿的身體,也不想一直牽著她的手,只好默默跟隨在側,像是害怕她無預警跌倒似地盯緊她的每一步路。

「欸,我跟你說……」然後她突然出聲,笑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奇怪……」

明知她醉了胡言亂語,理她也不是,不理她又好像太冷漠,只好隨口應聲。

「哪里奇怪?」

「你明明討厭我,可是你還是來了。」

「……我沒說過討厭你吧。」

「因為你整個人就是很不高興的樣子啊……」話說一半,她似乎自己領悟了什麼,大笑擊掌,道︰「唉呀,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我踩壞了你的眼鏡,對不對?早說我要賠給你了嘛,吶,你自己拿去,高興刷多少就刷多少。」

她又不分青紅皂白地把那張VISA卡掏了出來。

他臉都綠了,是要他刷什麼?

「跟那個無關。」他好後悔,他不該跟醉鬼聊天的。

「欸?不是因為眼鏡啊?」她的細眉垂了下來,小嘴微微嘟起,雙眼水汪汪地閃燦著無辜,「那你告訴我,是誰惹你不高興?」

「我說了,沒有討厭你這回事。」

「可是你看到我就老是皺著眉頭……」她冷不防湊了上來,伸手戳戳他的眉間,「一直這樣子,不累嗎……啊!」

左腳被自個兒的右腳給絆到了,她一個踉蹌,整個人就這樣跌進了他的懷里。

他本能將她穩穩抱住,卻又因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感而嚇了一跳,于是他趕緊松手,退到了適當的距離之外。

「抱歉,」他推了下眼鏡,表情有些尷尬,「你還能自己走嗎……要不要干脆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不,不對,這家伙醉得亂七八糟,怎麼能放任她自個兒在街上獨處?先不論她是否會被什麼奇怪的路人給撿走,光是她那歪歪斜斜的步伐,就足以令她自己跌倒、摔跤、流血破相……

「唉,算了,當我沒問,你還是一樣走我前面吧。」他嘆氣,棄械投降,拿她毫無辦法。

而他這一聲嘆息,卻讓沈曼曦的心頭像是被一把利刃無聲無息地劃過,即使是醉了,仍是麻痹不了這樣的酸楚。

好吧,她承認剛才的親密觸踫是帶了點刻意,她以為這樣能夠拉近彼此距離、制造曖昧,卻沒料到他竟像觸電般地從她身邊跳開……

她打擊好大,活到了這個年紀,還沒見過有哪個男人這麼厭惡她的親近,就算是Gay也不會如此排斥她的身體。

她想,自己肯定是被討厭了。

沈曼曦感覺受了傷、吃了癟,宛若一個吞下委屈的孩子,默默走在前頭。

突來的平靜讓丁柏鑫稍稍覺得奇怪,卻沒放在心上,反正首要任務就是把她安全送回家,其余的他並沒有多想。

就這麼磨磨蹭蹭了二十分鐘,兩個人終于抵達了停車場。

他為她開了車門,手掌護在她的頭頂上方,盯著她像是慢動作般地爬進了副駕駛座,確定她坐穩也系好了安全帶,他才繞回駕駛座上,發動引擎、啟動車上的暖氣。

然後他轉頭看了她一眼,道︰「把你家的地址給我。」

她沒說話。

「……你該不會醉到忘了自己住哪吧?」

她還是不說話。

丁柏鑫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她的表情好像很……落寞。

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他暗叫不妙,尾牙那夜的情景該不會又要再上演一次了吧?

「怎麼了?」他問,「不舒服嗎?」

他寧願她只是身體不舒服,至少那會是一個客觀、具體、是他可以處理的狀況,而不是抽象、飄渺、是他這輩子永遠搞不懂的女人心。

「沒有。」她搖搖頭。

「那不然是……」

不問還好,這一問便像是引爆了哪座火山,她頭低下,開始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兩行眼淚瞬間像是水霸潰堤。

他錯愕,有那麼幾秒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可說他意外嗎?也不盡然,一切就像是早有預兆。他輕吁了口氣,轉身從後座上抽了兩張面紙遞給她。

「別哭了,就當作是遇到一個爛人、學到一次教訓。」兩張好像不夠,他又抽了三張給她,道︰「我是不知道你和林書逸交往到什麼程度,不過既然都已經結束了,你就試著讓自己走出來吧……」

她听了,驟然止住了哭泣,手上抓著一團面紙,不可置信地瞪著他瞧。

他居然以為她是為了林書逸而哭?這個男人到底可以遲鈍到什麼境界?還是那根本只是他裝傻的一種手段?

「……你是認真的?」

「啊?」他頓了下,不懂她的意思,「認真什麼?」

「你以為我是為了林書逸?」

「不是嗎?」

「你這個男人到底——」她無語了,內心熊熊怒火燃起,她突然覺得自己真夠愚蠢,像是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唱給一頭水牛听。

「我要下車!」說完,她立刻解開安全帶。

他嚇了一跳,想也沒想地拉住她,「等一下,你要去哪?」

「回家。」

「你這樣怎麼能回家?」

「我不能搭計程車嗎?」她轉頭用力地瞪著他。

「你就不怕遇到計程車之狼?」

「對啦對啦,全世界就你最安全了,就算我月兌光光坐在後面你大概也沒興趣吧,對不對?對不對?」

他楞住,眉心蹙起,「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我要被你這樣的男人拋棄?」

「我拋棄你?!」見鬼了。

「對,你為什麼不要我?」

「我什麼時候——」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何必和一個發酒瘋的人認真?搞不好她根本把他當成了別人。

例如把他當成了林書逸之類……

他松開了她的手,道︰「算了,你乖乖坐好,我先送你回家,其他的等你清醒再說。」

「我不要。」

「……」他突然好想打電話找救兵來,「不然這樣好了,我打電話給伊玫,讓她過來陪你,好嗎?」

「不要。」

「不然你在車上睡一下。」

「不要。」

「那你到底想怎樣?」他不小心又認真了。

「親我一下,我就睡。」

腦袋短路了兩秒,他即刻回過神來,斷然拒絕,「不行。」

「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呀,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會這麼難過啊,而且我還很高興的打電話給你,可是你卻凶巴巴的跑來找我。」

天,他已經听不懂她在說啥了。他抹抹臉,道︰「算我求求你,你快點睡吧。」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討厭我?」她突然傾身向他靠了過去。

「我不討厭你。」他本能退了一寸。

「騙人。」她逼近。

「沒騙你。」他又退後了些。密閉而狹窄的車內,濃濃的酒味混雜著淡淡的女人香,那令他有些難以招架。

「那你為什麼一走出餐廳就把我的手甩掉?就算不小心抱到我也好像踫到細菌一樣把我推開?明明走在同一條路上,你不走我旁邊,偏要走在我後面,就連現在也一樣,我一靠近你、你就縮得遠遠的……」

仿佛像是說到了什麼傷心處,她哽咽了聲,又開始哭了起來。

「嗚嗚嗚……我還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沒有魅力了嗎?我不想當剩女啊……為什麼連你這麼平凡、普通、不浪漫又不體貼的男人都不要我?嗚嗚……」

他嘴角一抽,這什麼跟什麼。

「是是,真對不起,我就是這麼普通又平凡,而且不浪漫也不體貼。」隨後又抽了幾張面紙給她,「既然我這麼糟糕,你何必這麼在意?」

他果然永遠都搞不懂女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什麼。

「我也不想啊!」她拿起面紙狠狠擤了鼻水,「可是我就是這麼想嘛!乂沒人願意來探望我的傷心難過!」

「……蛤?」這真的是中文的文法嗎?

算了,他已經束手無策,無語問蒼天了。

他沒料到,自己那些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出于尊重的舉止,到了她的眼里竟然全都被她解讀為「他討厭她」?這教他情何以堪。

半晌,他不自覺地伸手模了模她的頭,輕聲道︰「總之,那不是討厭你,你別想太多。」

「不是討厭我?」她擦了擦眼淚,漸漸止住抽泣,「不然是什麼?」

「我現在說了你也不記得,等你清醒了我再告訴你,行嗎?」

「是哦……」她略顯失望,又改口問︰「那你為什麼不想親我?」

他被問啞了。為何不想親吻她?凡是性向正常的男人大概都很難抗拒她那樣的請求吧?他不是絕對正直的聖人,卻也不想當下流無恥的小人。

正因為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又怎麼能趁機佔她便宜?

最後,他說︰「不是不想,是時機不對。」

「那什麼樣的時機才叫對?」

「等你不是這種醉到連自己住哪都不知道的時候……」是呀,她早已醉得一塌糊涂,「你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我怎麼親得下去?」

「你是丁柏龕啊。」

「……」原來你記得呀?

「丁柏鑫,」她笑盈盈地呼喚了他的名,像是在哼著什麼美麗的樂曲,「柏鑫、柏鑫、柏鑫、柏鑫、柏鑫、柏鑫……」

喚到他耳根都泛熱了。

「好了,不用說那麼多次。」他難為情地制止了她。

「那你可以親我了嗎?」

「不行。」

「那我親你好不好?」

「什……」

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挨進他的懷中、揪著他的衣領,一個濕暖的吻就這麼牢牢印上了他的唇。

太突然、太震撼、太驚人,他被嚇得魂都飛到外太空了。

懷里的女人卻自顧自地吻得陶醉、吻得投入,她甚至頑皮地探入軟綿綿的舌尖來邀他回吻。

理智要他拒絕,他的身體卻臣服于她的柔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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