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早蘇繡的針法,可以用來繡花蕊,也能獨繡圖案畫,蘇繡素以精細著稱,圖樣秀麗,色澤文靜,針法靈活,繡工細致,形象傳神,技巧特點能以平、光、齊、勻、和、順、細、密八個字概括。
其針法有幾十種,常用的有齊針、掄針、套針、網繡和紗繡等,取材廣泛,有花卉、動物、人物、山水、書畫等,其中亂針繡又豐富了蘇繡針法,使其更為出色。
未把女兒的話當真的董氏輕輕一笑。「家里的事有娘在,不會餓著你們姊妹倆,娘多接些活就能給你買肘子吃。」
「娘……」她看起來很貪嘴嗎?
拳頭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使不上勁,這就是蒲恩靜此時的感受。董氏對女兒的疼惜是出自內心,寧可苦了自己也不願女兒受委屈,極盡所能地讓一家三口過得好。
「二姊姊,二姊姊快來看,青青撿了兩顆雞蛋,是小花昨天和今天下的,給二姊姊吃,補身子……」
身著一團紅,像個年畫福娃的小肉團子跑了過來,兩條小短腿從略短的褲腿下頭露了出來,扎了雙丫髻的小臉蛋有些污漬和薄汗,跑得歡快,笑得也歡快的沖進蒲恩靜懷里,兩只高舉的手各拿著一顆雪白的雞蛋。
「小心、小心,別急,二姊姊把這雞蛋弄成蛋餅兒,給咱們青青嘗嘗鮮。」一見到小女娃萌到不行的可愛模樣,蒲恩靜一顆心軟到化成水了,愛不釋手的捏捏她的粉女敕小臉。
圓滾滾的眼楮倏地發亮,紅紅的小嘴巴咂咂嘴,分明垂涎得很,可說出的話卻讓人甜入心窩。「青青不吃,給二姊姊補身,青青等長大了再吃,二姊姊,青青很快就長大了。」
軟糯糯的嗓音像抹了糖似的,怎麼听怎麼好听,專門是來討人歡心的,誰舍得和她搶食。
「嘖!明明貪吃還說給二姊姊補身子的,那一句「很快就長大了」就把貪嘴的本性表露無遺。」董氏眯著笑眼打趣,小女兒又來討東西吃了,難怪滿嘴的甜言蜜語。
「娘,青青真的疼二姊姊嘛!二姊姊,青青最喜歡你了,娘是壞人,不給她吃。」蒲青青嘟起不開心的小嘴,努力地睜大眼瞪人,以為自己氣勢十足,好不威風。
殊不知這模樣叫人莞爾不已,小小的臉兒氣鼓鼓的,一雙澄淨的眼眸里滿是最澄澈的純真,令人看了,心口那說不出的愛憐和疼寵油然而生。
「好,不給娘吃,咱們偷偷的弄好吃的。」
蒲恩靜邊說邊朝董氏眨眼,看得董氏好笑又好氣,搖頭暗嘆︰一對寶貝蛋。
蒲恩靜的廚藝不是頂好,可是除了刺繡和作畫,其實她最擅長的居然是各國各式甜點,因為蒲秀珍喜歡所以她就去學了,教她的糕點師傅還夸她盡得真傳。
兩顆蛋能變出什麼美味甜食呢?
只見蒲恩靜在院子里拔了一把女敕蔥,家里的糧食有限買不起白面,她用磨細的玉米粉代替,用榨出的油渣子和上玉米粉,再加點水調勻揉成團,最後以女敕蔥碎末加入面團一同揉搓。
不下油,直接貼著鍋邊干煎,等煎成金黃色再翻面,此時才加入少許油,將蛋打在餅皮上頭,沒等蛋熟便將餅皮往內卷,將半生雞蛋卷在里頭,卷成竹子形狀的餅皮直挺挺的,趁熱氣未散前趕緊起鍋放在盤子上。
竹片做的切刀以一小口一小口的分量切開,帶著焦香味的餅皮混著蛋的甜香,隨著竹刀切下,瞬間流出的軟甜蛋液滲入餅皮,光看就令人口水直淌。
「好吃不?」蒲恩靜以竹子削成的尖叉插起一塊餅皮放入蒲青青口中,見她滿臉歡喜的直點頭。
「好吃,好吃,二姊姊做得真好吃,跟上次的栗子甜糕一樣好吃。」蒲青青幸福得快說不出話來。
「栗子甜糕?」
董氏一臉困惑地看看這對相差十一歲的姊妹,她們似有啥小秘密似的,捂嘴偷笑。
「娘吃餅餅,青青孝順你。」
「不是說娘是壞人,不給娘吃?」小孩子沒記性,一會兒晴天一會兒下雨,沒個定性。
「誰說的,青青幫你去打他。二姊姊,青青最乖了是不是,從不讓娘親傷心。」蒲青青很無邪的眨眨眼,將咬了一半的蛋餅吐出,塞入娘親口里,咧著八顆小米牙,笑得好不開心。
「是呀,青青最疼娘,誰敢對娘不好,咱們拳頭一掄打人去。」蒲恩靜笑著助威,心里卻想著該如何改善家里伙食。
無米無肉的,一家三個女的都需要補一補,畢竟沒有營養的飲食哪來健康的身體,她得想想辦法才行。
她的視線落在繡花繃子上的半朵月季,若再加上幾針使其更鮮明,宛如真花一般,是否能賣得高價?
「打人,打人,青青幫忙。」肉肉的小手掄成拳,對空揮了幾下,好似真把壞人打跑了。
看著兩個女兒沒半點正經樣的瘋言瘋語,董氏失笑,面露慈藹。「你這當姊姊的別帶壞妹妹,還不洗洗手上桌吃飯了,吃成兩只小肥豬,明年就可以別買肉了,從你倆身上割。」
謗本不怕的小丫頭咯咯笑倒在二姊姊懷里,手上還拿著炸酥的小魚干,小指長度,酸酸甜甜的,有果子香氣。
那是蒲恩靜為她準備的零嘴,窮人家也有窮人家的活法,吃不起昂貴的雪花糕就換個花樣來吃,河里多得是免錢的魚蝦,扎幾束干草往水草繁密處一扔,過個一、兩日再把干草收回,往盆子里甩兩下,不就落下半盆子的小魚小蝦了嗎?運氣好時還能撈到幾只螃蟹和黃鱔呢。
百年古寺慈雲寺香火鼎盛,主殿供奉著觀音大士,偏殿一隅是送子娘娘,香客絡繹不絕,尤其是每逢初一、十五,往來的香客更是多不勝數,香煙徐徐,繚繞三尺。
寺廟門口有棵長了樹疙瘩的老楊樹,樹齡有好幾百年了,樹干粗得有幾人環抱,樹蔭寬如傘,老楊樹下擺了幾個賣涼水和小吃的攤子,也有人幾簍水果往地上一放便叫賣起來了。
老樹頭的凹洞處有張竹編小榻,它既不是桌子也不是平鋪在地,而是用兩條細竹條編成的吊繩吊起,繩頭各有個吊鉤,一邊一個在枝干鉤牢,猶如吊床般的竹榻還放上幾個竹籃子。
引人注目的是竹籃子是穿上衣服的,裁得方方的四角方巾繡上了柳條和桃花纏著籃筐,叫人看出那是個籃子卻瞧不見褪了色的竹子,提把上還用方巾扎出仿真的海棠花,風兒輕輕一吹,花瓣兒似乎跟著一動。
「……那是在賣什麼?看起來挺有趣的。」
「好像是帕子,遠遠看去像朵花……」
「要不要過去瞧瞧?」
「這……街坊鄰居的,去瞧上幾眼也好。」
說人閑話者到處都有,只要有人就一定有家長里短,幾個來上香的婦人聚在一塊,不三姑六婆一番實在心里難受呀!
禁不起好奇心,再加上一發現好東西就兩眼發亮,兩名婦人迫不及待的趕上前,搶著卡個位置。
「周婆婆瞅瞅,這喜雀登梅繡得可好,你家喜妹快說親了吧,買條帕子添妝。」蒲恩靜笑得不卑不亢,眼神清澈得宛如山前湖水,映出滿山的湖色山光。
她說話慢,動作也慢,慢條斯理的拿起一方月牙白帕子,不是上等的布料,模起來有些粗糙,但是帕面一攤開,半幅喜雀登梅繡在左上邊,右下角是細膩的水紋,有種歲月靜好的寧謐。
送人自用兩相宜,這圖有喜訊到的含意。
「哎呀,真好看!苞真的沒兩樣,這喜鵲活靈活現的模樣像隨時要從帕子里飛出來似的。」手真巧呀!把花朵兒都繡活了,真不知這是怎麼繡的,濃淡明暗配得恰到好處。
「陳大娘,這塊枕套繡上榴開百子圖,意喻著多子多孫,二強哥剛娶杏花嫂不久,要不拿一塊回去墊墊枕頭,讓你年頭年尾抱兩孫。」古人的生育力呀,不容小覷。
十七兒郎十六婦,當爹又當娘,蒲恩靜每每看到十來歲的少年少女手里或抱或牽著稚子就心驚不已,尚未發育完全的身軀生兒又育女,實在是苦差事,自個兒都還是孩子呢!孩子帶孩子,一窩子心智未開的小娃兒哪教得出好的下一代。
再者,生育是生死大關,娘親身子未長開便生子,難怪嬰孩夭折率相當高,連帶著早婚早育的父母也不長壽,二十一世紀是人生七十才開始,這里人生七十居然是古來稀。
在她原本的年代,長壽不是難事,醫藥與科技的發達,人造羊都發明了,要活到百來歲根本不是稀奇事。只是年紀越大越孤單,為了三餐溫飽,兒孫大多出外打拚,很少能留在故鄉承歡膝下。
人情淡薄,人與人越來越疏離,骨肉親情在現實壓力下常被輕易地忽略,總以為日子還長得很,有得是機會孝順,殊不知一眨眼,那流水似的年華轉眼即逝,再回首已是白發蒼蒼,孝順父母成了挽回不了的遺憾。
「嘖嘖!真會說話,人長得漂亮嘴巴又甜,出得廳堂又入得繡房,將來誰娶了你都是天大的福分,你娘可要哭死了。」陳大娘一雙眼珠子死盯著象征百子千孫的榴開百子圖,巴不得明兒個就能抱著白胖孫兒出來炫耀。
「我也嘴甜,大娘買一條吧,十文錢一條喲!買十條送一條,我二姊說的,大娘用了我二姊繡的花帕子就會美得像帕子上的花一樣,又好看又美麗。」小小的童音甜得叫人心軟。
一個胖女圭女圭從懸空的榻子下探出,個子不高卻拚命踮高腳尖的俏皮模樣讓人看了芫爾,忍不住模模她的頭,這一模,不禁訝異那觸感竟是滑細異常,彷佛是上等的絲綢。
蒲家小女兒的柔順頭發,大半功勞是來自蒲恩靜的調養,蒲家雖不富裕但因住得離河邊近,春天一到野草繁生,其中不乏多數人不識得的藥用植物,用于淨發有強健發根、枯發轉烏的功效。
尤其用在小孩子身上效果奇佳,一用便見效,蒲青青因營養不良而導致的枯黃發質改善了不少,如今發色烏黑如緞,撫起來的感覺更是滑不溜丟,再無打結分岔。
「喲,這不是小青青嗎?長得這麼大了呀!瞧這白女敕女敕的臉蛋,跟剛煮好的白煮蛋沒兩樣,光滑白淨。」一瞧見討喜的小娃兒,陳大娘一張老臉笑得快開出花了。
「大娘買帕子,有桃花、桂花、牡丹花,還有節節高升的綠竹,狀元及第的連中三元,買了二姊的帕子可以擦汗,還能讓家里的大叔、哥哥們迎福氣進門,田地豐收,六畜興旺,捧著書本中個秀才郎……」
甜糯的脆嗓好似春日出谷的黃鶯,甜甜軟軟地,帶著一股軟軟的甜膩,小孩子特有的稚聲讓人感到無比舒暢,心口淌過一絲柔軟。
「買買買,怎麼不買,光看青青叫人疼愛的小臉蛋,大娘不買個三、五條哪說得過得去。靜丫頭,隨便給我包個幾條,就這條和那條,還有魚戲蓮葉那一條……」本就想買的陳大娘,口中的隨便一點也不隨便,專挑最顯眼的那幾條帕子,搶先一步下手。
由于蒲恩靜只是試試買氣如何而已,加上布料和絲線不足,連同帕子、枕套、墊巾和碎布做成的繡花物件一共不過幾十件,一下就沒了,全被一掃而空。
連竹榻和包布的竹籃子也有人搶著要,五文、十文的賣,很快地,手中就有了好幾吊沉重的銅板。
不多,卻是好的開始,積少成多就能買較好的布料和繡線,做的繡品也可以定價高些,日後的日子不用發愁了。
「哎呀!夫人,你這條雪荷色綾緞月華裙才剛做不久,怎麼就勾破了。」不遠處,一位穿著暗花盤枝襖子的嬤嬤驚呼。
看來是來上香的大戶人家,身後有七、八個丫頭婆子服侍著,還有數名小廝為其開路,在僕人的簇擁下,一名四旬婦人緩步走著,面色微沉。
「大呼小叫個什麼勁,佛門聖地哪由得你喳喳呼呼,不過是裙子破了。」大驚小敝。
熬人的眉頭擰起,低頭檢視裂開一道長縫的下擺,對突如其來的意外微帶一絲怒意。
主子的穿著打扮攸關下人的用不用心,從馬車下來都走了一大段路了,眼看著就要入寺參拜,可是一路走來卻沒人發現主子的異樣,實在是太散漫了,她教下人還是不夠嚴。
「你,那個穿丁香色衣服的丫頭,我看你帶著針線包,可否過來替我縫兩針?不求精美,不難看就好。」細白手指一指,婦人指向樹底下一名花苞似的清麗少女。
被點中的蒲恩靜微微一怔,她東瞧西瞧,不甚白晰,長了薄繭的指頭指向自己鼻頭。「夫人喊我?」
「就是你,縫補好了,少不得打賞一二的。」在婦人眼中,面容清雅的蒲恩靜不過是較常人長得好看些,看了不扎眼,才會一眼就發現並挑上她。
傲氣值多少銀子,一听到打賞,蒲恩靜並無不悅,馬上彎起水潤唇瓣,不疾不徐的走上前,絲毫不覺當眾為人縫衣是賤業,當下取出針線包,挑挑撿撿適合的繡線穿針引線。
身子一低,她蹲在那位夫人腳邊,下針極快如彩蝶飛舞,還沒看清楚她是怎麼縫的,一串鮮紫的葡萄已掛在裙擺上頭。
「咦!這是……」婦人漫不經心的神情在她下第一針時略微一變,看見裙上鮮活的圖樣後,又明顯露出詠色。
「好了,夫人。」白牙如貝,一咬線,線斷針收。
熬人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異樣光彩。「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賤名不足掛齒,九井胡同最底一戶的蒲家人。」雖然內里是現代人,可蒲恩靜也知曉未出嫁的閨閣女子不能隨意向旁人道出閨名,那是不自重的輕率舉動。
「九井胡同姓蒲的……嗯!我記下了,雲嬤嬤,賞這位姑娘一兩銀子。」婦人說完,扶著丫鬟的胳臂走入寺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