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被愛多一點 第七章

在基金會工作的日子,其實滿愜意的。

她一直到親身體驗之後,才知道原來牛世平真的很忙。就算她的辦公室就在他的樓下,她要看到他的機會也不是那麼多。

弘華總部大樓搭電梯都要用識別卡,主管專用電梯更不是普通員工能搭的。十六樓以上壁壘分明,戒備森嚴,出入都有安全人員虎視眈眈。十七樓是三個副總加一位董事長特肋的辦公室,十八樓則是總經理和董事長的勢力範圍,根本不是閑雜人等能上去閑晃的。

要看到牛世平,就得等他自己出現。不過他通常都進來看一下,講兩句話就得走,否則,不是電話跟著響,就是秘書或助理追著跑。

在茶藝館以外的地方看見他,感覺居然那麼不同。

在茶藝館時,牛世平一向都親切爽朗,有如鄰家大男孩一樣,卷起袖子就幫忙收拾、擦地,跟黎樺閑聊,陪偶爾被劉萱帶來的小晴玩……

可是,在這里,辦公室與辦公室之間,他穿著熨貼西裝的瀟灑身影,與同事或手下低聲討論著工作的專注神態……都令人產生「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這樣的疑問。

只有在抬頭看見田可慈時,他展開的笑容,和眼眸中閃動的熱烈光芒,才能讓她覺得熟悉。

雖說如此,她還是常常被他逗得心慌意亂,恨不得把手邊的筆或釘書機對著他丟過去。牛世平也不用做什麼,只對著她笑,什麼也不說,那樣就夠曖昧的了。會讓剛好也在旁邊的閑雜人等嘴角都開始扭曲,想會心微笑又不敢,只好禮貌地別開視線,讓老板繼續跟田小姐眉目傳情。

除了這個以外,那些集團里的大人物,偶爾經過,不管平常態度再高傲或嚴格的秘書小姐或員工們,都會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低眉斂目,目送他們走過的,卻因為牛世平的關系,這些大人物對田可慈都很和顏悅色。

比如說掌握整個集團執行實權的連總經理啦,不太愛理人的聶副總啦,等閑不開金口的胡副總等等,遇到田可慈,總會閑聊數句,最少也會點頭招呼。反倒是一些秘書或主任等等,對于這位身分似乎有些特殊的田小姐,總不給太好的臉色。

田可慈不太在乎這種事,反正她只是來幫忙,這個活動結束之後,就可以離開了,心中還暗自慶幸,不用在這種爾虞我詐、人事復雜的環境中討生活。小小茶藝館雖然不賺什麼錢,但也還活得下去,跟阿樺兩個人忙得清清爽爽,不開心就關門休息,這樣實在也沒什麼不好,只不過不能賺大錢而已。

賺大錢又有什麼好呢?看這些人每天忙成這樣,牛世平有時候連吃飯都沒時間吃。而正經吃飯的機會也不多,若不是應酬,就是一面開會,實在辛苦。

這些感觸,田可慈無人可說。跟熟識的人如劉萱或黎樺講,不好意思,而且大家都忙。跟不熟的人更沒什麼好說,看來看去,她比較能聊的對象,居然是常打電話來的沈至康。

他們有多常聊呢,已經到連辦公室負責打掃雜務的那位太太都知道了。她偶爾會在擦桌子或整理回收紙張時,用好奇的口吻問剛剛掛電話的田可慈︰「妳男朋友啊?每天早上都看到妳跟他聊很久。」

田可慈有點煩惱地嘆口氣,搖頭。「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那怎麼天天打?還都講很久。」

「他……」田可慈坐回辦公桌前,翻著桌上待處理的文件。本來不想多說的,忍了一下,卻忍不住反駁︰「他只是跟我閑聊而已。已經認識很久的朋友了。」

「男人哪會天天打電話給女人,只是為了要閑聊?」打掃的太太笑瞇瞇的︰「田小姐長這麼漂亮,有很多人追,這很自然啊!妳不用不好意思,我不會告訴牛副總的。」

听到這里,田可慈的瓜子臉脹紅了。她簡直有點結巴︰「我……他,他才不是在追我!」

「牛副總?他沒追妳才怪!我們又不是沒有眼楮,大家都看得出來啦!」打掃太太老神在在的微笑說。

田可慈又尷尬又羞窘,對這樣坦率的說法幾乎無法招架。「我是說,剛剛打電話的那個,我學長,沒有在追我!」

打掃太太笑得更厲害︰「那妳是承認我們牛副總在追妳?」

又被套了話,田可慈被一股似曾相識的羞惱給激得面紅耳赤。

承認就承認嘛!現在都這個樣子了,還能不承認嗎?

他的吻和擁抱,總是那麼親昵而甜蜜,溫柔卻堅持。她就算抵抗,也毫無阻擋的實際功效。

何況,就算騙得了所有人,她也騙不了自己--被他熱烈的視線鎖定,望著他好看卻傻氣的開朗笑臉,被他堅硬強健的雙臂擁在懷中時,那種身為女人,被追求、嬌寵的感覺……每當想起,總讓她從身體的最深處,開始產生溫暖的戰栗,隨著加溫的血液,循環到全身。

甜美而心慌,矛盾中帶著些許羞赧,這樣的心情,是無庸置疑,不會錯認的。

可是……那她還在跟沈至康攪和什麼呢?

是不是在逃避,逃避那種一顆心不受自己控制,被操縱在另一個人手上的陌生恐慌?

還是,她始終有那麼一絲絲介意,介意沈至康曾經頭也不回地選擇另一名女子?留下的難堪,事隔多年,雖然不願承認,卻依然還沒有完全逝去?

一向俐落明快的她,居然也有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時刻?

「田小姐?田小姐!」打掃的太太已經整理完畢,連叫好幾聲,尷尬到簡直要把臉蛋埋進面前文件堆里的田可慈才抬起頭。「有人找妳喔!」

田可慈很訝異地看著與打掃太太擦身而過,娉娉婷婷走進基金會辦公室的人。

一身高雅的米色套裝,披著一頭直亮長發,來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妳怎麼會……在這里?」田可慈瞪著眼前人。

「來看看老同學,值得這麼驚訝嗎?」蘇佩佳笑了笑,優雅自信地走進來。她安靜的打量了一下這問裝潢簡單大方的辦公室,然後轉過身,盯住田可慈,嘴角揚起輕笑︰「在這麼大的地方上班,妳穿得比秘書或接待小姐還樸素,真性格。」

看著光鮮亮麗,自信又優雅的舊日同窗,田可慈只覺得一股氣堵在喉頭,好象突然暫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不過,她很快恢復。揚起臉,田可慈反問︰「請問妳到底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只是我剛好過來跟他們公關部拿點資料,就順便上來一下。」蘇佩佳順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翻,閑閑問︰「妳這工作是牛世平介紹的吧?倒是很方便嘛。」

「關妳什麼事?」田可慈根本不想多解釋,她起身走到門邊,很不客氣地拉開沉重木門,做出送客的手勢。

「喔,我不受歡迎嗎?」蘇佩佳輕笑。「已經中午了,我還以為可以叨擾一頓午餐呢,弘華總部大樓的餐廳可是很有名的,我慕名已久,沒想到妳這麼小器。還是怕我打擾妳跟牛世平的午餐約會?」

「請不要隨便造謠!什麼午餐約會?」田可慈不客氣地說︰「我來這里是來幫忙基金會做事的,根本不會看見忙得要死的牛世平,妳不要……」

「……我是很忙沒錯,不過偶爾還是有空跟美女吃頓午飯。」愉悅爽朗的嗓音在門邊突然響起,把田可慈嚇了一跳。

一身整齊西裝,英俊得教人氣息一窒的牛世平正站在那兒,笑吟吟盯著一臉驚訝的田可慈。

今天的不速之客真多!田可慈傻眼。

不過反應迅捷的她,略一定神,很快做出響應︰「真巧。這里剛好有個大美女。你跟蘇小姐去吃飯吧。她正好在說想試試看這邊的餐廳。」

牛世平還是微笑,眼神卻很認真,盯著田可慈看,好象在研究什麼似的。

「我說的是妳。」半晌,他才低聲說。

「哈,沒想到真的遇到你。」蘇佩佳笑著走過來,熟稔地打招呼︰「一起吃午飯怎麼樣?」

「好啊,老板娘妳一起來。」牛世平親切響應,一伸手,抓住正要從門邊開溜的田可慈。「我的會議剛好取消了,到一點以前都沒事,讓我作東吧。」

餐廳里,絡繹不絕的用餐人潮,從各級主管到被招待的外賓,都對這一行三人投以好奇的眼光。跟牛世平打招呼的人,更是趁機細細打量他身邊的女伴。

態度大方自在,打扮時尚又有氣質的蘇佩佳,反而更像牛世平的正牌女友。她嘴角始終帶著一絲適宜的笑意,對于周遭投來的視線,顯得那樣理所當然,看得田可慈忍不住想翻白眼。

這女人清清楚楚的很享受這一切特殊的矚目與注意力,只差沒在額頭刻上「母儀天下」四個字。誰到了她身邊,都當場降級變成宮女一名。

她曾經被這樣的光芒給刺傷過。傷痕猶在,蘇佩佳又總是有意無意地要提醒她兩人之間的差距。田可慈只覺得不耐煩。

認識這麼久了,兩人絕對不是朋友,但田可慈對于蘇佩佳的了解,搞不好還勝過對張媛婷的。就像此刻,三人已經坐下來準備用餐了,她可以清楚看見,蘇佩佳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面前香氣四溢的味噌烤鮭魚套餐上。

「請用啊,不要客氣。」牛世平親切招呼著,又靠過去對田可慈笑說︰「老板娘,趕快試試看好不好吃。如果金爽想要供應這道菜的話,我可以幫妳去問到做法喔,這個大廚我認識。」

「免了,多謝。」田可慈自從開始在弘華大樓工作,知道牛世平的手下都怎麼稱呼他之後,對于「老板娘」三個字有著莫名的敏感,尤其是當牛世平那麼自然又親昵地叫她時,總讓她毫無辦法地心跳加速。

此刻她絕對不想在蘇佩佳面前露出窘態。所以警告似的瞪了牛世平一眼,要他節制一點。

牛世平才不管,他好不容易有機會跟田可慈一起吃飯,雖然同桌還有一位不速之客,不過他已經夠愉快了。所以一直逗她講話,視線也始終鎖定那張細致古典中帶著一絲叛逆倔強的瓜子臉。

蘇佩佳冷眼看著兩人的互動,很快地衡量出自己的份量。她聰明地不多說,也不打斷他們的低聲交談,只是含笑品嘗著餐點,偶爾問幾個問題。

一直到吃完飯,餐廳體貼地送上特別準備的飲料與水果時,蘇佩佳才以一個財金投資相關話題,得到牛世平的注意力。

「沒想到蘇小姐對現今市場有這麼深入的了解。」牛世平夸獎著︰「我們雜志的財金專欄,應該請蘇小姐來主持才對。」

「哪里,只是一點皮毛。還要跟牛先生討教。」蘇佩佳矜持地微笑,用餐巾優雅地印了印嘴角,吃了一頓飯口紅依然光鮮完整,田可慈只能說佩服她。

「沒問題,有什麼想知道的,請問。不過要麻煩蘇小姐手下留情,不要寫出來,要不然我們公關部門會有意見。」牛世平輕松地說。

蘇佩佳微微變色。「難道你跟人講話都這麼小心嗎?我看起來這麼不值得信任?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蘇小姐不要誤會,這只是例行公事。總是要先講一下,免得往後有什麼事情……這叫有備無患,對不對?老板娘?我的成語有進步吧?」

英俊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牛世平傾身,對著一臉無聊、好象恨不得下一秒就站起來走掉的田可慈邀功。

「有,進步很多。恭喜。」牛世平猜得沒錯。已經悶到快爆炸,把附餐的果汁端起來咕嘟咕嘟喝完,放下杯子就想離席的田可慈站了起來。「兩位慢聊,我先走了。要趕回去幫阿樺開店。」

「不急,我等一下可以送妳一程。」牛世平一伸手,迅速握住田可慈的腕,笑吟吟的使了點力,不讓她掙月兌。

一站一坐,手卻緊緊相握,附近用餐的人們都忍不住投以好奇的眼光。

美麗的鳳眼燃燒憤怒。「你干什麼?」

「坐嘛。陪我一下。我好不容易有空耶。」牛世平毫不掩飾他的親昵,握著縴縴玉手,沖著她直笑,好象小男孩一樣的燦爛笑容讓人心軟,也讓人……心慌。

拉拉扯扯的實在不好看,田可慈只好很不甘願的重新坐下。

一抬頭,便看見小桌的另一端,那似曾相識的眼神。

帶著一絲嫉妒與不甘,還有,閃爍著掠奪的決心。

幾年前,在那個安靜的文學院里,老舊而典雅的走廊上,溫暖的春日下午,她曾經看過這樣的眼神注視著她,以及身旁的學長。

她們在某些程度上是相似的。都不服輸,只是,有著不一樣的表現方式。

田可慈面對挑釁會嗤之以鼻,掉頭而去。而蘇佩佳,她會正面迎戰,甚至,主動出擊。

奇怪的是,面對男人,她們的態度,似乎……也是如此。

這算是一種巧合,或是模式呢?

蘇佩佳也望著她,好象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嘴角勾起帶點嘲謔的笑意,眼神認真,好象在宣告著什麼決心。

田可慈只覺得有點發冷。大概是餐廳里面空調太強了。

手心卻微微出汗。

牛世平一直握住她的手不肯放,此刻更是趁機大佔便宜。一面跟蘇佩佳閑聊,手上也沒閑著。十指交纏,拇指還不安份的在她手背摩挲,略粗的觸感,讓她敏感地覺得有股熱潮,從手上直燒到全身,還火辣辣地燙上臉頰。耳根。

忿忿抬眼,正要瞪他的時候,牛世平也轉過臉來,很快對她笑笑。然後又回去跟蘇佩佳繼續討論關于弘華集團旗下各出版事業的目標與現況。

微笑如此溫和,帶著些許安撫的意味,讓她從看見不請自來的蘇佩佳後所產生的惡劣心情,突然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一直到送走蘇佩佳,坐在牛世平開的豪華德國房車上時,田可慈還是沒怎麼開口,任由牛世平握著她的左手。

「自排車真方便啊。」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田可慈冷冷發言。

「是呀。」牛世平興高采烈的同意。

「你打算什麼時候才放手?」田可慈終于放棄僵持,很受不了似的質問︰「我的手又不是面團,你干嘛那麼用力捏!」

「會痛嗎?抱歉抱歉。」他是乖乖放開了,不過放手前,還拉到唇際吻了一下才甘願。

「你……」

已經漸漸習慣他的死皮賴臉,不過像這樣,還是讓她雪白的臉蛋染上一層慍怒的紅暈。

牛世平也下去管她,自顧自的開心著,興匆匆地宣布︰「基金會的活動進展得不錯喔,我媽說等我爸回來,改天請妳吃個飯!」

一听到要見家長,田可慈差點沒暈倒。

「誰要跟你爸媽吃飯!」她簡直想尖叫。「你瘋了嗎?基金會跟你媽又有什麼關系?難道你手下員工誰表現不錯,你媽都要請人家吃飯?」

「不是啊,基金會執行長就是我媽,雖然是掛名的,不過她可是創辦人喔。當然會關心一下運作的狀況嘛。」牛世平趁紅燈轉過來對她傻笑。「何況,妳又不是我的員工。」

「我當然不是!」田可慈大聲說,卻在看見他饒有深意的笑意與凝視時,耳根子辣辣的別開視線,別扭斥責︰「快開車啦!已經綠燈了你沒看見?」

「那就這樣決定了,禮拜六,我爸從東南亞考察回來,就一起吃飯!」高高興興決定了,也不管身旁佳人的抗議。「我們去信華二樓吃日本菜好了。我媽很喜歡。還是妳想去招待所吃台菜?」

「你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就幫我決定!」田可慈還在掙扎。「我……我不喜歡這樣!我沒有心理準備啊!」

牛世平揚起有點賊的笑意。「妳是基金會的工作人員,跟執行長吃飯,需要什麼心理準備?還是……妳也承認,妳是我的……」

「好,你可以閉嘴了。我只是不喜歡跟陌生人吃飯。」田可慈悶悶地說。

真是反了反了,以前被她呼來喝去、毫不反抗的牛世平,現在只要簡單三言兩語,就可以弄得她面紅耳赤。到底該說是他以前扮豬吃老虎太成功呢,還是要說自己這只紙老虎已經被他看得透透的?

牛世平也太奸詐了,抓到她的弱點,就毫不猶豫地順著竿子爬上來。偏偏所有人都以為她吃定他,殊不知這位牛先生已經漸漸扳回劣勢,兩人私下相處的時候,還常常是田可慈被整得臉紅心跳,又羞又氣呢。

「陌生人嗎?」听著田可慈拒絕的話語,牛世平還是輕松笑著,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他氣定神閑保證︰「我媽跟妳一定會一見如故的,妳放心好了。」

結果,牛世平還真的沒說錯。

軟硬兼施的結果,還搬出基金會活動這頂大帽子,田可慈再不甘願也得赴約。

很紳士的牛世平堅持要去接她,硬是從金爽茶藝館把她劫了出去。一直到了飯店,田可慈還是一臉不愉快。

「老板娘,妳笑一笑好不好?」牛世平牽著她的手,偏頭看她,眼里都是寵溺笑意。「妳是不是很不想來?」

「你說呢?」田可慈白他一眼。「我若回答『是』的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吃這頓飯?」

「不行。」牛世平笑嘻嘻地說。「可是妳還是可以笑一笑吧?穿得這麼漂亮,不笑的話就太可惜了。來,笑一個。」

素淨大方的褲裝配上淡淡妝點,田可慈顧盼之間別有一番瀟灑的嫵媚。不過臉色開始愈來愈難看,瞪著那只開始不規矩的大手,隨著話聲,很厚臉皮地撫上她粉女敕臉蛋。閃了一下,沒有閃過,她感覺自己的臉在他掌中開始發燒。

「你又動手動腳!」田可慈氣得想踩他。

「電梯里又沒人,有什麼關系。」牛世平皮皮地說,他還很垂涎地盯著那柔潤紅唇,灼熱直率的眼光,讓田可慈腦中警鈴大作。

「想都別想!我有擦口紅,你不能亂來!」田可慈趕快警告。

「唉。」牛世平很惋惜地嘆了一口氣。「干嘛擦口紅呢,妳的嘴唇顏色已經夠漂亮的了,我很想……」

「牛世平!」田可慈受不了地制止,紅暈著小臉,死命瞪他。

幸好電梯此刻已經到了二樓,叮的一聲徐徐打開。田可慈這才逃命似的快步走出電梯,一面深呼吸;心中一面祈禱她臉上愈飆愈高的溫度,可以在見到牛家父母之前降回正常。

不管怎麼說,今晚是來見他的父母。

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都是他連拐帶騙,又黏又賴的……

牛世平含笑牽著她,來到貴賓室的門口。敲門進去,里面已經有一對中年男女在座,已經開始喝茶了,旁邊有經理模樣的人物,必恭必敬地伺候著。

兩人一進去,里面那對長輩就抬頭看了過來。

才一照面,田可慈就差點失聲叫了起來。旋即覺得頭暈目眩,簡直以為自己在作夢。

「妳……妳……」

男的也就算了,那位婦人,穿著輕便樸素衣著,完全沒有佩戴首飾,此刻捧著杯熱茶,笑著招呼︰「田小姐,請坐啊,要不要喝茶?這邊也有英國早餐茶或大吉嶺,我剛問過了,是很不錯的茶葉,妳應該會喜歡。」

田可慈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罕見地傻在當地,半個字都講不出來。

「請田小姐坐啊!」穿著打扮也簡單到看不出身分的牛爸爸,此刻也出聲︰「牛世平你在干什麼!還不招呼田小姐!」

「她被媽媽嚇呆了啦。」牛世平笑著說,把呆若木雞的佳人帶到桌前,安排她坐下。

這位牛夫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基金會辦公室,幾乎天天都可以見到的「打掃太太」啊!

「你……我……」田可慈鳳眼大睜,瞪著牛世平,好半天才迸出一句︰「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一向爽朗大方的牛世平,看看父母,又看看雙眼燃燒想殺人光芒的田可慈,有點尷尬地吞吞吐吐解釋︰「是……是我媽一直吵著想先看看妳,我怕妳……」

「牛世平沒這麼認真追過女孩子,我已經好多次叫他帶回家來看看了,他都推三阻四的。我想大概是他沒用,追不上,所以我干脆自己到基金會去看。」牛夫人說著也大笑起來。爽朗神態,跟牛世平簡直一模一樣。

田可慈都快昏倒了。自己居然沒有發現!

「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嗎?」田可慈忍不住低聲提出質問。

「不是,不是。」牛世平舉手做個發誓的動作。「我保證不是。基金會真的是我媽負責的,她已經當執行長很多年了,她就是坐不住,平常沒事都會去打打雜什麼的當休閑運動,這大家都知道!真的!」

「就是我不知道。」田可慈冷冷說。她瞪著一臉無辜的牛世平。

「田小姐不要介意。我們可以叫妳可慈吧?」牛父插嘴,雖然貴為董事長,卻一點架子也沒有。年過五十的他雖然眼角有著皺紋,頭發也開始有些灰白,不過精神奕奕,笑容也跟牛世平的一樣可親。「不要管牛世平了,我們先來點菜,听說妳喜歡吃台菜?盡量點,不用客氣,我也好久沒有吃台菜了。來來來!」

「好,謝謝,伯父伯母請。」田可慈暫時壓下一肚子的震驚跟怒氣。面對這麼親切的兩位長輩,她要對牛世平發作也發作不出來。更何況,牛世平又用那種無辜得像小狽一樣的眼神跟笑容沖著她直笑,她根本沒辦法生氣。

「妳不要拘束啦,平常在辦公室,我們不是滿能聊的嗎?」牛夫人拍拍她擱在桌上、緊張得握著拳的玉手,好和氣地說。

想到自己跟牛夫人天天見面,居然有眼無珠,毫不知情,田可慈就覺得尷尬到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何況,牛夫人還問過她關于沈至康的事情,她當時說了什麼?還有,她有沒有在辦公室罵過牛世平?天啊,沒有說什麼不恰當的話吧?

整頓飯她都吃得如坐針氈,只敢埋頭猛吃。牛世平一直要逗她多講話,她都因為有著兩位長輩在座,沒有多說,連牛世平大膽伸手過來拉她的小手,有什麼菜都忙著幫她夾,甚至舀了湯就直接送到她面前要喂她,她都只能紅著臉恨恨瞪回去,完全不見平常的潑辣爽利。

看著牛世平殷殷小心,眼光一刻都離不開那張雪白典雅瓜子臉的樣子,牛家兩老心知肚明--平常優游自在的兒子,遇到克星啦。

扁看那細致粉女敕人兒只要一個眼神,就讓牛世平乖乖听命,又布菜又倒茶,還頻頻詢問好不好吃,會不會太燙或太冷的小心勁兒,就知道,他是真的把她捧在手里、擱在心里了。

「可慈在基金會做得很不錯,有條有理喔。以後要不要考慮接手?」牛太太現在是愈看愈滿意。

本來不知道身分的時候,田可慈的爽直俐落個性就讓她有好感。加上初遇的第一天,她即使以為牛夫人是打掃的太太,還理所當然地順手幫她泡茶--嬌憨直率的可愛個性,在看多了身旁千金名媛之後,牛太太不得不認同自己兒子的眼光。

「我不行,不行,我還有茶藝館要照顧。」田可慈嚇得連連搖手。「我看基金會運作得很順暢,夫人您主持得很好,應該不需要幫忙!」

「別這麼客氣,叫我牛媽媽就好了。」牛夫人笑吟吟地說︰「我也老了,想要慢慢交給你們年輕人去忙,我好享幾年的清福嘛。何況,妳遲早要接手的。可以開始學了啦,妳這麼聰明,以後要多幫著牛世平!」

「他已經有很多人幫忙了……」田可慈不太甘願地低聲咕噥。

「那不一樣!自己人還是得多費點心!」牛夫人愈講愈露骨,從兒子手中把小姐的手奪過來,滿意地拍了拍,安慰似的說︰「妳看我就知道,我要不是為了幫他老爸,才不管這些呢!不過嫁狗隨狗,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看著席問其它兩位牛姓男士都理所當然點著頭,連一旁伺候的服務人員以及經理都抿嘴微笑,連連跟著點頭,田可慈只覺得尷尬得快要爆炸,臉都紅透了。

這情況……怎麼會愈來愈夸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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