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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的小心機 第二十一章 大獲全勝(2)

日頭漸漸西斜,湖面閃著金光。

寇準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你是長子,長大後要承擔家族重任,有些事爹爹只會對你說,記得不入第三人耳。」

寇昭元一挺胸膛,「兒子明白。」

寇準模模他的頭,「走吧,你娘在等我們吃飯。」

寇昭元拉住案親厚實的大手,眨了眨大眼楮,道︰「爹,兒子會敬重母親,也會保護娘的。」他天資聰穎,由安慶王親自教導,跟同齡孩子相比早熟許多。

寇準欣慰地笑了笑,兩人手牽著手回暢意軒。

一進院門,便听到一陣喧嘩聲傳來,寇準眉頭一皺,只見有兩名婢女匆匆跑來,見到他像見到救世主,急切地跪倒在他跟前。

「出了什麼事?」寇準面色一變,目光自然落在雲雀身上,可惜雲雀不會說話,她的比手畫腳他只能看懂幾分,只知道屋里出事了。

另一名丫鬟面色驚恐,急切地補充道︰「稟世子爺,世子妃帶了一群人過來,說要接走大少爺,側妃請世子妃小坐,且待世子爺和大少爺回來再談,原本還好端端的,周嬤嬤在世子妃耳邊不知說了什麼,世子妃突然暴怒,命令伺候的人全退下,在屋里責罰側妃……奴婢等萬分惶恐……」

寇準怒極了,抬腳便走,但寇昭元還拉著他的手,他頓了一頓,便道︰「雲雀,你伺候大少爺在我的書房歇息,等我吩咐了才許出來。」

雲雀磕了一個頭,起身將寇昭元帶下去。

一、二十名丫鬟僕婦擠在堂屋外的廊上,有一大半是豐澤堂的人,見到寇準均齊齊跪下,面上什麼表情都有,寇準抬手阻止眾人出聲請安,忽然,屋里傳來一聲像是瓷器破碎的聲音,寇準立即進了屋。

只見花榮月鶴立雞群的站立著,清冷高傲的身姿顯得凜然不可侵犯,一身珠翠綾羅,華麗不可方物,然此刻的仙女卻是滿面怒容。寇準竟然不準她去太子妃的壽宴上露臉,憑什麼?那是她殷殷期待了許久的樂趣,為了這賤妾的兒子全毀了,她好恨啊——

而跪在她腳下的寒蓮卻是頭發凌亂,臉色蒼白,眼神驚恐,仿佛正籠罩在淒風苦雨的痛苦中,六神無主的輕聲嗚咽著,抓住花榮月的裙擺哀求道︰「姊姊,請你相信我,我沒有挑撥世子不讓你去太子府的壽宴,我沒有要搶走昭元,我斷然不敢做出逾越身分之事,真的是母妃發下話來,讓昭元在暢意軒住十日……」

「什麼母妃?什麼昭元?周嬤嬤說的對,我一直太相信你,對你太好了,所以你蹬鼻子上臉,真當自己是顆蒜了,憑你也配叫母妃?也配叫昭元?那是王妃!那是大少爺!」花榮月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只覺得熊熊怒火焚燒著她的心,婚姻生活的不如意,無子的痛苦,連出門應酬也不行……再瞧瞧自己陪嫁的媵妾,憑什麼似雨打的蓮花般楚楚可憐,明明周嬤嬤說了寒蓮正一步一步取代她的地位,不——她不能忍受地位卑下的側室蓋過她的光芒。

「姊姊,我求求您,讓昭元在這兒住十日,我知道他是您的兒子,只要幾日就好了,我不會再刻意接近他,只要有這十日我就滿足了……」

寒蓮越是苦苦哀求,越是無法平息花榮月的滔天怒氣。

「你一天也休想搶走我兒子。」花榮月妒火中燒,扭曲了絕美容顏,抬起腳來便大力將寒蓮踹開,這一腳正好踹在寒蓮的月復部。

「啊——」

「花榮月!」寇準一瞬間感覺全身血液都要逆流了,沖上前去,一巴掌便朝花榮月臉上招呼去,「啪」的一聲,又狠又辣。

猝不及防之下,花榮月被打得腳下踉蹌,幸而周嬤嬤及時扶住她。

花榮月簡直恨得要發狂,又見寇準小心翼翼的抱住縮成一團的寒蓮,一臉心痛擔憂,連聲音都沙啞了。

「蓮兒,你怎麼樣了?蓮兒,你別嚇我啊!」他的目光銳利而陰狠的掃過花榮月、周嬤嬤,咆哮道︰「你這個無德又惡毒的女人,蓮兒懷了身孕,你居然狠踹她的肚子,我的孩子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

花榮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一記閃雷擊中,臉色慘白。寒蓮又有身孕了?

又有身孕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送子觀音總是偏心寒蓮?就像寇準一樣偏心……花榮月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像被浸在冰水里一樣徹骨寒冷。從何時起,寇準對寒蓮動了真感情?

她竟盲目至此,一直欺騙著自己。

周嬤嬤才真是挨了狠狠一棒,原來出身卑微、膽小柔弱、不足為懼的表小姐寒蓮,多年來一直謙恭有禮、謹守本分,連她都不曾真心尊重過這名媵妾側妃,竟是只不叫的狗,一口咬走了世子爺那顆世子妃怎麼焐也焐不熱的心。怎麼會這樣子?從何時開始,整個情況都失控了?

是寒蓮始終恭順如初讓她們失了戒心,抑或是世子爺在眾人面前不曾親近過寒蓮的態度,麻木了她們的眼與心?

周嬤嬤眼看著世子爺小心翼翼地抱起寒蓮,放在一旁的羅漢榻上,耳聞著世子爺一迭聲喊人,叫著請太醫,而她可憐的大小姐、堂堂正正的世子妃,氣得渾身發抖竟無人理睬,今日的危機若不扭轉,以後世子妃還有何體面在王府立足?

周嬤嬤忍不住了,故意大聲道︰「世子妃,您今日所受的屈辱絕不能忍,世子爺竟然為了一名小妾而出手打您,一定要請國公爺來討個公道。」

花榮月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是啊,沒錯,她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教訓一名妾室又怎樣?何況那還是她陪嫁的媵妾,生死全捏在她手中。

她從小至大金尊玉貴,不曾被人彈過一指甲蓋,今日居然為了寒蓮而慘遭丈夫甩耳光!

此等屈辱,重新燃起她內心的憤恨之火,再親眼目睹寇準對寒蓮的百般呵護,花榮月氣得心肝兒都在顫抖,咬牙切齒道︰「寇準,你欺人太甚!寒蓮是我的媵妾,生死榮辱全憑我一句話,輪不到你心疼,你今天敢出手打我,我立刻回娘家去,讓我爹來跟你討個公道。」

「你給我住口!」寇準站起身,眼中閃著熊熊怒火逼至花榮月面前,大聲道︰「你給我听清楚了,寒蓮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世子側妃,不再是你的媵妾,你無權處置!就算是妾,也是替我生了三個兒子的大功臣,從來不是簽了賣身契的賤妾,不是你這種女人能欺負的!」

「我這種女人?」花榮月又驚又怒,又痛又恨,「什麼叫我這種女人?」

寇準對花榮月的厭惡感,從新婚之夜一點一滴累積,到今日白玉鴛鴦佩出現在寇昭元身上,達到了頂點,他作為男人的自信、作為丈夫的尊嚴,已經被花榮月踩進泥潭里,他不想再忍耐了,他豁出去了,一字一句、清晰有力的說︰「你空有美貌、家世,卻不修婦德,德哥兒出痘,你絲毫不擔心,忙著裁新衣挑珠寶,王妃看不下去,才命人送昭元來暢意軒住十日,結果又是你身邊這個老奴才提醒你、挑唆你,你才想到自己是嫡母,這才大陣仗的鬧到暢意軒來,自己不長腦子,簡直成了周嬤嬤的提線木偶。」想挑撥離間嗎,在官場混的人誰不會?

看到寇準狠戾的眼神殺過來,周嬤嬤害怕的跪下。「老奴不敢,老奴冤枉!」

花榮月最信任周嬤嬤,驚愕的挑了挑眉毛,她才不信周嬤嬤會害她,不由怒極冷笑道︰「周嬤嬤雖是奴才,卻比你真心、忠誠!」

周嬤嬤後背一涼。世子妃啊,您怎能把丈夫跟一名奴才相提並論?

寇準冷笑道︰「真心?你花榮月有嗎?忠誠?你身為妻子,你的心何曾忠于我?只有蓮兒待我的真心是干干淨淨、毫無保留的。」

花榮月難堪極了,但她自問成親至今不曾行差踏錯,立馬又理直氣壯起來,大聲道︰「任憑你巧舌如簧,我爹也不會輕易饒恕你。」

「想回娘家告狀,盡避去!」寇準絲毫不在乎,有的只是冷嘲與堅定。「母妃親口下令讓昭元在我這兒住十日,你鬧騰不休,不服母妃的指令,這是公然忤逆!岳父若來興師問罪,正好,我也好請教一下岳父,世子妃多年不育,無子無女,又忤逆長輩,踢打懷孕的側妃,害我子嗣,七出之條已犯了幾條?」

周嬤嬤差點一頭栽倒。

花榮月目瞪口呆,屋子里頓時一片死寂。

「你……你想休妻?」她語音森然,恨不得立刻挖出寇準的心,看有多黑。

「不敢。」寇準冷聲道︰「世子妃的後台很硬,為夫只能相敬如賓。」

花榮月心中一慌,瞧見寇準面罩寒霜、一臉厭惡地望著自己,心中的恐慌、憤慨幾乎要逼瘋了她,他嫌棄她?他憑什麼嫌棄她?

花榮月氣得五髒六腑都痛了,正想破口大罵反擊,這時,寒蓮身邊的丫鬟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不好了,不好了,側妃流血了……」

接下來是一陣兵荒馬亂、雞飛狗跳,直到宋太醫一路被肩輿飛奔抬了進來,包括寇準在內,所有人只關心寒蓮一個人。

花榮月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了暢意軒,一種鑽心的痛和無比的難堪,讓驕傲自負的她待不下去,心里只有一個聲音——離開這里!離開這里!

她滿心酸澀,眼眶卻流不出一滴淚,干澀地發脹發疼,突然快步跑了起來,不顧周嬤嬤在後面呼喚,不顧來往的僕人側目疑問,只想把這一切不愉快全甩到腦後去。

事後安慶王府的主子們才得知,花榮月直奔馬廄,騎上她的胭脂馬回寧國公府去了。

媳婦回娘家,竟不稟告婆婆一聲?王妃氣不打一處來,家里亂糟糟的,身為主母不幫忙,還使性子回娘家?當自己仍是千金大小姐啊!

翌日午後,毛氏和毛景蘭登門討說法,反而被安慶王妃一番冷言冷語說得臉上無光,灰溜溜地走了。

周嬤嬤想替花榮月送一些慣用的物品回去,安慶王妃命人捆了周嬤嬤,打十棍子,罪名是伺候主子不力。

等不到丈夫來賠罪,接她回去,花榮月心急如焚,父親還不肯替她出頭,她懊惱神傷,只能每天騎著胭脂馬出去狂奔解悶,直到第五日,她的愛馬胭脂飛奔至中途突然軟了腳,將她整個人拋了出去,她跌入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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