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了十月小陽春,菊花漸謝,霜葉猶紅。
被冷了兩個月,寇準都沒進過尋芳姑娘的內室,好不容易去了,卻不到一盞茶便離開了,從此寇準再也不進她的房。
據說是尋芳姑娘清高孤冷的姿態擺得太高了,王府丫鬟嬤嬤們听了都在暗地里嘲笑她活該,下九流出身的娼門女子,擺哪門子譜兒!
又過半個月,寇準才進了瑤琴姑娘的房,但一樣是一盞茶後就離開了,雖然是被教過的姑娘,很懂得怎麼討好男人,但這男人已經被寒蓮養刁了胃口,在他心中,養在深閨的寒蓮是天生尤物,老天賞給他的,他寶貝兮兮的,瑤琴便是使出渾身解數,他也提不起勁。
他壓根就對她們不感興趣,只是礙于皇子們的臉面去走個過場而已,留不住男人是她們的問題,他才不管兩人內心有多焦急,此後他便可光明正大的冷落她們了。
至于兩人受不受寵,花榮月才不管這些,下個月是太子妃的壽宴,整三十歲,太子府要大辦,接到請帖的各府女眷都忙著裁新衣打首飾,想要美麗耀眼,博得太子妃的好感。
相較于豐澤堂忙得熱火朝天,暢意軒照樣過尋常日子。
寇準怪道︰「你是世子側妃,在邀請名單上,世子妃不讓你去?豈有此理!」
寒蓮無奈地抬眼看他,「不是,是我有點懶。」說著小心模了模自己的月復部。
寇準一喜,「你又懷了身子?」
寒蓮的笑容溫柔淑靜,「小日子沒來,人又懶,八成是有了。不過,一來還不確定,過兩個月後再說也不遲,二來為了太子妃的壽宴,姊姊正在興頭上,我不想壞了她的興致,世子爺也只當不知,好嗎?」
寇準一想到花榮月的性情,也覺得坐胎坐穩了再說比較保險,但心情仍十分雀躍,抱住她笑道︰「蓮兒果然是我的福星,子嗣興旺,這回給我生個女兒啊!」
「生男生女是上天所賜,哪是我能作主?」
「不管,我就是想要一個女兒,像蓮兒一樣美麗又討人喜歡的女孩兒。」
「都還不確定呢,別是空歡喜一場。」
「這次沒有也不打緊,我再努力便是。」
寒蓮噗嗤一笑,刮他的臉羞他。
寇準心情很好的與她談天說地,見她興致不高,不免奇道︰「你有心事?」
寒蓮知道太子妃的壽宴會出事,但前世花榮月平安富貴至晚年,可見安慶王府並沒有攪和到皇位的爭奪陰謀中,安慶王老謀深算,政治立場還是很正確的。
依照歷史的軌道去走,最後登上皇位的是最不被看好的九皇子靜王。
所以每次花榮月心心念念想巴結太子妃,寒蓮都異常的沉默,花榮月只覺得她識時務,不出風頭,反而嗤笑她對靜王妃太過恭謹,靜王妃與太子妃不大和睦呢!
殊不知寒蓮只是同情靜王妃罷了,在靜王被立為新太子的前一年,靜王妃突然暴病身亡,真是時運不濟啊!
如今寇準問她有何心事,她不想當個未卜先知的能人,面上淡淡地笑著,「我只是有點奇怪,世子妃對待太子妃十分巴結,可世子爺一提起太子卻總是冷冷淡淡,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那你呢?為何不跟著世子妃去巴結太子妃?」寇準若有所思地問道。
「太子妃出身高尚,地位尊貴,是名門淑媛仰望的對象,我不過是側室,她只以眼角余光瞟我一眼,我心里便瑟瑟發抖,就不去礙她的眼了。」大概所有的正妻都鄙視跟自己分享丈夫的小妾,貴為太子妃要忍耐的更多,寒蓮可以理解,但不表示她喜歡用熱臉去貼冷。惹不起,她總躲得起!
寇準的瞳孔在一瞬間緊縮。敢瞧不起他的女人?他對太子那一家人向來沒好感,大哥寇淮因為太子而死,但在大哥的喪禮上,太子卻沒有現身,只派了身邊的大太監過來致意。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為君主獻上性命是臣子的本分,是盡忠,但寇準從此認定太子是涼薄之人。
之後安慶王待皇室一如既往的恭順,也一再約束寇準,果然皇帝自己良心發現,覺得對不起寇家,便補償在寇準身上。
只是,太子是未來的帝王,寇準是臣子,所以明面上的說法是「不想讓太子思及我大哥為他攉了一箭,不幸身亡的往事,挾恩圖報是身為人臣的大忌,所以父親和我反而不好往太子面前湊」,實際上是安慶王是只效忠皇帝的直臣,在太子還沒登基為皇前,這天下的主子還是元徽帝,皇帝並不會喜歡太子虎視眈眈的時時等著要取而代之,安慶王自然不會往太子身邊湊。
「王爺和世子爺高見,蓮兒心中佩服。」她眼眸如波,柔聲細語,「皇帝是皇帝,太子是太子,不可混為一談的是嗎?安慶王府的富貴已經頂天了,再往上爬難道要造反嗎?之前王妃對世子妃所說的一番話,我今天才領悟過來,王爺和王妃的意思是我們只要忠于皇帝,便可保平安富貴,我們的孩子也能平安長大,對吧?」
「沒錯,蓮兒是女子中難得的明白人。」寇準很欣慰,原來王妃曾點醒世子妃和蓮兒,可笑花榮月還一直慫恿他多親近太子,以圖從龍之功。
寒蓮不卑不亢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只想著丈夫好、孩子們好、全家人都好,外頭的事反正有世子爺頂著呢!只不過,姊姊一直巴結太子妃不要緊嗎?」
「女人之間的交際,無須多理會,我不是耳根子軟的男人。」
自尊心強的男人都這麼說,不過他對花榮月的態度的確很冷硬。
他沒發現自己時常被寒蓮的溫言笑語誤導,他沒察覺自己常常沉醉于那一雙如同月光清輝般皎潔又幽靜的眸海,是呵,他的蓮兒溫雅柔善,是個需要他呵護疼愛的小女人,是他孩子們的娘,他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
如果他是敏感多思的文人才子,他會明白月光清輝是冷寂的,但他不是。
他是正常的貴族男子,武夫性情,粗中有細的干練個性是用于外務上,目光很少專注于後院,他是安慶王世子,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一生循規蹈矩、忠于皇帝,才能免遭滅頂之災,是以,他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宏圖大業,而是心儀女子唇畔的那一抹笑。
如果有一個女人,一直對你很溫柔很溫柔,很貼心很貼心,一年兩年三年……你還會懷疑她的真心嗎?
寒蓮的柔情似水只給他一個男人,他是寒蓮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兩人兩心相許、相孺以沫,生兒育女,他這一生都沒有懷疑過寒蓮的一片痴心,到死都活得很滿足幸福。
三歲的寇昭德出痘,寒蓮一早得到消息,便急急趕去正院。
「母妃,把德哥兒移至暢意軒,我親自照顧他好嗎?」次子出生後,王妃便笑著要寒蓮和世子妃一樣喊她母妃,寒蓮心知這是王妃把她當自家人了,她在王府的地位已無人能動搖,因為她名下也有兒子了。但兒子不管養在誰膝下,都是她生的,是她的心肝寶貝。
病在兒身,痛在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