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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的小心機 第十七章 慢慢折磨你(2)

寇準沉思許久才睡著,翌日他上朝之前,托付王妃為他調查銀冰一事。

明明有妻子,內宅之事卻不願托付給妻子,或許從洞房花燭夜開始,寇準對花榮月的不信任感便與日俱增。

安慶王妃一直掌著王府中饋,只讓花榮月和寇泱一起協理家務,只有一個媳婦而已,卻不讓媳婦主持中饋,這與寇準的態度有很大的關系。

兒子不與媳婦站在同一陣線,除了新婚兩個月擅寵專房之外,似乎越走越遠,王妃當然不覺得兒子有錯,只怪花榮月架子大,不懂得溫柔體貼,才把丈夫越推越遠,空有一張漂亮的臉,有啥用啊?因此,王妃不放心將內院管理全交給花榮月,連一個豐澤堂都管不好,鬧得雞飛狗跳的,豈能堪大用。

花榮月和寒蓮一前一後進門向王妃請安時,王妃的心月復王嬤嬤已帶了人去搜查銀冰住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

這邊,寇泱也到正院請安,寒蓮起身給她行禮。

沒人不喜歡受尊重,尤其大歸回娘家的大姑子,寇泱臉上的笑容真誠許多,「無須多禮,說起來我們可是表姊妹,別總是郡主、郡主的喊,叫我表姊吧!」瞄向花榮月時卻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

王妃笑容親切,「這樣很好,都是一家人,蓮兒年紀小,泱兒直接叫她的名字就是了。」

「是的,娘。」寇泱爽快的應下。

寒蓮不知她們唱的是哪一齙,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花榮月冷眼瞧著,心里明白婆婆是在不高興她昨天命人給銀冰灌絕子湯,婆婆插手兒媳的內院之事,真是笑話,何況銀冰不過是一個奴才。

寒蓮的笑容謙恭淺淡,內心打定主意不摻和她們的婆媳姑嫂斗爭,她也沒想過爭搶主持中饋之事,每天柴米油鹽的,她才不想傷那個腦筋。

安慶王妃看了暗暗點頭,心道側妃年紀小,反倒比世子妃沉得住氣。

見王嬤嬤走進來,王妃勾起一抹笑容,似乎別有深意的道︰「蓮兒,你進去照顧元哥兒,我們有事要處理。」花榮月到底是正妻,須留幾分體面給她。

寒蓮大喜,笑盈盈的屈膝告退,大丫鬟為她掀簾時,她眼角余光瞧見銀冰被人架了過來,心知要審「鴛鴦醉」一事了,她腳下不停的進了內堂。

寇昭元養在王妃居室的東暖閣里,女乃娘、嬤嬤、丫鬟十幾個人輪流看顧著。

寒蓮坐在搖籃旁的矮墩上,目不轉楮地看著喝完女乃呼呼大睡的兒子,細細凝望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小嘴,早已冰凍垂死的心綻放出花朵。

她不是寇準口中的白蓮花,柔弱而無辜,她是生于高山岩縫中、冰雪傲骨、默默綻放美麗的一朵雪蓮,無人欣賞自開懷,身處紅塵,紛紛擾擾,唯有一顆心遺世而獨立。

而如今這顆心,終于有了牽掛的人。

漫長又孤寂的歲月流逝,她又嘗到了滿心滿懷的幸福滋味,只因這個小人兒。

她在心中吶喊著——昭元啊,我的昭元,我的兒子,娘親為了你,會永遠痴情地望著你的父親,永遠愛他,至死不渝!娘親為了你,會越發「敬重」你的嫡母,唯命是從!娘親向你發誓,你只會有一母同胞的弟弟或妹妹,不會有異母弟妹。只要你的嫡母生不出兒子,你就是安全的,有一天你會繼承安慶王府,富貴尊榮的過一生。

不論內心多激動,寒蓮的面上都不顯,只是痴望著兒子,面若菩薩般慈祥。

避事嬤嬤親手端來熱茶,心道,這親娘就是不一樣,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不像世子妃,臉笑眼神冷。

「側妃,請喝茶。」那嬤嬤面如滿月,一看就是個有耐性的。「大少爺能吃能睡,很少哭,王爺、王妃都夸大少爺脾性好得很,您不用擔心。」

寒蓮接過來,環視屋里的人一眼,溫柔笑道︰「我不擔心,我深信王妃挑人的眼光,諸位肯定都是最忠心的。」她朝雲雀使個眼色,雲雀將一個荷包遞給管事嬤嬤,寒蓮接著道︰「由嬤嬤作主,分給伺候大少爺的人。」

那嬤嬤笑彎了一雙月牙眼,領著屋里的人跪下道謝。

金銀最容易收買人心,為了兒子,寒蓮樂意每個月打賞這些人。

不提如今私房錢有多少,花榮月除了側妃的例銀五十兩,照舊打賞她一荷包金豆子,寒蓮明白她的意思——只有上位者能「賞賜」下位者。

寒蓮沒有大小姐的自尊心,恭敬的收下,感恩的道謝,一轉身便用來打點上下,物盡其用得十分徹底。

如今府里的人私下都說,世子妃麗色無雙,出身高貴,但不免目下無塵、清高自傲,寒側妃年輕嬌弱,溫柔美麗,隨和親切,笑臉迎人,又生了兒子,若干年後這王府是誰的天下還難說呢!

世代為奴的人,眼楮亮得很,沒人敢再看輕寒側妃一星半點。

午膳時,安慶王妃留兩個媳婦和女兒一起吃,花榮月面容慘白陰郁,明明吞不下任何東西,在婆婆面前還是得吃。

寒蓮聰明的沒有多問,都避開她審問銀冰了,肯定見不得光,但下人是最迅速的消息網,回榴花院睡個午覺醒來,她便知道了大概。

從銀冰的屋子里搜出「鴛鴦醉」,白瓷瓶子上有兩行小字——鴛鴦醉,男女合歡。

安慶王妃一看便氣白了臉,這分明是青樓妓院流出來的骯髒東西,銀冰為了爬床做通房,竟敢給她兒子下藥!反了天啦!

銀冰不甘心被毒打,又恨花榮月逼她灌下絕子湯,這輩子算是完了,恨恨的將花榮月咬出來,「這藥是世子妃秘藏的,半年前我整理世子妃好幾個放褻衣的箱籠,無意中翻到的,一定是周嬤嬤連同絕子湯一起買來的……」

換花榮月氣白了臉,沖上去便打了銀冰兩巴掌,立即命人找人牙子進府,當天便要將銀冰發賣出去,以除後患。

花榮月太剛強,凡事一根筋,覺得奴婢對她千依百順是理所當然,不听話的就換掉,敢出賣主子的打死也活該,不然就找人牙子賣掉。

她處置她的丫鬟沒錯,但當著婆婆的面立馬翻臉發作,安慶王妃氣得說不出話來,面容如冰似雪,直覺認定花榮月是作賊心虛,想封銀冰的口。

若是沒有爆出絕子湯一事,王妃還會相信是銀冰想反咬主人一口,堂堂國公府千金,安慶王府的世子妃,需要「鴛鴦醉」做什麼?藏在放褻衣的箱籠里,誰會去栽贓她?但有了絕子湯,再收藏「鴛鴦醉」似乎就不奇怪了。

安慶王妃開始後悔為了諾言而迎娶花榮月進門,沒有娘親教養長大的閨女哪能作宗婦?

不能生也就算了,瞧她都干了些什麼事。當婆婆的面撒野,不尊重婆婆才是內院之主,這是忤逆不孝。

任憑花榮月百般為自己辯白,安慶王妃打心里不相信。

寒蓮打發傳話的尤嬤嬤,半躺在貴妃椅上,手中的粉蝶臘梅圖剛畫好,是一把團扇,預備天氣熱了可以用,她輕輕掮了拓。

只有她相信花榮月是完全無辜的,因為,是她做的。

出嫁之前,她用兩根金條收買雛菊做三件事,第二件便是在收拾花榮月要帶進安慶王府的箱籠時,把「鴛鴦醉」放進褻衣的箱籠里,不要太快被找到。

雛菊也怕受牽連,反正大小姐有許多穿了兩三次便收起來的褻衣,藏在最里面,一年半載的不會有人去翻,剛進王府時肯定會穿那兩箱子全新的褻衣。

寒蓮不在乎誰翻到「鴛鴦醉」,反正不會是花榮月本人,只有她身邊的大丫鬟有機會找到「鴛鴦醉」,只要她們有一點點想往上爬的野心,就會找機會用在寇準身上,她便賭上了這一把。

屆時花榮月肯定大怒,她不會忍氣吞聲,悄悄給丈夫收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可能。而寇準會覺得很冤,知道自己被下藥後必會勃然大怒,尤其被一個奴婢算計,這藥還是從世子妃的箱籠里偷出來的……嘖嘖,寇準的臉色想必十分精彩。

斑高在上的花榮月啊,今生今世我會一點一滴、慢慢慢慢的將你打落塵埃。

一刀斃命,太便宜你了,姊姊。

用鈍刀子割肉,你才能體會我上輩子受了三十九年的活罪是什麼滋味。

別急,我們有漫長的一生要過呢!

寒蓮輕搖團扇,唇畔的溫柔笑意漸漸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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