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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的小心機 第十章 有心算無心(2)

寒蓮回到榴花院,尤嬤嬤有點奇怪她今日回來得特別早。

「姊姊心情不太好,我不敢多留。」

「世子妃遇上什麼不痛快的事?」

寒蓮一副沒心機、坦誠待人的模樣,顰眉道︰「我不敢多問,不過年姨娘和周姨娘告訴我說,她們的小日子有兩個月沒來了。」

尤嬤嬤臉色大變,忙說要去稟告王妃一聲。

寒蓮自然不會阻止,反正那兩個女人巴不得眾所周知,如今豐澤堂應該炸了鍋,搞不好蔡嬤嬤也急著往正院跑。

可惜呀,花榮月不知不覺中連吃了三次斷子散,再無懷孕的可能,要不,若是世子妃福氣好有了入門喜,再爆出兩名侍妾早一步懷了身孕,就在世子妃進門之前剛好藍田種玉,接下來的發展肯定更精彩。

不過像如今這樣也夠了,她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花榮月,可不想因小失大。

寒蓮吐出一口長氣,去了東次間的書房。

臘月初十是靜慧師父的生辰,她以簪花小楷抄寫《法華經》,準備到時候派雲雀送去慈雲庵。靜慧師父可以無情,她頂著寒蓮的肉身卻不能無義。

什麼是家翻宅亂?安慶王妃很是體會了一把。

當大夫證實年順慈和周吟鸞是喜脈時,花榮月仿佛被人當眾扇了兩個耳光,頭暈目眩不說,一股熊熊怒火直沖腦門,理智線瞬間斷裂。

成親至今夜夜留宿豐澤堂,將她捧得高高的,她端坐雲端上翹首四盼,認為沒有一個女人是她的對手、值得她放在眼里,而如今……她像是不小心跌了一跤踩進爛泥里,不,是寇準一手將她推入爛泥里,讓她成了一個大笑話。

她頓時化身夜叉羅剎,一面命人將年順慈和周吟鸞押回采薇院看好,一面命人去尋寇準回來,同時將屋里一套前朝留下來的油滴天目茶碗給砸個粉碎,那可是寇準相當寶貝的古董茶具。

她就是要他心痛!

砸完了,命丫鬟撿起來放在托盤上,端至寇準書房的書案上放著,生怕他沒瞧見——豈能對妻子的怒火視若無睹呢?

豐澤堂上下屏聲靜氣,人人心頭泛起寒意。

安慶王妃幸運地遇到通曉事理的婆婆,所以便期許自己也要當個好婆婆,不刁難媳婦立規矩,把媳婦當女兒一般對待,也不想插手兒子的房里事,兒子的侍妾通房自有媳婦去處理,只消不鬧出人命,她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手讓媳婦管理兒子的後院。

但蔡嬤嬤派人一趟又一趟回報的消息,令安慶王妃大吃一驚,她沒想到花榮月處理事情這樣直接粗暴又不理性,一點兒當家主母的手段和沉著機敏都沒有,日後,她如何放心讓花榮月主持王府中饋?

小妾懷孕算啥事?生下十個八個也影響不了嫡子嫡女的地位,何須大發雷霆,當真容不下,兩碗打胎藥灌下去,干淨俐落,事後再賞些補藥和金銀首飾衣裳便可粉飾太平。

重點在于明明服了避子湯,為何雙雙有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該撤查的不去撤查,只會大發雷霆,還砸了焱之心愛的油滴天目茶碗,難不成她還要向焱之興師問罪?明明一臉聰明相,行事卻無章法,像潑婦一樣率性而為,是日子過得太順遂了嗎?一點打擊便流露本性。

安慶王妃在正院里撫額嘆息,卻不打算插手,她要看看花榮月如何理事。

她只做了一件事,阻止小廝去找世子爺回來。

男人有男人的社交圈子,半路被妻子派人叫回去,肯定會遭朋友取笑。安慶王妃不容許自己的兒子出糗,丟臉丟到外面去。

王妃以己度人,想著等兒子晚上回來,媳婦該冷靜下來了。

可惜花榮月不這麼想,久等寇準不回,她的怒火更盛。

周嬤嬤在一旁教唆道︰「不是都喝了避子湯嗎?肯定是這兩個賤女人互相掩護著偷偷倒了藥,不然怎會雙雙有孕?分明是故意打您的臉!世子爺不回來,就表示一切交由世子妃處置,您便盡避處置好了。」

花榮月正氣得柳眉倒豎,听了心中一動,「嬤嬤的意思是……」

周嬤嬤附耳道︰「年姨娘和周姨娘可是世子爺未請封世子之前便納入房里伺候的,之前打發了十幾個出去,她們卻留了下來,可見世子待她們不同一般,有幾分真心真情,若是再生下庶長子、庶長女……」她拖長了尾音未把話說完。

「那兩個下流的賤婢作夢去吧!」花榮月頓時怒上心頭,冷冷道︰「既然世子不想回來英雄救美,就由我處置了。周嬤嬤,去,給那兩個賤婢灌打胎藥。」

周嬤嬤正中下懷,領命而去,還在打胎藥里加了大量的紅花,一舉根除後患。

采薇院里呼天搶地,求見王妃、求見世子,但怎敵得過幾位五大三粗的大力嬤嬤?年順慈與周吟鸞不到傍晚便血流如注,昏迷不醒。

秋水把消息傳回榴花院時,寒蓮嚇得手抖了幾下,勉強捧住茶碗,茶水濺在手上,雲雀忙掏出帕子為她擦拭,見都燙紅了,便去尋膏藥過來。

「我不要緊,要緊的是姊姊,她做錯了!」寒蓮站起身便要朝外走,「我得去勸勸姊姊,千萬別這麼做……」

秋水忙道︰「寒姨娘,來不及了,周嬤嬤已帶人去灌藥了。」心里可不希望寒蓮去多管閑事,世子妃讓她叫聲「姊姊」是抬舉她,可別忘自己也是妾!

寒蓮頓住腳步,盈盈水眸凝視著虛空,慢慢地涌出淚珠來,一顆一顆從雪白的面頰滾落,宛如珍珠碎玉般,格外惹人憐惜,「那是兩條小生命啊!」抽抽嘻噎地哭了起來,「又不是小貓小狽,說不要就不要,世子爺同意了嗎?王爺王妃同意了嗎?姊姊為何不能等上一天,何須急著發落呢?」哭得梨花帶雨,氣弱嬌怯,有些喘不上氣。

雲雀連忙扶她坐好,輕撫她的背,像母親安撫自己的孩子一樣。

尤嬤嬤立在窗外看得明明白白,轉身去了正院。

寒蓮哭了一會兒,確定窗外人影已去遠了,才收淚哽咽道︰「秋水,這幾日你不可往豐澤堂湊了,免得遭池魚之殃。」

「奴婢明白。」秋水應著,卻等在那兒,直到寒蓮示意雲雀賞她一塊小碎銀才退下。

雲雀有些生氣地比手畫腳,意思是秋水和周嬤嬤一樣被慣壞了。

寒蓮拍拍雲雀的手,示意她別在意。

回到內室,雲雀用帕子沾冷水給寒蓮敷眼。

寒蓮這才細聲道︰「雲雀,我們人微命賤,許多事情就要忍耐。今天我若是真正的主子,周嬤嬤和秋水不敢欺我年幼軟弱,我也可以嚴厲地懲罰她們,但我不是啊!當然,我也可以向世子妃告狀,世子妃或許會責備她們,但同時也會看輕我拿兩個奴才沒辦法。」

雲雀嘆息一聲。

寒蓮取下帕子,幽黑的眸子如黑曜石,閃燦著無數光采。「我不是真拿她們沒辦法,我是故意的,財帛動人心,她們收了錢,就該付出相當的代價。你看,我們是秀才不出門,能知王府許多事,不像采薇院那兩個蠢女人,瞎子模象,以為世子爺在家里,便挺著肚子去耀武揚威,自尋死路。」

雲雀點了點頭。

「搶戲不代表會演戲,那兩位如今正痛徹心腑地感受著。」寒蓮閑逸沉靜的姿態,完全不像剛哭過,一臉平靜。「秋水最遲明年會嫁出去,我越是縱容她,她出嫁後的日子越不容易,而這一切全是她自己的選擇。至于周嬤嬤,很快要倒大霉了。」

雲雀雖不明白,但不管寒蓮說什麼,她都心服口服地點頭,惹得寒蓮失笑。

其實,她進門那一晚,年順慈和周吟鸞聯袂來打探敵情時,她事先放在玫瑰紫釉茶碗里的粉末是一種秘藥,讓人疑似懷孕的秘藥,用顏色艷麗的茶碗泡出來,即使碧螺春的顏色深了些也看不出來。

包何況,她是有心算無心。

寒蓮記得「春意樓」有一位名妓,被江南鹽商看上了要買回去作妾,但名妓早已服過斷子散,根本生不出孩子,又是沒有名分的小妾,色衰則愛弛,老了可怎麼辦?名妓想到一個絕招,用一匣子首飾向老鴇買了能讓人疑似懷孕的秘藥,可以讓癸水延後兩個月不來,造成懷孕的假象,請了大夫來診脈,也很像懷孕的脈象,而且都說了癸水不至,一般大夫自然鐵口直斷說是喜脈……

最後,名妓在一次與正妻起爭執時不小心跌倒,小產了,這筆帳自然算在正妻頭上,而名妓從此傷了身子,無法再受孕,也都是正妻的錯。那鹽商心疼不已,更加寵愛名妓了,後來另一名小妾因難產而亡,產下的兒子便抱養在名妓屋里,當成名妓的親生子養大,老了也有依靠。

那是寒蓮前世所知曉的妓女從良後極少數過得好的例子。

其實,花榮月若夠聰明,或者說夠信賴寇準和王妃,年順慈和周吟鸞明明有按時喝避子湯,怎會雙雙有孕?王府可不是尋常人家,小妾只能找坐堂的大夫來看診,但既有疑問,就當賞個恩典,召來太醫院的婦科聖手,未必查不出脈象有異,花榮月大可反咬兩名小妾一口——假裝有孕居心叵測——即使要喊打喊殺也名正言順,王妃都會給她拍拍手,世子也會從此冷落采薇院。

如今可好了,花榮月連問都沒問一聲的直接灌了打胎藥,當妒婦當定了。

寒蓮心情很好的笑了,心中想著,在王府討生活,可不是光憑一張漂亮的臉就可橫行無阻的啊,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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