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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管家 第六章(1)

近來,璟睿的打扮成了京城的時尚話題,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身上的配飾,時不時讓人指著贊好。

自從各鋪子把布匹送進戧園後,余敏卯起勁,天天給璟睿裁新衣、制新鞋,擺弄出來的配飾屢屢弓來旁人注目。

她是搞時尚流行的,穿搭是她的長才,很清楚怎麼樣的小變化就會讓人產生大改變。

本來以能力掛帥,長相極少受到討論的璟睿,成為京城權貴中的流行教主,不時有人問他衣服上哪兒買的。

「府里針線房做的。」他回答得很淡,但表情很驕傲。

睿園哪來的針線房?下人的衣物自有外頭的成衣鋪子送來,睿園上下就一個主子,他的東西全讓余敏包了。

有人想模仿他的衣服款式,可平日里見到璟睿的都是爺兒們,哪兒形容得出哪里不一樣,總不能讓自家女眷站到璟睿面前,拉著他的衣服細細研究一番。

而志在功業的大老爺們,也沒臉跟他借兩套衣服,回去讓人照著裁制,因此京城里就獨他一份兒,穿著時新款式,到處招搖。

文承殿里,一張桌子,一盤棋,皇帝與璟睿對弈。

自從把他從京畿大營調回來後,這種事隔幾天就會出現一回,因此風聲越傳越盛,人人都暗地里說,韓璟睿就要有大造化。

韓璟睿不介意風聲盛傳,他很樂意擺出這副模樣,日後行大事,那些熱愛推敲的文官大臣才能想得透徹,知道他不過是一枚棋子,而皇帝才是下棋的人,想用口水淹他?打狗也得看看主人。

至于皇帝,他也是在擺態度,最好大家都能夠學學璟睿,多長幾分眼色,別老是指手劃腳礙人眼,皇帝怎麼說就怎麼做,皇帝說了算。

「想清楚了嗎?」皇帝捻起三枚白子。

「想清楚了。」韓璟睿再擺入一子。

他的棋藝與皇帝不分軒輊,只是每次對弈,他總會輸個兩、三子,皇帝明白,璟睿更清楚,皇帝贏在身分。

「打算怎麼做?」

「在涼州、袞州、湘州、冀州外圍各安排一萬兵馬,金人發兵日立刻進城發布打仗的消息,一萬兵馬分出五千,引導百姓逃至汾河,之後剩下的五千兵將,與藩王駐軍聯手,封閉城門,對抗金兵。」

璟睿說得客氣,封閉城門的目的不是對抗金兵,而是當強盜,把藩王權貴來不及帶走的全給刨出來,收歸國有。

「璟睿打算給他們多少時間逃命?」

「三天。」利用剩下的兩天當強盜,夠了,搶錢搶糧,應該還能抄出不少罪證,足以讓皇帝順利削爵。

「三天太多,就一天半!放出消息,汾河船只不足,先到的先過河,為保住汾河以東州縣,船只只開一天半。」

一天半?夠狠!這麼短的時間能帶走多少東西?可憐的文王、禮王、尚王、勤王,經營多年,到最後只是為他人作嫁?多冤。

誰讓他們不識相,當年皇帝登基,給足暗示,他們卻一個個裝死,一口一句忠心耿耿,私下做的全是齷齪事。

這不,皇上騰出手了,他們就首當其沖。

「臣遵旨。」

璟睿毫不猶豫的回答,讓皇帝心滿意足,手上的黑子往棋盤落下,又取走璟睿一枚白子。「你打算讓誰守屠虎關?」

聞言,璟睿手執白棋,久久不落子,半晌後嘆氣,將白子重新放回棋盒里,起身,跪在皇帝跟前。

「怎麼啊?有話就說。」皇帝道。

「稟皇上,臣私心,想舉薦大舅父霍秋幗鎮守屠虎關,霍秋嘉、霍秋岷、霍秋為、霍秋晉鎮守涼、袞、湘、冀四州。」

目光瞬間凝在璟睿身上,好半晌,皇帝才緩緩吐氣,他的私心讓皇帝放心。

這麼大一件功勞,事後是賞是罰還不好說,得看當時朝堂那些御史怎麼作文章,讓人辦這麼大的事卻半點好處都允諾不了,璟睿要是再沒有半點私心,皇帝還真不敢放心用他。

見皇帝久久不語,璟睿連忙磕頭,「此事牽連太大,需商議周延,方能致勝,臣怕消息走漏……自家的舅父,微臣信得過。」

皇帝呵呵笑開,解釋是多余了。

「這算什麼私心,璟睿把外祖家的前途和性命全押在朕身上,朕還不至于分不清好歹。行,先回去吧,過幾天把你那些舅父領進宮,朕見見他們。」

「謝主隆恩。」璟睿一揖到地,退下。

望著璟睿退出的身影,皇帝深邃的目光微眯。

謀事容易斷事難,能在緊急時刻作出決斷的才是有能者,璟睿有智、有才,更有能耐,這樣一匹千里良駒豈是人人都能駕馭?

偏偏那幾個皇子,能力不足、才智平庸,又不思進取,貿然將這樣的謀臣丟給他們,無異是將白兔扔給豺狼虎豹,沒了一個臣子的命不打緊,就怕有朝一日斷送了大齊的天下。

「魏一。」皇帝揚聲。

瞬間,一道黑影從屋梁角竄下,跪在皇帝跟前。

「這幾天,朕那幾個皇子可有動靜?」

「太子、三皇子、四皇子都送過禮到靖國公府,但是沒見到人,靖國公世子不張揚,早已經遷出國公府。」

是刻意不與他們結交吧?眉心蹙成三道柔軟的豎紋,這不是第一次了,璟睿果真只忠于自己這個帝君?

可璟睿不給自己留後路……萬一日後繼位的是老大、老三或老四,他豈不是給自己種下災殃?

「韓薔和韓璟睿鬧得這麼凶?」

「是,據說起因是靖國公擅自作主,替世子爺娶回錢氏女。」

「什麼?韓璟睿已經娶親?!」皇帝詫異,不是說他命中克妻,滿京城閨秀都不願下嫁?

「這錢氏女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稟皇上,錢氏是錢治國的女兒。」

「錢治國……因為貪污收賄被流放的那個?」

「是,據說與錢氏這門親事曾在十幾年前就被提起過,是老靖國公反對,便沒了下文,但老靖國公去年過世,靖國公便作主,讓次子韓璟華代替世子爺迎親,把錢氏娶進門。不過當時正逢錢治國出事,婚禮沒有大操大辦,一頂轎子悄悄地把人抬進門。」

「韓薔這個不著調的爹,竟給兒子尋了個罪臣之女為妻?」

皇帝搖頭,這會兒他想招璟睿為婿,得多費一道功夫,先把錢氏給解決掉,至于韓薔……有這種爹,璟睿不容易吶。

「稟皇上。」

魏一出聲,皇帝回神,「何事?」

「靖國公世子與平王世子交好,靖國公世子回京後,兩人時常聚在一塊兒。」

皇帝問︰「然後呢?」

「半個月前,平王世子進宮見過太後娘娘,夸了八皇子幾句,還交給太後娘娘一張名單。」

他們也看出玥兒資質不凡?可是玥兒才十二歲,未來如何,尚且難說……

「可知道那名單上寫著誰?」

魏一把名單遞上,皇帝逐一看過,前面幾個是當代大儒,中間的是朝廷名臣,而後面……皇帝指指後面幾個人名,問︰「這些人是誰?」

「回皇上,是軍中武功高強之人,陸奉明是軍中謀士,雖無官職卻深懂兵法。」

他們想把玥兒培養成一代明君?

皇帝笑容更盛,璟睿、襄譯認定自己春秋鼎盛,還能在龍椅上坐二十年,足夠大齊再培養個明君出來?

好吧,便如他們所願!

呂襄譯像是快被一鍋爆油給炸熟了,他怒氣沖沖地沖進睿園時,余敏正在擺飯。

看見她,他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怒問︰「說,寶珍坊那款項鏈樣式是不是你畫的?」

璟睿見狀,面上不豫,將他架開,若對方不是自己的兄弟,他早就揮拳揍過去。一個拉扯,他把余敏藏在自己身後,手緊緊握住她的。

「有話好好說。」

余敏有恃無恐,把另一手也迭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從璟睿身後探出頭,回答,「是。」

是?她居然敢說是?還一臉的理直氣壯,呂襄譯臉似寒霜,甩袖怒聲指控道︰「上回爺見你畫首飾圖案,跟你要,你不給,反倒去便宜旁人,你這是吃里扒外,對主子不忠!」

那次他在余敏桌上,看見相似的圖樣,見獵心喜,她卻打死不給,沒想到她……這條又丑又笨的蠢魚,著實欺人太甚。

偏偏璟睿杵在那里,他又打不贏人家的爺,只能氣呼呼地怒瞪余敏。

對主子不忠?什麼跟什麼啊,價錢還是爺的「一口價」呢。

五百兩銀票成為她的護身符,日夜貼身帶著,那可是她到古代的第一桶金,怎麼也不能掉了。

余敏尚未開口,璟睿早一步回話,「別生小魚的氣,是我作主賣給寶珍坊的。」

「什麼?你作的主?」呂襄譯萬萬想不到,原來,他竟是被好友在背後捅刀。

搶身上前,他怒問︰「有圖樣為什麼不給綠翠齋?那才是我們的鋪子。」

余敏恍然大悟,原來綠翠齋是爺和世子爺合開的產業,既然如此為什麼……

「小魚不是給,是賣,寶珍坊用五百兩買斷小魚的圖。」

璟睿解釋得很清楚,余敏听懂了。

爺這是在為她爭取,爺認為她的要求沒錯,爺……寵她疼她,像哥一樣。忍不住地,她在爺背後,偷偷笑了。

同樣地,呂襄譯也听懂了,璟睿這是在嫌棄自己,白要余敏的圖?

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住璟睿,他是不是腦子進水,怎麼能說這種話?

「什麼叫作奴婢?她的身契還在你手里,別說一張畫,就算主子要她的命她都得乖乖雙手奉上。」

這種言論嚴重冒犯到余敏了,她從袖兜里拿出二十兩銀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擺,怒聲相抗,「買一個丫頭頂多五到七兩,我給爺二十兩,回頭爺記得把我的身契「雙手奉上」!」

哼,有錢的是大爺,現在本姑娘有五百兩傍身銀,也是個爺兒們啦。

她的氣勢驚人,話說完,片刻也不多待,轉身就走,留下面面相覷的兩個男人。

呂襄譯被她的氣勢震道,吶吶問︰「這丫頭耍什麼橫啊?一日為主,終生為主,她不懂嗎?」

「什麼主子?不就是有兩個臭錢,可以把人給踩在腳底下?這會兒小魚也有錢了,她踩你兩下你就火大?只許你踩她不許她反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璟睿輕笑回問。

他、他……幾十年的換帖好友,居然不站在他這邊?他說他只是有兩個臭錢,他的臭錢……他也有分啊。

可憐脆弱的小心肝被璟睿傷透頂,緊握雙拳,揚聲大喊,「我為什麼不能火大?早就跟你說,睿園上不上、下不下,沒半點規矩,還以為有笨魚幫著掌事,狀況會好些,可你哪只眼楮看她把你當主子敬著啦?」

璟睿聞言沒生氣,反而洋洋得意起來,攤開雙臂道︰「她不只把我當主子敬著,還把我當親人捧著、愛著、伺候著。」

說完,他拍拍自己的新衣服,再抬抬腳,讓呂襄譯看看自己的新鞋子,最後再顯擺地拿起系在腰間的玉佩和荷包,瀟灑甩幾下,氣得呂襄譯差點中風。

「那丫頭是平王府的。」呂襄譯跳腳耍賴。

他忘記自己屢次被笨丫頭給噎到說不出話,看著璟睿的炫耀,突然間,他也好想要一個沒規矩的壞丫頭。

「忘記了?你已經相贈于我。」余敏的身契在他手上,想搶?得打得過他才成。

「我後悔了。」

「起手無回大丈夫。」說完,他雲淡風輕地替他擺碗布筷,風涼地補上一句,「吃飯吧,這大概是小魚給你做的最後一餐。」

最後……一餐?呂襄譯再也受不了啦,抱著頭,大喊一聲,「我、後、悔、啦!」

早知道余敏這麼好用,丑一點有什麼關系?留下就是。

早知道她會做這麼好看的衣服、這麼好吃的菜、畫這麼漂亮的圖……嗚,他為什麼要放開她?

璟睿不理會他的哀嚎,夾一塊滑溜魚片放進嘴里。

在二十一世紀生活,是件很愉快的事吧?吃好,穿好、用好,連顯擺都讓人很驕傲。

呂襄譯像是作出什麼重大決定似的,手往桌面上用力一拍,說︰「你去告訴那個賊丫頭,就說爺允了,如果她肯把圖畫交給我,我會分她一成股份。」

璟睿搖搖頭,比出兩根手指,再夾一塊魚片。真好吃吶……

兩成?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璟睿還沒完,又補上話,「往後鋪子里賣她擺弄出來的東西,都得給兩成股。」

啊!他狠狠捶桌面,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咬牙,「成交。」

璟睿笑得像只狐狸,從把圖賣給寶珍坊那刻,他就料到今天,總算……總算成就了小魚想要的成就。

他把筷子塞進呂襄譯手里,「銀子有這麼重要嗎?看你痛心疾首的。」

「我對抗的不是銀子,是原則、是規矩、是道理,天底下哪有可以威脅主子的奴婢?」

璟睿微笑的臉龐頓時變得嚴肅。「第一,她不是奴婢,是我的女人。第二,這時代的原則、規矩、道理通通不適合她,她是穿越時空,從數百年後來的。」

「難不成你要用數百年後的規矩對待她?」呂襄譯瞠大眼楮,為一條笨魚,他啥都不在乎了?

「只要她開心,有何不可?」璟睿點頭。

此話一出,所有的事全透徹了。

自己終于理解,為什麼光想到小魚就會忍不住開心,為什麼不喜歡打扮的自己,穿上她做的衣服就會覺得甜蜜,為什麼在外頭應酬,心里卻老想著她做的飯菜。

為什麼明明累得想上床,還是抵抗不住與她秉燭夜談的。

因為喜歡上了,喜歡被她心疼,喜歡她為自己忙碌,喜歡她時刻想著自己。

因為喜歡上了,便想要她開心,便想要與她在一起,便把她……擺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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