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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似錢鼠 第2章(1)

劉蘭芝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就是睡不著,屋外的風吹得人心煩,她想到自己的處境,又想到屋後頭的那口古井,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突然她听到房門被推開,她嚇了一跳,猛地坐了起來。

不料推門進來的是笑笑,她依然打著赤腳,穿著單薄的單衣,一看到劉蘭芝,她立刻驚喜的爬上床。「蘭芝不怕,笑笑陪你。」

劉蘭芝看著屋外還是一片黑,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但笑笑的身子有些涼,她連忙將被子蓋到她身上。「怎麼不多穿衣服再出來,著涼了可怎麼辦?」

「蘭芝怕鬼,笑笑在,不怕。」

听到笑笑的話,劉蘭芝不禁失笑。她是怕鬼,但知道鬧鬼傳言是假的之後,她心里也沒太多疙瘩,輾轉難眠是因為想到一個人在這里孤立無援就難受,但她萬萬沒想到唯一察覺她不安的人,竟然是笑笑。

「笑笑陪!蘭芝睡覺。」笑笑要劉蘭芝躺下,然後像是哄孩子似的拍著劉蘭芝的後背。

躺在一起,劉蘭芝可以聞到笑笑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她是她來到這里第一個關心她的人,她感動得快要哭了。

「蘭芝別怕,笑笑陪你。」

「謝謝笑笑。」心里暖了也踏實了,她拉著笑笑一起躺下,沒多久便沉入夢鄉。

有人陪在一旁,這一覺,她睡得舒服又安穩。

天才微亮,听惠子說笑笑又不見了,想了想,張青揚連外衣都來不及套,穿了鞋子就越過梅林,來到西院最偏僻的角落。

這間房原是給奴才用的,但西院的奴才沒幾個,所以這間屋子一直空著,直到他要成親前,才隨意讓大牛買了些東西,將劉蘭芝給放在這里。

他推開了劉蘭芝的房門,在微亮的光線中,看著躺在床上的兩個人,他的臉一沉,緩緩走了進去。

笑笑自從發生意外之後,見到陌生人總是畏懼,這個劉蘭芝倒不知是哪里入了她的眼,竟從初識就讓她如此喜愛。

他看著熟睡的劉蘭芝,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說她長得好,雖如笑笑般縴細柔弱,但眉宇間帶著一絲春風般的嫵媚風情。

他不自覺伸出手,但在觸及她的面頰前,他眼神一冷,想起她在成親那日的所作所為,他的手倏地緊握成拳,又收了回來。

他向來高傲,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他也不屑放在心上,于是他腳跟一旋,又大步走了出去。

一出屋子,就看到大牛和惠子也急急的找了過來,他馬上吩咐道︰「在嫡母房里的丫鬟給那個女人送早膳來之前,帶小姐回房。」

惠子聞言,感到驚訝,沒想到小姐真的半夜跑到了劉蘭芝的房里。

大牛若有所思的瞧了眼緊閉的房門。「笑笑喜歡五少女乃女乃。」

听到大牛的稱呼,張青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五少爺與之成親,這聲五少女乃女乃理所當然。」大牛並沒有被張青揚的眼神給駭住。

張青揚不發一語的走開。

大牛嘴角一揚,要惠子照顧好笑笑,大步跟上了張青揚。

劉蘭芝看著桌上焦黑的菜梗和一碗硬得像石頭的米飯,明白這府里有人整她,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整她。

送來膳食的兩個丫鬟就在一旁,說的好听是要伺候,但應該是想看她怎麼吞下這些難以下咽的飯菜。

這兩個丫鬟未免太小看她了,她是誰,她是錢小鼠耶,任何情況之下都能屈能伸,縱是難以下咽,只要吃不死人,她都能吞進肚子里去。

她夾了口菜,放進了嘴里,菜不只冷了,還如外觀一樣一點都不可口,她咀嚼幾下,硬是把帶著焦味的菜吞進肚子里。

牡丹原本正等著看好戲,沒想到竟會看到這一幕,她愣愣的看向一旁的海棠。

海棠表面上是平靜無波,但心里也有些訝異,她原等著五少女乃女乃發脾氣,最後鬧到西院不安寧,讓五少爺發怒,將人給逐出去,沒想到……

這幾日,她利用送菜的機會,留意到五少爺從沒宿在五少女乃女乃的房里,五少女乃女乃不受夫君寵愛,娘家不待見,現在是徹底的孤立無援,世上只怕無人理會她日子是好是壞。

「五少女乃女乃,這些飯菜可吃得慣?」

劉蘭芝淡淡的看了眼海棠,這個丫鬟長得還算水靈,據說她不單是太守府當家主母姚氏房里的大丫鬟,娘親還是姚氏最看重的劉嬤嬤。

想到這里,她又想捶心肝,出嫁時,劉家也讓兩個丫鬟陪嫁過來,但因為鬧了一場投湖殉情,姚氏硬把兩個丫鬟帶走,昨日听說還發賣出府,但當然那些賣出去的銀子,沒半毛錢入了她的口袋。劉家人雖不滿,但畢竟是自家人理虧,所以縱使知情,也沒派人上門多說什麼。

當家主母賣了媳婦的丫鬟,收了銀子,表面功夫也做足,派了自己房里的丫鬟送飯菜,沒對新媳婦有半句苛責。外人只覺得太守府對一個才娶進門就鬧丑事的媳婦寬容大度,絕對想不到送來的是這樣的飯菜。

劉蘭芝又塞了口菜進嘴里,也不顧嘴里還有東西,沒興趣陪她們演什麼小媳婦委屈求全的戲碼,很直接的道︰「自然是吃不慣,這飯菜又冷又難吃,還有不少焦黑,想我劉家雖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也沒吃過這般粗食,看來公爹這個太守還真是清廉,縮衣節食的過日子。改天有機會出府,我逢人還得多贊幾聲,讓他人好好學學。」

牡丹臉色一變,這些菜其實並不是姚氏交代的,而是……她看著一旁的海棠,因為海棠討厭這個甫進門就讓太守府顏面掃地的五少女乃女乃,才故意讓她吃苦頭。

前幾日五少女乃女乃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對于飯菜看都不看一眼,只知道發傻,所以對送上什麼飯菜也都沒個反應,之後精神好了,開始吃東西,即使看到桌上是冷菜冷飯,雖吃得不多,卻還是動筷,不出一聲抱怨。

今日海棠故意給她不熟的米飯、燒焦的菜,她還是吃進了肚子里,牡丹還想,她是個好欺負的主,沒料到她竟盤算著要找機會把事兒捅出去,牡丹不由得有些心慌,她不過是被交代來暫時照顧這個眾人都不待見的五少女乃女乃,可不想要惹事。

海棠偷偷朝牡丹瞥了一眼,見她有些慌張,暗罵了一聲沒出息。她根本不在乎五少女乃女乃鬧,她鬧得越大,讓五少爺更討厭最好。

這樣一個被休的女子憑什麼能嫁給五少爺,雖說五少爺是個庶子,但他玉樹臨風又天資聰慧,能配上他的不該是這樣心中還有別的男人的殘花敗柳。

「若五少女乃女乃吃不慣,」海棠低著頭,掩去心里的不屑,故作恭敬的說︰「奴婢回頭去跟夫人稟報。」

夫人其實沒打算在吃食上為難這個五少女乃女乃的。

別人不清楚,但是娘親是夫人最看重的嬤嬤的她卻很明白,府里的中饋雖說是握在夫人手中,但因為兩個嫡子不爭氣,整天只知風花雪月,最後還是靠著有個太守爹的關系,花了不少錢買了兩個小小的芝麻官,才不至于無所事事。

太守府內外要吃飯的人不少,憑太守大人和兩位嫡少爺少得可憐的俸祿,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所以這些年來,府里的開銷全都靠著五少爺撐著。

五少爺不若兩位嫡少爺一心求官,他開酒樓,做南北貨買賣,不論世道如何,總能賺進大把的銀子。

夫人就算再鄙夷五少爺當個商人,心中再不甘,但為了五少爺手里的錢,也得維持表面上的和氣,因為利害關系,夫人再不喜五少女乃女乃,看在五少爺的臉面上,也不敢明著為難。

只是這這幾日看下來,她實在覺得夫人多慮了,五少爺的態度擺明了不在乎五少女乃女乃的死活,成親都幾日了,藉著送飯菜的機會,根本就沒看到五少爺出現在五少女乃女乃的房里,看來這個女人此生注定得不到五少爺一絲眷戀。所以就算她把這件事兒捅到了夫人面前,只要五少爺不管,夫人頂多就是表面數落她幾句便了事,根本不痛不癢。

「這倒不用真到嫡母跟前說。」劉蘭芝抬頭燦爛一笑。「府里的規矩如何便是如何,別為我壞了規矩。」

她注意到,相較于海棠的神色自若,牡丹顯得有些不自在,難不成這樣對待她不是嫡母的交代,而是下人搞的鬼?她好笑的想,好一個奴大欺主,想她錢小鼠落入這身子里,被困在太守府,連奴才都嫌棄。

她沒興趣擺個主子的架子去教訓不長眼的奴才,因為她已經想到了出路,她不要留在這里,她要離開,所以這些人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笑笑要進去,惠子你走開。」

听到門外有聲響,劉蘭芝抬起頭,透過窗看到一抹粉紅色的身影跑過,另一道人影忙要拉她。

是笑笑!她的眼里不自覺浮現了笑意,看笑笑的樣子是想進她屋子里來,但惠子正手忙腳亂的擋著她。

「海棠,你看,是那個傻子。」

劉蘭芝听到牡丹的話,臉色一沉。

海棠眉頭一皺,瞪了牡丹一眼。

牡丹這才想起了五少女乃女乃也在,神色略微不安。

「你們退下吧。」劉蘭芝冷冷的開口。

海棠和牡丹馬上將東西收拾好,行了個禮,一同退了出去。

「真不知羞!」牡丹才踏出門,立刻沒好氣的說︰「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貨色,還擺個主子的譜。」

「小聲點。」海棠的目光停留在遠處那抹粉紅色的身影上頭。

笑笑本名張若菲,自從落湖變得痴傻後,太守府對外就宣稱她死了。

這些年張青揚帶著笑笑住在西院,又派人守著院門口,不讓閑雜人等進來,要不是今天見著,她幾乎要忘了還有張若菲這號人物存在。

「海棠,你這麼漂亮,二少爺也喜歡你,你不如跟著二少爺,何必把心思放在五少爺身上?五少爺有什麼好,不過是個庶出又不知上進求取寶名,渾身銅臭的商人。」

「你懂什麼!」海棠的目光須臾不離笑笑。

就連夫人看在銀子的分上,都不得不對五少爺彎腰,縱是商人又如何?想起五少爺在夫人面前那不卑不亢的從容,她的心不由得跳快了些。

她是真心喜歡五少爺,比起那兩個只知風花雪月的嫡少爺,她更看中這個庶出的五少爺,靠著自己的力量掙得一片天。

想起五少爺從小就跟笑笑親密,海棠揚著笑,正要走向笑笑套交情,突地,一抹巨大的身影出現,擋住了她的路,那臉上一道猙獰的疤痕令她眼底閃過一絲懼意。

「海棠姑娘,」大牛將她的恐懼看在眼里,冷冷的道︰「出西院的路在另一頭。」

海棠身子一僵,有些尷尬的道︰「我不過想跟小姐請安罷了。」

大牛跟在五少爺身邊多年,雖是奴才,但更像是兄弟,是五少爺的外公從小教的人才,送到五少爺身邊的幫手,她可得罪不得。

大牛居高臨下的掃了海棠一眼,每個月他都得跟著五少爺進主屋向姚氏請安,不是沒有察覺姚氏身邊的丫鬟對五少爺的心思,但可惜,她是姚氏的人,此生五少爺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這里沒有小姐。」大牛說得直接。

早在張若菲落湖,太守府宣稱大小姐淹死之後,世上再沒有任人欺凌的張若菲,只剩天真無邪的笑笑。

「大膽奴才!」牡丹沒有海棠的心思,不客氣的道︰「敢這麼跟我們說話。」

大牛冷笑一聲。「牡丹姑娘,你當真以為今日稱你一聲姑娘,你也是主子嗎?容在下提醒一句,咱們都是奴才,誰也沒高過誰。」

牡丹被他高傲的語氣嚇了一跳。

海棠忍著氣,退了一步。「失禮了,大牛哥。只是天冷,還盼大牛哥叮屬五少爺保重身子。」

大牛沒有任何回應,目送海棠和牡丹離開,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他才轉過身,看著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劉蘭芝。

「以五少女乃女乃的身分,偷听壁腳實在不妥。」

劉蘭芝微笑著走上前。「若不偷听,怎麼能知道這麼有趣的事。」

有趣?听她這麼說,他的嘴角不自覺輕揚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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