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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躍龍門 第3章(1)

「大人,還是別……」

就在阿蕊畏怯拉扯間,方巧有幾名宮女從穿廊轉折走來,一見阿蕊,帶頭的宮女便率先發難——

「鄭夫人不都發話了,不讓你這賤婢踏進後宮範圍,怎麼你就這般蠢笨听不懂人話?」

荊軻涼涼一哂。「哪來的母豬也會說話?阿蕊,這後宮難不成養的不是人而是豬?難怪我的膳食都短缺了,原來全都拿來喂豬了。」

「你說什麼,你——」帶頭的宮女正要追問她是誰的宮人,赫見她一席素衣,長發未綰,隨即罵道︰「你是迷惑大王的狐狸精!」

「再說一次。」荊軻斂笑道。

巨大的壓迫感教一干宮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還是帶頭的那人率先反應過來。「你給我等著!」她可是鄭夫人身旁的大宮女,怎能教人如此看低?她馬上領著一票宮女回頭搬救兵。

荊軻笑了笑,不管阿蕊又哭又求,跟著宮女們的腳步前進,反正跟著母豬就會找到窩的嘛。

不一會兒便來到一座小殿,前室里幾個華衣錦服的女子正圍坐成一圈,面前矮幾上擺著各種吃食,又是酒又是餅,矮幾上擺放不下,還擱了一地。

有的只吃了一、兩口便棄置,有的甚至動也沒動,教荊軻的眸色更深了些。

「唷,哪來的狐狸精,連點規矩都不懂,見到人不會請安。」听大宮女說明原由,鄭夫人神色一凜,直瞅著笑得幾分嬌艷風流、教人不敢逼視的荊軻。

一時間席上幾位夫人全都交頭接耳了起來,唯有一名安靜地繼續在一旁用膳。

「夫人可听過狐狸精會跟豬請安的?」荊軻笑意不減地問。

「你說本宮是豬?!」鄭夫人氣得站起身,一腳踹翻矮幾,杯盤滾落一地。

荊軻垂眼瞅著傾倒的美酒佳肴,怒火愈盛,笑意愈濃。「夫人怎能說自己是豬,就算真是豬,也說得小聲點,旁人听了會笑的。」說完,她免費奉送極盡嘲諷輕蔑的笑。

「還杵在這兒做什麼?給本宮打!」鄭夫人氣得推了身旁的大宮女一把。

有主子當靠山,大宮女有了幾分底氣,帶著幾名小爆女沖到荊軻面前,毫不客氣地賞了荊軻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響亮極了,鴉色的發在燈火映照間彷似流火竄動。

幾位夫人拍手叫好,阿蕊則是嚇得倒抽了口氣。

眼見那大宮女還打算乘勝追擊,荊軻輕而易舉地擒住她的手,看著她,話卻是對著阿蕊道︰「阿蕊,咱們行事是這般的,他人不動我不動,他人動我我必動,所以這當回擊了,也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話落的瞬間,一個抽手甩去,那大宮女當場被打飛。

阿蕊連連抽氣,幾位夫人更是嚇得瞠目結舌,唯有那個還在用膳的,抬眸看了一眼,無聲地朝荊軻努了努嘴。

荊軻隨即意會,點了點頭,幾步上前抓住鄭夫人的頭,硬是押在狼籍杯盤中。「這五谷雜糧何其珍貴,一個不事生產的人憑什麼如此浪費農作!傍我吃,敢剩下一口,我就撕爛你的嘴!」

「救命啊,你們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鄭夫人尖聲的叫喊著。

幾名夫人見狀,連忙吆喝隨行的宮女助陣,就連阿蕊也被團團包圍打著玩。

「阿蕊,打回去!」荊軻怒不可遏地吼道。

這群養在後宮,極盡奢華度日,不知人間疾苦的女人,就讓她來好生教訓,看她們日後誰還敢浪費!

掌燈時分,嬴政就著油燈看著竹簡,幾案上一疊疊,幾案下則是好幾疊,看得他眉頭深鎖,垂睫沉思。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太郎中福隆,看了看外頭不斷使眼色的宮人,面無表情地微微攢眉,一會兒才低聲道︰「大王,已是用膳時分。」

「知道了。」嬴政收妥了竹簡,隨即又取起另一份攤開細讀。

埃隆沒轍的看向門外,一切盡在不言中。每回大王看前線送回來的消息時,都能看到廢寢忘食,哪怕提點了,一聲虛應後沒人敢再擾他。

但提醒用膳算事小,雙生弟弟的央求才是大事。

東都和中原兩大駐營區,幾位將軍為了調糧一事急急回報,再加上安撫韓、趙兩國的百姓,實是教前往撫安的御史大人傷透腦筋。連著幾樁事,那荊使節已經被大王晾在慶平閣快月余,再這樣下去,大伙都得跟著大王廢寢忘食。

他不以為意,但听說九卿里頭,除了奉常、太宰與他太郎中外,大伙已經連著幾夜邊哭邊喝酒澆愁,就連丞相大人昨兒個被大王罵了聲廢物後,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偏偏御史大人沒在宮中,宮里都快亂成一團了。

無聲嘆了口氣,福隆把個人生死丟到一旁,硬著頭皮準備死諫,「大王。」

「嗯?」

「大王已經月余未接見荊使節,按禮該每月召見一回。」

大王向來不是那麼遵禮的人,要不奉常大人也不會閑得天天亂逛,然後被忙到抓狂的其他九卿逮住,拖到側園里蓋布袋,但除了以禮制規勸,他真想不出還有什麼說法。

嬴政執著竹簡的手一頓,月兌口問道︰「已經月余了?」

「是,大王。」

嬴政眉眼一沉,將竹簡一擱。都怪他只有豬一樣的臣子,才會使得他事必躬親,累得他這陣子沒睡好過,沒想到一眨眼就已經月余。

微眯起眼,他突然有點想念荊軻那雙清冷的眸,橫豎手上這些事也得再想想,他倒不如先抽空見見他。

見大王起身,福隆隨即朝外頭使了個眼色,宮人立刻跪伏迎駕,隨著大王浩浩蕩蕩地朝雍門宮而去。

然,一來到慶平閣,驚見倒在地上的福盛,福隆立刻上前探他鼻息,確定他無恙後,毫不客氣地朝他臉上刮了兩個巴掌,痛得他當場瞪大眼。

「哥,咱們沒仇吧……」往死里打也不是這種打法。

「福盛,發生什麼事了?」

埃盛的視線越過兄長,驚見大王沉著臉,他立刻起身拜見。「大王,荊使節說吃太飽想到園子里逛逛,臣還未應允她,就……」他撫著隱隱作痛的後頸,轉身沖進慶平閣里,就見秦舞陽癱睡在地上,他馬上一腳踹了過去,怒聲問道︰「荊軻呢?」

秦舞陽被打得有經驗了,不敢喊疼,只是噙著兩泡淚,哽咽答道︰「她不是說要到外頭逛逛?」

「荊軻去哪兒了?」嬴政沉聲詢問著。

「臣……臣馬上去找!」盡避一點頭緒皆無,福盛還是硬著頭皮道。

埃盛才剛踏出慶平閣,就見兩名侍衛急奔而來。「大人,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福隆沉聲問道。

「荊使節和後宮夫人們打起來了。」

嬴政神色一凜,快步奔去。

一票人暗叫不妙,趕忙追上,期盼荊軻千萬別把事鬧大,否則大伙都沒好日子可以過了。

「食物可以這般糟蹋的嗎?嗯?再說一次。」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放過我……」

當嬴政來到鄭夫人的小殿時,瞧見的就是一票夫人宮女縮成一團,一個個釵倒發亂,衣衫破損,而最慘的恐怕是被壓在地上吃食的鄭夫人了,她臉上的妝容都抹上了菜肴的油膩,慘不忍睹。

反觀荊軻,一身素衣,彷佛在夜里綻放的瓊花,清麗絕艷,暗香流動,哪怕渾身散發著喧騰殺氣,依舊美得令人屏息。

嬴政眼也不眨地注視著,直到身後的宮人趕到,高喊,「大王駕到!」

瞬間——

「大王,救我……」

「大王……」

原本噤若寒蟬的夫人宮女們,立刻拉開喉嚨哭喊著,現場表哭神號,哀鴻遍野。

「全都給寡人閉嘴!」嬴政斥了聲,怒目掃過眾人,現場如遭冰凍,一個個偎傍著打哆嗦,他再將視線掃向完全不將他放在眼里,仍不肯放手的荊軻。「荊軻,你這是在做什麼?」

「大王,在下只是略盡棉薄之力,替大王稍稍管束。」荊軻有點遺憾地放開鄭夫人,對于沒讓她把地上的佳肴舌忝完感到惋惜。

「寡人的後宮何時輪得到你來管束?來人,將荊軻押進大牢!」哪怕他再怎麼得他的心,也不得恃寵而驕到這種地步,他必須知道自個兒的身分。

阿蕊立刻跪伏在地。「大王饒命,不是荊大人的錯,全都是奴婢的錯。」

荊軻嘖了聲,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阿蕊?關你什麼事?」嬴政睨了她一眼。「抬頭說話。」

阿蕊抬起鼻青臉腫的臉,嚇得嬴政立刻退了兩步。

「大王,是大王要奴婢到慶平閣服侍荊大人,可打從十幾天前,御膳房的廚子便不給膳食,奴婢鼓起勇氣追問,才知道是後宮的夫人們下令,奴婢要討公道卻被打發了,逼不得已奴婢只好拿栽種在宮牆角邊的野菜和豆子,跟廚子借了灶,勉強弄出膳食,可是近日漸冷,野菜和豆子都枯死了,膳食越發短缺,荊大人壓根沒嫌棄,反倒是察覺了奴婢身上的傷,才會要替奴婢討公道……是奴婢的錯,請大王赦免荊大人的罪。」

嬴政听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嚼著冰雪般的口吻,問︰「你為何會在宮牆角邊栽種野菜、豆子?」

此話一出,荊軻微訝地揚起濃眉,這是重點嗎?

「奴、奴婢……」

「怎麼,讓人給欺了?!」嬴政重喝了聲,吼道︰「來人,將永巷令拖出宮外立斬!」

「大王,大王曾說過宮中諸事得審而查,不可獨斷。」福隆跋忙道。

嬴政深吸了口氣。「寡人是說過,但眼前已是罪證確鑿,寡人當審立判,斬!」

「大王、大王……」

「給寡人听著,宮中有宮中的規矩,興風作浪不是不成,但要做得漂亮,寡人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別太過太錯,寡人就當不知道,但阿蕊是寡人帶回宮的,歸在永巷令之下掌理,阿蕊卻連頓膳食都吃不飽,還得自個兒栽野菜,這不是在欺負阿蕊,是在打寡人的臉,還不該死?!」

一票夫人和宮女聞言,嚇得把臉垂得低低的,就怕阿蕊仗勢,隨手比一比,大伙就得手牽手一起下黃泉。

阿蕊是大王帶進宮的,這些久居後宮的夫人宮女自然知道,可問題是大王並沒有對阿蕊特別禮遇,彷佛早就把阿蕊給忘了,幾個年頭過去,阿蕊怯懦不成氣候,自然是被眾人給踩在地上了。

誰知道今兒個卻突然天地變色。

「還有,誰允你們有這天大的本事讓慶平閣斷膳?」嬴政輕步走到他的宮女……或是夫人面前。不能怪他,他成親是成親了,但別說同寢,就連和她們好好說幾句都沒有,他哪里分得清誰是他的夫人,雖說可以用衣著來分辨,但這些女人的衣裳在他眼里皆俗不可耐,讓他多看一眼都覺得眼楮痛。

「大王恕罪、恕罪!」一個個夫人宮女抖若秋風中的樹葉,不斷磕頭求饒,一波一波如浪般,看得嬴政頭都暈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將夫人們押回寢居,沒有寡人的命令,膽敢踏出一步,立斬!夫人身邊的所有宮女發派到尚衣丞,御膳房的廚子給寡人全都換了!慶平閣的膳食交給太官令,立刻傳令下去!」

「臣遵旨!」福隆一個眼神,後頭的福盛立刻著手處理。

嬴政雷厲風行地小做整頓,最終目光落到了荊軻身上。

荊軻尚未回魂,因為她有點懵了。一個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暴君,能夠記得自己帶回宮的奴婢已經實屬不易,甚至還察覺阿蕊栽豆是被人欺,姑且不論他是不是利用了阿蕊,目的在整肅後宮內務,但她必須說這個方法相當好,三不五時玩上一回,看誰還敢造次。

「荊軻,隨寡人回宮。」

「……是。」輪到她了是吧,那就來吧。「但能否讓阿蕊先療傷?」

嬴政看了阿蕊一眼,福隆隨即明白,讓人帶阿蕊下去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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