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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你當妒妻 第1章(1)

項柔感覺自己就像看了一部古裝連續劇,一幕又一幕的畫面在眼前播送著。

劇中女主角與她同姓項,名喚夕兒,是項知州家的五小姐,一個生母已死的庶女。

項夕兒的知州父親因公事煩忙,從不管宅內事,內宅之事全由妻子林氏一手把持。

林氏生性偏狹小器、刻薄善妒,對于府中的三位姨娘從未善待過,更別提那些姨娘所生出的庶子庶女了,因此,項夕兒從小便一直跟著生母娟姨娘生活在壓抑與委曲求全中,直到五歲生母娟姨娘因難產而死,她改由紅姨娘撫養,整個人的存在感又變得更低,性子也變得更沉默寡言與懦弱。

項知州一共兩個兒子五個女兒,大少爺、二小姐、四小姐是嫡出,其余的三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和七少爺皆為庶出,其中三小姐與七少爺為同胞姊弟,為蘭姨娘所出,六小姐為紅姨娘所出,夕兒則在生母娟姨娘過世之後改由六小姐的生母紅姨娘撫養。

紅姨娘自個兒有女兒,一點也不想撫養別人的女兒,無奈太太發話,老爺首肯,她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得接受,于是對待這位養在她名下的五小姐就只管沒餓著、冷著,其余一概懶得理會。

于是,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下,項夕兒會被養成一個瑟縮、懦弱,而且無知又愚蠢的女孩兒也就不奇怪了。

在身為旁觀者的項柔看來,項夕兒其實挺聰明的,至少在察言觀色上比任何人都厲害,輕易就能分辨出別人對她的態度與情緒是好是壞,不然能不能平安長大還是未知數。

時光荏苒,小女孩轉眼就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

從小無人教導、無人疼愛又無人呵護的五小姐長成了標準的繡花枕頭,除了承襲生母娟姨娘的美貌外,簡直就是一無可取,想議個讓項知州滿意的親事簡直就是困難重重,加上他對未來女婿的要求又高且又堅持,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情況下,項夕兒的婚事差點沒把她的嫡母林氏給折騰壞了。

為此,怒不可遏的林氏沒少給這個庶女排頭吃,幾乎是照三餐見著就罵,忍不住沖動就是一巴掌下去,因此這位五小姐在府中的處境簡直比一個丫鬟都還不如。

項府中,除了林氏為項夕兒的婚事絞盡腦汁外,還有一個人對此也相當關注,那便是紅姨娘,因為五小姐的婚事若不成,最受影響的便是排在她後頭小她幾個月的六小姐,因此紅姨娘為了自個兒的女兒,即使不想多管閑事,也不得不費心托了許多關系又花了許多銀錢去打听合適的人選。

正所謂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她找到一個絕對適合而且能成的人選。

袁勢封,現年二十一歲,十四歲離家入伍,跟隨護國大將軍出征,在北越邊境平亂,一連數年打了許多場勝仗,撈了不少軍功,日前隨護國大將軍班師回朝後,已榮升正四品忠武將軍。這樣的未婚新貴,照理說行情應該相當看俏才對,卻因克妻的傳言纏身,婚事始終沒有著落。

紅姨娘在項知州面前扮演的一直都是解語花的角色,因而對他知之甚深。她知道老爺對于克夫克妻之說向來抱持嗤之以鼻的態度,甚至可說是深惡痛絕,因為老爺與早逝的老夫人便是此迷信的受害者。

听聞當年老夫人嫁進項家不足一個月夫婿便意外身亡,被冠上了克夫之罪而被趕出婆家,之後即使發現自個兒懷孕了想回夫家卻不被接受與承認,只得一個人生活,一個人生子,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撫育兒子長大,供兒子讀書考取寶名,最後兒子尚未發達,她就因積勞成疾病逝。

因此,老爺最痛恨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克夫克妻之類的話題,更厭惡對此迷信深信不疑的人。

在探听到袁將軍的事之後,紅姨娘當真心喜若狂,立刻就有了個一石二鳥、一舉兩得的計劃。

她先讓人想辦法向袁家傳遞消息,讓袁家釋出向項家求親之意。她知道太太生性雖然刻薄,但對老爺向來唯命是從,因此絕對不會替老爺挑選一個有克妻之名的女婿,殊不知這樣做只會將老爺惹怒。

丙然,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在走。

袁家托媒人上門提親,太太的喜出望外在得知對方有克妻之名後斷然回絕,而她則趁著老爺到她房里歇息的晚上,不經意的提起這件事,老爺當場怒不可抑,隔天便將太太狠狠地斥責一頓,然後毅然決然的拍板定案,五小姐的婚事就此底定。

真的是一石二鳥,既解決了五小姐的婚事,又讓太太狠狠被老爺發落了一記,紅姨娘對此發展相當滿意。

袁家的動作很快,沒過多久就來下小定,又因袁將軍的年紀已過弱冠,對方希望能盡快完婚,于是在五個月後,無人心疼與憐惜的項夕兒就這麼上了花轎,成了親,嫁給了有克妻之名的袁勢封將軍,然後每天過著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被克死的命運。

身為觀眾的項柔一路看下來,深深覺得有句話說的很對,那便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項夕兒便是這麼一個人。

對于項夕兒在項家的處境,項柔雖覺得她可憐,覺得她無辜又無奈,每每見她被欺負、被苛待都為她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的,但是當她成了親,換了新的生活環境,有了尊貴身分,完全可以擁有不同的人生,她卻不懂得珍惜與把握,依然只會自怨自艾的在那邊扮演可憐五小姐,對于夫婿與夫家眾人對她釋出的關懷與善意完全視而不見時,項柔就已看穿一切,知道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反之,她倒覺得袁勢封這個男主角挺值得人同情的。

說起來這男人真的是既倒楣又悲摧,明明一切都與他無關,最後卻都得由他來背負所有的罪與責。

此話怎講?

很簡單,一個不足三歲的小娃兒有了一個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結果未婚妻來不及出世就胎死無緣的岳母月復中,這罪人是他,因為說是他克的。

然後,在十四歲那年本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又有了第二個未婚妻,結果怎知下定不足一個月,因女方貪玩,與家人出游跑去游湖時失足落水溺斃,這個罪魁禍首又落到他頭上,于是從此他就被冠上了克妻之名,真是很悲摧。

為了克妻這事,他十四歲便離開家鄉入伍從軍去,花了七年的時間,幾度出生入死終于掙了一個正四品忠武將軍的官位回來,本以為可以雪恥重生,怎知卻依然擺月兌不了克妻這罪名,最後還「寧爛勿缺」的娶了項夕兒為妻。

在項柔看來,袁勢封就是個受害者,從頭到尾都是。不過他最可憐的卻是娶了項夕兒,因為如果他娶的不是只會自怨自艾的項夕兒,而是別的女人的話,以他對妻子的溫柔體貼、容忍寬恕,以及公婆對媳婦的和善,要想構築一個幸福和樂的家庭來破除他克妻的謠言絕非難事,偏偏他娶錯了人。

也之所以才說他倒楣又悲摧,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他卻沒有置喙的余地啊。

袁家父母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眼見兒子都當上了將軍,成了正四品的武官,怎麼也該娶位官家千金才行,偏偏兒子又有克妻的傳言,稍有名望勛貴之家都不願與他們結親,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位五品文官願意與他們家結親,雖然對方是庶出的,但畢竟是知州千金,想必不會太差,便匆忙定下,以防對方反悔,怎知進門的媳婦卻是這副德性,事後他們也是後悔莫及。

袁家父母雖然對新進門的媳婦充滿了失望與後悔和無奈,倒也沒有苛責或苛待新媳,反而處處包容,寬厚以待,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融入他們家,成為袁家的一分子,然後為年紀已經不小,膝下卻仍空虛的兒子生下子嗣,以平反兒子克妻的謠言。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們的祈求。

項夕兒進門兩個月後便傳出懷了身孕的好消息,袁家二老喜出望外,袁將軍也喜上眉梢,袁府上下更是籠罩在一片喜氣之中,但是令所有人難以置信與震驚的是,媳婦竟然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為此甚至不惜做出了傷害自己的舉動。

項柔深深地覺得項夕兒八成腦袋有問題,不然又怎會不要孩子呢?在這種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女人唯有為夫家生下子嗣,身分地位與未來才有保障,項夕兒就算再無知愚蠢也不可能會不知道這個道理才對,除非她真的是瘋了。

為了阻止她傷害肚子里的孩子,袁家不得不派人寸步不離的看守著她,然而即使如此,事故仍是頻傳,幾度險象環生。

同時間,項夕兒的不可理喻也把袁家所有人對她的包容與耐性逐漸消耗殆盡。

現今,袁家上自主子,下至奴僕,沒有一個人願意給她這位將軍夫人好臉色看,只有隨她陪嫁而來的幾個人還願意好聲好氣的與她說話,即使如此,那些下人們也漸顯不耐。

瞧,眼前就有一個。

「夫人,算郝嬤嬤求求你了,就算你不為自個兒的身子著想,好歹也為隨你陪嫁而來的奴僕們想想好嗎?你可知,你若出事咱們這些下人就得受罰,郝嬤嬤年紀大了挨不了幾棍,你若再折騰下去就是要了老奴的老命啊。老奴自認對你也算盡心盡力、掏心掏肺了,想當初你的婚事確定了之後,府中叫得出名字的管事婆子根本就沒有一個願意跟隨你到這邊,只有郝嬤嬤我憐惜五小姐可憐才點頭說好,從原本待得好好的項府跟你嫁到這邊來照顧你,光是這一點,你就不能恩將仇報呀。」

郝嬤嬤原是項府姨娘住處的三等管事婆子,對被養在紅姨娘名下的項夕兒也算是從小看到大,知道她懦弱好拿捏,因而明知道未來那位五姑爺有克妻命,五小姐嫁到袁將軍府也不知道能否平安無事,她依然抱著富貴險中求的希望跟了過來,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位五小姐不只懦弱,還愚蠢、腦袋有問題,好好的日子不過,硬是要亂折騰,不僅折騰自己,也折騰他們這些跟著她的無辜下人,讓她不只一次為自個兒當初的決定後悔莫及。

「郝嬤嬤,你怎麼能跟夫人這麼說話?夫人何時對你恩將仇報了?」丫鬟紅韻忍不住出聲道。

紅韻是項夕兒身邊的大丫鬟,除了紅韻之外還有一個紅歆,都是自小便待在項夕兒身邊服侍她的,三人雖是主僕關系,卻是情同姊妹,這兩個人也是項夕兒在這世上最為信任與依賴的人。

「我哪兒說錯了?夫人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在折騰大家嗎?」郝嬤嬤瞪她一眼。

紅韻皺緊眉頭,卻無法反駁郝嬤嬤所說的話。

郝嬤嬤見她無話可說,不由自主的得意了起來,說話也愈加放肆。

「我就是想不通,哪有人在嫁了人懷了身孕之後,還尋死覓活說不要孩子的?更別提這孩子還是將軍府嫡長子女,身分矜貴,府中上至老夫人、老太爺,下至打掃庭院的奴才,誰不期待、不寶貝這個小少爺或小小姐的出生啊?就只有夫人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在這邊瞎折騰,整天喊著不要這孩子,不知道的人說不定會以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將軍的,而是個雜—」

「閉嘴!」紅韻倏然怒吼一聲,聲色俱厲的盯著她,道︰「郝嬤嬤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能說!」

「你這丫頭凶什麼,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是外面的人講的。」郝嬤嬤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外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說夫人之所以不要孩子恐怕只有一個理由,那便是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將軍—啊!」

郝嬤嬤話未說完,就被潑了一臉的茶水,氣得她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大叫一聲,一邊抹去臉上和抖落身上的茶水,一邊怒不可遏的朝紅韻怒吼道︰「你這死丫頭做什麼?瘋了嗎?竟敢拿茶水潑得我一身濕,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人是嬤嬤才對。」紅韻不甘示弱的站起身來,一臉冷峻的指責她,道︰「嬤嬤你身為府中的管事嬤嬤,不好好管理那些造謠生事的奴僕就算了,竟然還听信謠言跑到夫人面前亂嚼舌根,你這樣是想挨板子嗎?還不快點向夫人認錯,乞求原諒!」

「你這臭丫頭說什麼,你以為你是誰,竟敢教訓我!什麼?挨板子?我看是你先挨我的巴掌!」郝嬤嬤怒不可遏的吼道,說完冷不防的就朝紅韻撲了過去,抬起手來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房中響起。

紅韻當場就被打懵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郝嬤嬤竟然敢當著夫人的面動手打她。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抽氣,她看著高抬著下巴,一臉嘲諷又得意的郝嬤嬤,感覺體內好像有什麼崩裂了。

這段期間為了照顧精神不穩、喜怒無常的夫人,她已心力交瘁,但為了可憐的夫人,她一直都壓抑著不安與恐懼,對苑里那些不幫忙勸慰,只會落井下石的下人們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但是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啊!」她尖叫一聲,猛然沖向郝嬤嬤,伸手就往她臉上、身上、頭上一陣亂抓亂打,同時將壓抑在心里所有的不滿與憤慨全部宣泄出來。「你這個老貨竟敢打我,你憑什麼打我?你這個不為主子盡心,只會落井下石、翹首看戲,自私又自利的老虔婆!」

「你叫誰老貨?」郝嬤嬤尖聲道。

「叫你,就是你這個沒良心的老虔婆!」

「你這個賤婢,看婆子我今天不撕爛你的嘴。」郝嬤嬤怒罵著反撲而去,兩個人頓時你來我往的在房里打了起來。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項夕兒根本被郝嬤嬤所透露出來的消息嚇呆了。她從來不知道外頭竟將她說得如此不堪,說這些話的人是不是想要她死?她握緊拳頭,氣到發抖,感覺既委屈又忿怒。她從未害過人,也沒犯錯,為何大家都要這樣對待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沉溺在悲傷難過中的她突然被一聲尖叫驚得回神,抬頭一看,只見郝嬤嬤和紅韻不知為何竟大打出手。

「別打了。」她出聲喚道,結果不知是她的聲音太小,抑或那兩人打得太忘我,竟沒有一個人理會她的命令。

「別打了。」她再次叫道,那兩人依舊沒有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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