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放賑銀嗎?」
「當然要,但秋賦尚未上繳,國庫能有多少銀子,何況父皇心心念念著要為耿秋蘭另外再蓋一座儷人宮。」
「儷人宮?為什麼,後宮的林園宮殿還不夠多?」處處花錢的時機還蓋宮殿?言官不會群起攻之嗎?
「耿秋蘭懷上孩子了。」
「什麼?那孩子……」有了孩子,程溪還能專心對待秋蘭姊姊嗎?他們兩人之間怎地命運如此多舛,她滿臉苦。
他笑著把她抱上自己膝間。「別擔心,孩子是程溪的,事實上耿秋蘭從未與父皇行房。」
「怎麼可能,帝王行房是要翻牌子的,所有人都曉得皇上偏寵秋蘭姊姊。」
「就是因為偏寵,父皇才會特準她在自己的宮里伺候,在自己的地盤上,情況自然容易掌控。一點藥、一點迷香,父皇哪知道自己寵了誰?」
「那代替秋蘭姊姊的是……」
「一個青樓妓子,床上功夫了得,伺候得父皇很舒坦,要不,光是一副好容貌,就能令男人對女人迷戀至斯?」
他曖昧地看她一眼,沒說話卻是什麼都說了,意思是,她不也是贏在床上功夫?
是他這個師傅教得好,才不是她生性。她橫眼瞪他。
熙風的掌心捂上她的臉,瘦了,一個掌心就能把她的臉給遮掩。「別用這種眼光看我。」
拔下他的手,五福薄嗔,「我用什麼眼光看你?」
「欲語還羞、欲迎還拒,這會讓男人把持不住,還是福兒想試試馬車上……」
這人越發葷素不忌了,她氣得揮開他的手,把話題拉回來。「懷上孩子就要蓋宮殿?後宮不擠壞了,何況還搞到沒銀子賑災,這樣怎成?」她滿臉不以為然。
「父皇是想把耿秋蘭的孩子當成太子教養吧,不過父皇倒還不至于昏庸,把蓋宮殿擺在賑災前面,只是他答應耿秋蘭年前要搬進新宮殿的事,要失信了。」
男人最怕什麼,最怕在心儀的女子面前失信吶。
「所以?」
「我準備把這幾年來的積蓄,以及賣掉皇子府的銀兩交給父皇,就說「心知濟縣百姓流離失所,父皇為天下蒼生寢食難安,兒子不能在父皇跟前盡孝,唯有縮衣減食,為父皇分憂。」」
這樣一來,父親定會心生感動,再加上耿秋蘭與李柳的使力,在父皇病征出現,考慮立太子之時,自己便會是第一人選,此為其一。捐了錢,爭取這趟皇差也是理所當然,那麼他就可繞道魯縣,把二十萬兵馬的事辦妥,此為其二。
「太好了,丟掉燙手山芋,四爺又可以順利出京,一舉兩得,四爺英明!」突然間,她覺得松口氣。
皇陵天高皇帝遠,處置後宮人馬,只要嘴巴一掩往外頭發賣,消息想遞進宮困難重重。
可京城近,到處都有眼楮盯著,辦事不能這般豪邁粗糙,再加上不肯消停的李氏……她不怕生事,就怕替四爺添堵,他要傷腦筋的事兒已經很多了。
「爺要繳多少銀子到國庫?」
「五萬兩銀子吧!」他心底略略估算,這些年的賞賜和賣掉宅子差不多就是這個數,可是小家子氣的曾五福听到這個數字,驚得雙眼圓瞠。
「四爺很有錢嗎?」請爹代買的宅子,還沒付錢呢,一口氣吐出五萬兩,會不會太慷慨了些?
「爺不是告訴過你,上官先生教出不少人手,有他們幫爺賺錢呢。」
「是,爺說過手下有幾間鋪子。」
「正確的說法是三百七十六間,分散在全國各地。」
除賺錢之外,搜集、匯聚各方消息也是他們的重要工作,往往水災旱災、強盜為禍,這種事還沒傳到父皇耳里,他已經提早一步知道。
因此他能攏住全國各地將領、地方百官,才能與朝堂臣子交好,否則光靠他親切溫和的笑臉,哪能讓百官臣服,甘為驅使?哪有這種好事。
「四爺是財神爺啊!」
「四爺只是一個好商人。這些年辦差事,沒有勢便得散財,你家四爺用銀子砸了不少人,才砸出今天的人脈與氣派。」
「我該夸四爺幾句嗎?」
「福兒不嫌累的話,爺倒能撥點時間听听。」
五福笑開,他那副與世無爭的溫和笑臉讓所有人對他放下戒心,都以為他是個再平庸不過的男人,哪里曉得他是裹著蜜糖的藥丸子,面甜心苦。
她沒夸獎他,但是捧住他的臉,輕輕吻了兩下,這個男人啊……要怎樣的動心忍性,方能走出今日局面。「辛苦你了。」
「有福兒在,不辛苦。」
「嘴上抹蜜。」
「是真心話,過去做不少事可心里並不踏實,幾番猶豫自問這麼做是對的嗎?當皇帝真能讓自己痛快?但自從有福兒,心踏實起來,可以保護一個女人為她的幸福而爭,是件令人興奮的事。
「妾身讓爺興奮了?」五福嬌笑道,輪到她葷素不忌。
「對,一向都是!」
「那龍椅和妾身呢,爺看到哪個更興奮些?」她攀在他身上,一口氣往他耳邊吹。
「猜猜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想當皇帝的?」他攬上她的腰,臉頰與她相貼,他喜歡無時無刻分享她的馨甜。
「你娘過世那天。」他說過的,他說過的每句話,她都牢記在心。
「對,我滿肚子仇恨,唯有坐上至高至尊那個位置,我才能替娘報仇。之後,我身負安將軍的血仇,背負師父與上官先生的期望,我立誓當帝王。
「這些年,一趟一趟皇差,我親眼看見父皇老了、昏庸了,而手足們只知道爭權奪利、紙醉金迷,我放不下天地萬民,放不開大齊的山川河岳,我很清楚,這個擔子我必須挑起來!
「我知道你不愛爭斗,喜歡樸實簡單的生活,把你拉進後宮,對你並不公平,但我願意承諾,那個後宮除了你之外不會有其它女人,雖然它很大,我只打算讓它成為我們兒女的游樂處,不打算讓它成為手足相殘的殺戮戰場,等我們栽培出一個足堪大任的兒子,爺便放下一切,領你走遍天下。」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五福心疼了。
這些日子,他們越談越深,他原也是個溫柔善良的人,只是身處的位置逼得他無法單純,他有他不能卸下的責任,即便要鞠躬盡瘁也得死扛著。
握住他大大的手掌心,她把自己的臉往里面貼,輕輕說︰「沒關系,如果擔子挑得累了,我的肩膀借爺,妾身可是很孔武有力的。」
他笑開,一陣胡天暗地的亂吻,把她親得頭昏腦脹,靠在他懷間環著他寬寬的背,她微微喘息。「四爺,我們來討論一個現實的問題吧。」
「你說。」
「怎麼說,李氏都是正妃,我的身分壓不過她,在皇陵,我用粗暴的方法把她禁錮在院子,可回到京城,那里是她的地盤,她要回娘家、皇後娘娘要召見,我都無法阻擋,到時怎麼辦?」
「我正想將她除去,既然她想自掘墳墓,咱們不幫著鋤兩下,至少得送她一把鉚頭。」
「什麼意思,我不懂。」
「她是個善于算計的,眼下我是所有成年皇子碩果僅存的一個,她又是我的正妃,你說,她會不會想當太子妃?」
「應該很想。」
「沒錯,所以她應該會盡全力去說服娘家人,再由著他們去說服皇後,讓皇上立我為太子,李家一門兩皇後,富貴榮華指日可待。」
「屆時,第一個該除掉的就是我這個妖妃。」五福嘆息。
「她當然這樣想,但皇後性情沉穩,在將我牢牢控制之前,一定會好好護著你,不教你傷了半根頭發。」
「我明白,所以爺想利用她回娘家說項?」
「有沒有她,結果都會一樣,只不過如果皇後肯適時推一把也不是壞事。你別擔心這種事,有爺呢。」
「是啊,天塌下來,爺個兒高。」
「知道就好,別操那麼多心,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聰明不是拿來欺負自己的,日夜琢磨你累不累?」他心疼地輕撫她瘦削的臉頰,跟著他辛苦她了。「瞧,瘦成這樣……」
他知道她日夜琢磨?知道她為他操心?五福淺淺笑著,把玩起他的手指頭,難得地露出小女兒姿態道︰「刻意的呢,從小就想瘦,都瘦不下來,我娘眼楮瞅著,心里不知道怎麼發愁,幸好四爺慧眼,挑上妾身。
「為還報四爺識得英雌,此番進京,定要讓京城名媛看看清楚,曾五福也是個俏麗佳人,半點不比李彤樺差。」
「這話是醋了?」
「嗯,醋極了,四爺聞到味兒了嗎?」
「我聞聞。」
他抓起她的手臂湊近鼻間,張口咬住小小的女敕肉,癢得五福呵呵笑著,兩人在車內又笑又鬧,笑聲傳至後面馬車。
馬車里,李彤樺目光中透出狠戾,她緊咬下唇,力氣很大,紅唇轉為蒼白。快了,就快到京城了,沒有人會一輩子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