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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好詐 第8章(2)

「雨勝……」

「你如果對我歉疚,那就晚點休我吧,華六女乃女乃的名頭很好用,我想多做一些生意,至于我們之間,我還是決定不會回來桑落院,你也還是一樣,不準到翡翠齋,別送東西來,人也不準來。」

他苦笑,「我跟玉娜真的不是那種關系,我跟她——」

「我知道你們不是那種關系。」杜雨勝打斷他,「因為你已經說了一百次了,同樣的,你也應該清楚,我已經不在意你們是什麼關系了,因為我應該也已經說了一百次了。」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都已經離婚那麼久,她都變成古代人了,還要糾結在這種事情里面。

離婚後,他一直想挽回,但她真心覺得算了。

善良是田彥彬的優點,但有時候,優點會變成致命的缺點。

他說,不懂為什麼她不相信他,她才奇怪好不好,人情道義到那個地步,她又不是腦袋破洞,會相信沒關系?離婚之前,他們的對話基本上就是這幾句,跳針般的不斷重復。

徐玉娜的人生很可憐,但是,那是她的決定造成的,不是他害的,她一直不懂為什麼他會一直要替她的人生負責,他該不會認為,整個台北只有他能修馬桶吧,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小孩是混血兒,她都要懷疑那孩子是他的了。

「多心」與「信任」,本來就是兩個不可能交集的平行線,她想,他既然說了喜歡她發蠻的樣子,那麼,她現在就發蠻給他看,也算有始有終。

「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跟你說。」

杜雨勝很想用台灣國語跟他回「當初沒梭,那現在就不要梭啊」——但這六年來,她對于「形勢比人強」這幾個字有了很深刻的領悟,大原則把持就可以了,小地方不需要那麼堅持,如果他只是想洗白一下,她倒是願意配合,畢竟叩運還將他們綁在一起,真要鬧僵,對她也是沒好處。

見她沒有反對,他開始說了。

他在寄養家庭的爸媽判刑確定時,徐玉娜有回台灣來找過他。

沒說發生什麼事情,只說放暑假回來,知道他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問他那能不能讓她住幾天——徐玉娜去加拿大之前有跟他表白過,所以她住他家那陣子,他都住朋友那,八月底時,她說實在不喜歡國外,想留下來,他沒答應,給她買了機票,讓她回加拿大。

他送徐玉娜上飛機後幾天,才知道徐家爸媽的事情,她的電話已經不通,過陣子,等他存夠機票錢去看兩人,才知道她也沒跟他們聯絡,他們很自責,也很擔心,說徐玉娜也只有他了,如果她去找他,讓他幫幫她——他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講,其實她找過他,但卻被他送走了。

他沒見過親媽,他爸不是吸毒,就是喝酒,他怕他怕得要死,從有印象以來,沒一天睡得好,一直到他到了徐家,才慢慢能睡覺,徐爸徐媽對他很好,很疼他,連當時在國外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也從來沒提,就怕影響他考大學,對他來說他們就是親爸親媽。

他退伍後開始工作,慢慢有點錢,每年會去看他們。

他們精神都還好,但就是記掛徐玉娜,後來他在求職單里看到徐玉娜的名字,很高興,馬上打電話讓她來,她其實才二十六,但看起來卻像三十多,不用說,他也知道她被生活折磨得很厲害。

她跟他說了很多——剛開始還會選客人,染上毒癮後就不選了,為了想要多點錢,她什麼都敢做,自己又不是很注意身體的人,等發現不對已經四個多月,沒有醫生敢幫她墮胎,她自己也後悔得要死,酒店有個少爺,本來就很喜歡她,陪她度過那段時間,當時她也很仿徨,爸媽在牢里,又是重罪,自己懷著個不知道是誰的

孩子,怎麼辦,于是,當有人對她伸出手,她也就沒有猶豫了。

原本應該是個不錯的故事,但孩子出生後,兩人開始各種摩擦,孩子會哭,會鬧,大人沒一天睡得好,脾氣就上來,那男人終于動手打她,開始周而復始的毆打,原諒,毆打,原諒,到發現男人開始打孩子,她終于下定決心離婚。

這幾年存了一點錢,在打完冗長的官司後已所剩無幾,她想回到台灣重新開始,因為房務不需要有經驗,便來應征了。

他覺得,這次的重逢是上天的安排——他上一次去看爸媽,媽媽瘦了很多,他才知道,媽媽得了癌癥,醫生說,大概還有一年,就在這時候,徐玉娜出現了,他立刻想訂機票,帶徐玉娜母子去看看爸媽,可徐玉娜說,自己那個鬼樣子,爸媽看到不會放心,只會更難過,他想想也是,從小那麼寶貝到大,現在卻憔悴成這樣,毒癮,酒癮,離婚官司,這些都讓她身心俱疲,他想把徐玉娜好好養胖點,養漂亮點,再帶她去看爸媽。

媽媽的日子有限,不管怎麼樣,他都決定在半年後帶徐玉娜母子去加拿大,他想在最大的限度之內讓徐玉娜恢復健康,才這麼重視她的要求。

當時,他最看重的是媽媽有限生命中唯一的心願,所以面對妻子的不滿,只是安撫,直到她搬出去,直到律師信寄來,他才發現,那些情緒已經安撫不來。

杜雨勝真是听到都傻了,「你是為了你媽,才讓徐玉娜予取予求?」一下去看病,一下帶去郊外走走之類的。

「媽媽給我無可取代的溫暖,如果不是她跟爸爸,我也許早就走偏了,我很想回報他們,她生病了,照顧玉娜是我唯一能替她做的。」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呢?」她只知道他的爸媽在加拿大因經濟詐騙坐牢,也知道媽媽的身體不太好,可沒想到這樣嚴重。

如果把前因後果告訴她,他們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

「大概是類似自卑感跟自尊心的東西同時在作祟吧,在成長的過程里,我因為家庭的關系,很長年的自卑,于是衍生出一種奇怪的自尊,不想提,不想被同情,尤其是在你面前,我希望自己是你喜歡上的、在工作時閃閃發光的那個人,我以為鞏固一個大男人的形象對婚姻是最好的,直到收到律師信,我才知道自己錯了,婚姻應該要坦承,而不是一場維護形象大賽。」

原來是這樣,居然是這樣……可是,杜雨勝居然也懂。

就像她也不愛跟朋友提自己的家一樣,說爸媽多重男輕女嗎?有什麼好說的,說自己多被嫌棄嗎?講這種事情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她對于自己在家庭中的定位有很嚴重的自卑,有時候聚會,如果有人提起自己的家庭,接著有人附和時,她就會開始不安,怕話題轉到自己身上,「爸媽很疼你吧」,「家族旅游都到哪里去」,這種簡單的問題卻是最刺傷她的,爸媽一點都不疼我,爸媽只帶弟弟出去玩,弟弟小學畢業的獎品是出國,爸媽帶著去的,她一個人看家,六百塊,就是她六天的生活費。

講起來太多辛酸,總覺得,說出口了,就是在示弱,所以一點都不想講,即便自己沒有錯,也不想講。

成長過程中的自卑與自尊導致不願意提相關話題,其他人也許不懂,但她能懂,因為她也是。

「你是怎麼過來的?」

「跟華定月一樣。」

她一下沒听懂,「什麼意思?」

「我在家里接到醫院的電話,說你醒了……」

「啊?我?」對了,她在跨年夜被撞下樓梯,「慢著,我醒了?」

所以不只她穿過來,應該是跟這個杜雨勝靈魂交換了,自己醒了,她也醒了。

「那你都沒發現她不對嗎?」

「我沒見到她,前往醫院的路上有人闖了紅燈,我開始進入很長的夢境,然後醒來。」

所以他是為了見她,才……才……

杜雨勝說不出自己現在的心情,只覺得五味雜陳,「我在醫院待了多久?」

「久到雖然我離開原本的世界,卻因為再次遇到你而覺得慶幸,久到即便讓我可以選擇,我還是會選擇留在這里。」

女人不知道自己這樣算缺愛還是很好騙,可她真的就覺得挺感動。

她那把女兒當討債鬼的爸媽肯定不可能照顧她,所以這段時間,是他在照顧她的,接到電話說醒了,馬上就開車前往。

曾經在繁華的台北待過,那樣方便,那樣熱鬧,相形之下,這世界真的很荒涼,夏天沒冷氣,冬天沒羽絨衣,天黑就要睡覺,洗澡還沒瓦斯,沒有咖啡,沒有面包,沒有雜志,沒有電影,什麼都沒有,荒涼到即便她有點錢也沒地方花,才十八歲,就在盤算退休生活要怎麼安排。

可是他說,如果讓他選,他還是會選擇留在這里,這樣說來,她不只戰勝了30,還戰勝了台北啊,台北都不如她哈。

她笑了出來,「你真是傻瓜。」

他伸手揉揉她的頭,「我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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