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喬靜整整病了三天,疼她入骨的段王爺也在她身旁照顧了三天。
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十數名段府下人無故橫死在小姐房門口,第一個發現此幕慘狀的小姐因驚嚇過度發高燒昏迷不醒,整件事玄疑詭譎極了,盡避王爺下令不準宣揚此事,卻仍止不住愛內下人們仿徨不安,甚至傳言起府內有鬼在作怪。
加上喬靜在昏迷半夢半醒間數次囈語著一個人的名字,因此段王爺認定這個人一定就是濫般無辜且讓女兒生病的凶嫌,遂下令徹查府中所有人的名字,結果卻無一人叫做「左孟堂」。
這下開始質疑了,長年處在深閨鮮少外出的小姐,怎麼會認識一個府外的陌生人?且這個名字一听就覺得是個男人,事出時刻又在清晨,不免讓人猜疑那人有沒有對小姐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傳聞一時間紛飛四起,各種謠言在王府內四處流傳,一傳十傳百的,最後都傳到府外去了。
眼見傳言鬧得滿天飛,王爺更是怒不可遏,下令誓言在國內找出名字叫「左孟堂」的男人千刀萬酬,以維護寶貝女兒的名聲。
這夜,黑幕籠罩大地,王府內燈火通明,人人結伴同行,戒備也更為森嚴。
可極為諷刺的,在這麼嚴密的警戒下,竟無人發現喬靜房間外的庭團暗處,有雙陰森炯目直望著她的房間。
「這一次,你末免也鬧得太過火了。」在少年的身後,一男子蹙眉冷臉,對他所做之事大搞不悅。
「我不覺得。」少年迅速推卸責任,喬靜半夜思親痛哭,聲音當然會引來府內下人疑惑探視,由于她房內有男人,他殺了那些下人不過是在維護她的名聲。
事情會發展至此又不全是他的原因,而會傳到大家都知道,也是府內下人們該死。
還有,讓喬靜驚嚇到臥病不起,也不是他原本的意思。
「好吧,現在你想要怎樣?」少年的否認讓男子險些破口大罵,但想起地點不適當,這才悶悶地閉口忍下。
盡避他有不滿又如何?眼前此人向來就是為所欲為,狂妄自恃無法無天,勸他、罵他的每一個字都只是在浪費口水而已。
「救喬靜。」少年道,只要她好起來。
「哼!你沒看見嗎?段王爺已經請過多少大夫診斷她了,沒一個大夫有把握讓她清醒過來……」
「左孟堂呢?」不管身後男子在喳呼什麼,少年開口便討人下落。
男子為之氣結,卻不知自己能罵些什麼,最後只得憤而回復,「我去找!」
話語剛落,他人已不見,留下的只有那少年,眼神定定望著喬靜的房間。
離段王府好幾十里外,左孟堂帶著侍童,坐在某戶人家屋頂上遙望著王府。
他臉色沉靜無波瀾,身上的雪絲隨夜風吹拂飄揚,在月光照射之下,宛如一幅令人囑目的美男靜思圖。
「爺,您的名字大家都知道了,您怎麼打算?」見主子盯著王府方向一整天,侍童忍不住問,他真不知爺心里在想什麼。
「我們再不回墓,我大概就真的要變成鬼了吧?」早已死亡的人在別國出現,且還鬧得滿城風雨,即使有同名的可能,但父皇若追究下來徹底查辦,他會拖累三皇兄的。
「咱們出墓快一個月了,沒有告訴大哥哥,萬一他找不到咱們,一定會好生氣。」大哥哥很凶,常用好可怕的眼神瞪著他看,他怕大哥哥。
侍童口中的「大哥哥」是左孟堂的三皇兄,皇上的妃子偷人生子,對皇室來說是莫大恥辱,三皇兄不認同他將野種留下,要不是他護著,這孩子早就被三皇兄暗殺,當個名副其實的小表去了。
「可是我放不下她,听說她昏迷不醒已經三天了。」他很想去看看喬靜,但王府戒備更為森嚴,段王爺又日夜在她身邊照顧,他根本見不到她一面。
「爺是不是喜歡姊姊?」侍童好奇的問,以前的爺雖然會笑,可是笑得很難看,不過自從認識姊姊以後,爺的笑容變得很開心、很快樂。
只是現在不能跟姊姊見面,爺的開心笑容又不見了。
他好希望永遠都能看見爺笑得開心,那麼,姊姊就一定要在爺身邊才行吧?
「喜歡,就像喜歡小表一樣喜歡。」抿著淡笑,左孟堂將侍童摟入懷中說。
就像對待這孩子一樣,他也很想親自照顧喬靜,永遠陪伴在她身邊。她難過有他安慰,她開心他同樂,她若想家,他可以帶她回去。
但前提是,他得讓她光明正大待在他身邊,偏偏他沒資格,除非帶著她遠走高飛,找處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長相廝守。
很簡單的一個美夢,無奈他不能這麼做,畢竟三皇兄不是平白無故沒事救他,早言明他是有心安排的一枚棋子,哪日三皇兄想坐大時,他就得從旁輔助,幫助三皇兄坐上雪晏國皇帝的龍椅。
三皇兄有救命恩澤在先,他無法為了自己的私欲背叛三皇兄。
「爺?」突然,侍童抓住他的衣角緊張叫喚。
經侍童提醒,左孟堂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屋頂已不再只有他與侍童兩人了。
他全身緊繃,銳利目光對上忽然出現的黑衣蒙面男子,此人武功深不可測,他竟然沒听見對方上屋頂的腳步聲?!
「來者何人?目的是什麼?」是敵是友,他決定先出聲打探,只希望這個人不是知道他身分的人,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廢話我就不多說,我問你,你愛不愛喬靜?」
啥?左孟堂為之傻眼,對方這話會不會問得太唐突?
「你我素不相識,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吧?」
「你該慶幸這話是我來問的。」黑衣人撇唇道,要換作是那個目中無人的臭小子,不會有耐心和他周旋下去,早出手殺人了。
真是近墨者黑,長年跟那冷言寡情的臭小子相處,害他問話也這麼沒頭沒尾的了。
「好吧,我換個方式問,你連續兩夜私會喬靜是認真的還是打算玩玩而已?」他這樣說得夠明白了吧?還不快回答他的問題,他好回去「稟報」。
左孟堂神色一斂,「你的意思是,那些下人是你殺的?」這個人到底是誰?與王府有何恩怨?為什麼要殺人再栽贓給他?
「嘖!這不是重點,我也不會沒事殺人。」會沒事殺人的,只有他家皇于殿下。
「哦?言下之意,莫非你知道殺人的是誰?」左孟堂輕笑出聲,故意惹惱對方,他不喜歡被人質問的感覺,這人憑什麼過問他對喬靜的感情?
言盡于此,黑衣人也明白他不打算回答了。
「如果你不喜歡喬靜,最好離她遠遠的,不然就會跟她那些無緣的未婚夫們一樣死于非命。」話畢,他轉身欲離去,就當他只是來警告左孟堂這些話的。
「等等!」
听見左孟堂出乎意外喚住了他,黑衣人停下腳步疑惑回首。
「如果我喜歡喬靜,你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左孟堂純粹好奇,他知道這人想套問他是如何看待喬靜的,但難道對方真的只為了這個而來?他有些不信。
居然又主動繞回原先的問題?這個人還真是不爽快。黑衣人心想。「如果你喜歡喬靜,就不會不知道她已臥病在床三天,也不會置之不理。」
「你有辦法帶我去見她?」他就是苦惱不知道怎麼見她,才會在這里呆坐一整天,絕對不是想置身事外。
「你居然問我?!是你喜歡她,又不是我喜歡她,要是你真的在乎她,自會不顧一切現身,闖入王府見她吧。」
「偏偏我人就是不能再出現在陽光下……我有我的苦衷。」這不是廢話嘛!他要是能這麼做早就這麼做了,何煩一個陌生人來提點?
一句「苦衷」勝過千言萬語,黑衣人沉默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有苦衷?何苦再逼人?
「你沒辦法,那我也沒辦法。雖然有人有辦法,可是我真心勸你一句,那個人的辦法最好別采用,除非你想要更出名。」很顯然地,左孟堂跟他一樣,都是一定得活在黑暗中的人,所以他斷定左孟堂不會希望自己名揚天下。
不過,皇子殿下從來不管這麼多,事情一做往往驚天動地,因此他一向打死也不會請求皇子殿下幫忙,否則就算是芝麻小事也會被鬧很大。
「我能見他嗎?」黑衣人說的話左孟堂深信不疑,畢竟前車之鑒不遠矣,他只是和喬靜深夜談心就害一堆下人喪命,自己的名字更四處流傳,想來都覺得夸張。
況且他早听說了,喬靜昏迷期間口口聲聲喊著他的名字,沒想到她就連病了都還惦記著他,真教他傷腦筋,可說是傷腦筋,他臉上笑意卻又止不住的浮現。
丙然真是命中帶煞的女人呀,他才興起照顧她一輩子的念頭,立刻就讓她給害得名字曝了光,萬一真的娶了她,他還有命活著嗎?
他真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哪!
「不可能,不然就不會是我來找你了。」這男人膽大包天跑進喬靜房間與她私會,皇子殿下沒立刻把他殺死,就已經夠讓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了。
「那個人是誰?」看來這個黑衣人只是傳話者,他非常介意對方身後那位藏鏡人,那人看來與喬靜似乎有著特殊的關系,不然怎麼會這麼注意他與她的互動?
「不能說,會怪我多事的。」黑衣人還想看見明早的太陽,才不會告訴他咧。
「那你跟他又是什麼關系?」這麼保護那個人?肯定關系匪淺。
「什麼都不是,你末免問太多了。」黑衣人惱怒地瞪他。
「哈哈哈……你叫什麼名字?」左孟堂爆笑出聲,就算沒正面回答,但黑衣人還是每個問題都給了一句答復啊,他可以選擇不回答的不是嗎?
「你在耍我?嘖!」該死!他最好被殺了算了!黑衣人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
望著黑衣人漸遠的身影,左孟堂還是笑個不停,真是個容易被激怒的「好人」。
「爺,您把他氣走了,要怎麼見姊姊?」見主子笑成這樣,侍童了解主子並不討厭那個將自己全身包得黑漆漆的怪人。
「他只是回去傳話,一定會再來的。」左孟堂輕拍侍童的頭,要他別擔心。
他只是回去傳話,一定會再來的——可惡!這句話是誰說的?左孟堂實在不想承認這句話出自他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