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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的童養媳 第3章(1)

「瞧瞧你繡的是什麼東西,牡丹不像牡丹,海棠不像海棠,紅紅綠綠的擠成一團,平白浪費上好的繡線。哼,你這個吃白食的真不要臉,怎麼也趕不走,非要賴在我們陸家浪費錢。」

一根細細的柳條揮下,手持銀頭繡花針的雪白小手來不及縮回,當即被柳條打中,一條刺目的紅痕霎時從白皙的手背上浮現。

這不是一只大家閨秀的手,膚色白皙卻有著深淺不一的傷痕,掌心滿是細細薄繭還有燙傷的痕跡。

「我……我沒見過牡丹,我繡的是鴛鴦,咱們村子里的人都說我繡鴛鴦最傳神了,還可以賣錢。」她也喜歡一針一線繡鴛鴦,繡出縷縷情絲,思念著遠在他鄉見不著面的人兒。

「哼!人家隨便說說你也信,要不是看在陸家的分上,誰會理會你這個沒人不要的童養媳。」穿著一身藍底白花羅裙的姑娘約十六、七歲,模樣秀麗,五官鮮明,發上簪了根菊花簪,小小的菊花綴著米粒大小的珍珠,看來家境不錯。

在封閉的小村落里,這樣的容貌的確是引人注目,早該嫁人為妻,生幾個胖女圭女圭,過上夫家憐、丈夫寵的好日子,一家和樂快活無比。

可惜陸喜兒偏偏嫁不出去,並不是她不想嫁,而是她凡事都想跟眼前的小泵娘比,想勝過對方幾分。

壞就壞在這里,眼前這嬌媚的小泵娘打小就是容貌出眾的美人胚子,附近十里八村都曉得陸家有此貌美佳人,上門的媒人皆是專門為她而來,沒人注意到陸喜兒也到了嫁人的年紀。

由于來向她求親的人條件一個比一個好,有茶莊的少爺、酒樓的小掌櫃、才貌兼具的有為秀才,甚至是城里大戶人家的嫡次子也托人來說媒,一個個都承諾要用大紅花轎將她抬進門做正妻。

這讓陸喜兒嫉妒不已,她自認自己才是陸家的正經小姐,可是她看上的人家都對她視若無睹,多次略過她轉而去討好那賤丫頭,為一求美人歡心而花招百出。

為此,陸喜兒恨極了,更下定決心要嫁一個誰也比不上的夫婿,就這樣一年拖過一年的依然未能如願,最後把自己耽擱了,快十八歲的老姑娘至今未獲良緣,猶在尋覓中。

所以她對葉照容,也就是她堂哥的童養媳始終看不順眼,處處找她麻煩,能讓她不痛快的事絕不手軟,非把人擠對得落了下風才甘心罷手。

「我娘沒有不要我,她只是日子過得困苦,養不起我而已。」她不怨任何人,相信當初送走她,娘的心里也是很苦的。

「還敢頂嘴,你知不知道你吃的是誰家的米,若非我們陸家心善收留了你,你還不曉得在哪里刨草根吃呢!」陸喜兒趾高氣揚的仰起下巴,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陸家大房和二房對外宣稱陸四郎飲水思源,知恩圖報,為了報答長輩們的養育之恩,因此自願去京里干活,等賺夠了錢就會回來,村子里的人听了無不對陸四郎的孝心好生動容。

但事實上是這兩家人拿到了他的安家費後,安然無恙的渡過當年的難關,還有余錢買了地,種上新稻,加上之後數年都風調雨順,無重大風災雨患,家底也因此殷實了不少。

只是他們不懂得感恩,拿了佷子的賣身錢卻一文錢也沒分給人家的小媳婦,還把葉照容當下人看待,洗衣、煮飯、縫衣服樣樣得做,稍做得慢了便一陣痛罵,將人罵得狗血淋頭。

陸四郎不在家的這幾年,葉照容熬得很辛苦,陸家沒有一個人對她好,毫無親人間的關心。

她全靠著一顆等待的心才熬過那一回又一回明里暗里的施虐,身上的傷便罷,更難挨的其實是言語的諷刺,他們的狠話說盡似要將她逼上絕路,最好是能讓她識相點,主動求去別再等了。

除了葉照容外,陸家的人都曉得陸四郎入宮當太監,回不來了。當年來村里接人的白面男子正是宮中宦官,他們從窮苦人家里買來年幼的孩子送進宮當太監,伺候宮里的貴人。

一入侯門深似海,更何況是皇宮內院,要是賣斷了終身契的,更是不到死的那一日,不輕易放出宮與家人團聚,所以她等了也是白等。

要是她花個十年、二十年的等白了頭發,眾人也會惦記著這檔事,被發現真相的機會也就高了,到時人家怎麼看他們陸家,她全了貞節卻毀了陸家名聲,到時村里人一問陸四郎為什麼還不回,佔盡好處的陸家人要如何回答?

畢竟紙包不住火,陸家突然多了那麼一大筆銀子是滿不了人,當所有人為天災所苦時,陸家人卻有銀子修屋買地,加上盡避事情辦得隱密,可當年村里也有其它人家的孩子也一起進宮……這一來二去的,腦子好使的村民一想就明了了,到時的閑言閑語足以將人淹沒。

「我有賣刺繡賺錢,前兒個還交給大伯母八百文。」夠她一個人的開銷了,她又吃不多。

葉照容吃得很差,十天半個月才有一小片肉渣嘗嘗油味。她每個月上繳八百文,但用在她身上的不到三百文,其余全落入朱氏手中還嫌錢少,逼著葉照容多做事少吃飯。

不過她脾氣好,不計較這點小事,還當陸家人是她的親人,自個兒吃點虧不算什麼,家和萬事興。

「就你那拿不出手的繡品?哈!別笑死人了,我才不信能賣幾文錢呢。反觀你吃陸家、住陸家、用陸家的,你又不是陸家人,憑什麼佔盡陸家的好處。」連她的好姻緣也給搶走,人家上門相看,一瞧見葉照容,魂兒都飄走了,哪還記得陸家小姐是誰。

陸喜兒恨死葉照容了,陸家其它姊妹也同樣對她生不了好感,看到葉照容越發嬌美的容顏,她們恨得牙都酸了,只能盡量把自己嫁遠點,不在附近村頭選婿,她們不能忍受自己的夫婿為葉照容神魂顛倒的蠢樣。

陸家大房已有二子成親,一子未娶,一女陸喜兒未嫁,二房的兩個兒子一個娶了老婆,另一個今年才十三,三個女兒嫁了兩個,余下一女玉貞十歲,還不急著嫁人,但也恨嫁。

家里有個小白花似的「狐狸精」在,誰都不安心,就連幾個嫂嫂、小嬸也擔心陸家小輩的男子被她勾了魂。

「我是陸家人,我是四郎哥哥的妻子。」雖然尚未拜堂成為夫妻,但是在她心中已認定自己是陸家媳婦。

「那也要四堂哥回得來,不要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人都不知是死是活,她也好意思以陸家人自居,笑話。

一提到陸四郎,性子向來溫婉的葉照容便會異常強硬。「不許說四郎哥哥的壞話,他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

她一直相信著,從未懷疑。

八年了,葉照容始終等著那個不曾捎過信息回來的未婚夫,她不聰明,只有一股熱呼呼的傻勁,相信了就是永遠。

「你是傻的,我不跟你犯傻,說不定四堂哥早就死了,你再等也是空等,還不如……啊!葉照容,你用什麼東西扔我?!」陸喜兒忽然放聲尖叫。

低頭一看,只見地上有個繡著喜鵲登枝的針囊,正靜靜地躺著。

「我說過不許說四郎哥哥壞話,他活得好好的,很努力很努力的賺銀子,讓我們以後過好日子。」四郎哥哥不會騙人,他是世上對她最好、最關心她的人,她相信他會信守承諾。

謗她、欺她、辱她、輕她、賤她、惡她……這些葉照容再委屈也會咬牙忍下,逆來順受的由著人欺負,可是一扯到陸四郎,溫柔的小羊便會瞬間化成母老虎,必要時還會拿命與人相扮。

「你、你……」根本是傻子,為何沒人告訴她四堂哥去當了太監,叫她徹底死心,少再犯賤。

陸喜兒被葉照容的傻氣給氣著了,想罵人又氣短,跟個腦子有病的傻瓜斗氣是愚蠢至極的行為。

「你們在吵什麼,我大老遠就听見吵吵鬧鬧的聲音……照容呀!你是不是又惹得喜兒不高興,你要伯母說你幾遍才好,這一點就著的爆竹性子要改一改。」不問原因,一進門的朱氏二話不說先怪罪葉照容,將她數落一番。

「我沒有……」她想解釋,但是一看到朱氏不講理的神情,話到嘴邊就停了,反正她說什麼都不對。

葉照容不善爭吵,她知道吵也沒用,在陸家她是地位最低的人,誰都可以罵她幾句。當年就算四郎哥哥還在時,他們也是想怎樣對她就怎樣對她,全無顧忌,誰教她是童養媳,早在祖母高氏過世後便失去了庇護。

「我們給你一口飯吃是我們的善心,不要以為我們的好心收留是理所當然的,你只是寄住的外人,以後不許跟我家喜兒吵,要讓著她,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听懂了沒?」朱氏可是相當護女兒的,不容許任何人動女兒一根寒毛。

听著她倒豆子似的責罵,葉照容只有點頭的分,因為她若頂嘴,接下來都別有好日子過,朱氏肯定會想盡辦法讓她過得要多慘有多慘,連晚上都別想睡了。

「說了老半天說得好口渴,倒杯水來。」

聞言,陸喜兒動也不動的杵在一旁看好戲,身為「下人」的葉照容馬上放下手中的花繃起身,倒了碗溫熱的茶水放在朱氏手上,等她喝完了再收拾起來。

「娘,葉照容越來越囂張了,她連我的話都敢頂,你要好好的收拾她。」陸喜兒拿葉照容的傻氣固執沒轍,索性讓她娘出手。

「好,好,別急,讓娘和她談談。」不同于面對女兒的慈眉善目,一回過頭,朱氏又換了一張晚娘般的冷臉。「照容,你年紀也不小了,都及笄了,大伯母為你看了一門不錯的婚事,對方有房又有財,家中十幾間鋪子和上百畝田……」

聞言,葉照容神情顯得很是氣憤。「大伯母,我是四郎哥哥的妻子,你不可以隨便壞我名節。」

「名節?」她嘴角一抽,笑得很不屑。「不是大伯母要說你,名義上你確實是我家四郎未過門的媳婦,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封信也沒有送回來,八成在外頭另有家室,早把你給忘了。要不,哪有男子年過二十還未成親的,大伯母看啊,他大概在外頭早已兒女成群了。」

她面不改色的說謊。

太監娶妻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沒了那話兒還怎麼生兒育女?

雖然朱氏也曾有那麼一點點愧疚讓三房絕了後,可那也是四郎的命,誰曉得災年撞大運,正巧宮中公公來要人,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怪不得她。

「不會的,四郎哥哥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說會回來就會回來,我會等他。」她不能讓他一回來卻找不到人,那是他們兩人的約定。

見她固執得像顆冥頑不靈的石頭,朱氏氣惱在心。「你以為自己還能等他幾年,總不能老讓我們陸家替他養老婆吧!」

「我會自己賺錢……」她指的是繡品。

她呵呵低笑。「沒有陸家的照護,繡莊會收你的繡件嗎?再說你若一個人搬出去住,肯定不到三天就被生吞活剝了。瞧瞧你那勾人的狐媚樣,哪個男人肯放過你這樣的小娘子。」

「我、我不會……被人欺負,也不勾人,我長得很平凡……」葉照容向來不怎麼在意外貌,也不覺得自己與尋常人有何不同。

事實上,尚未長開的葉照容已見艷色,一雙上吊的鳳眼瞧著人時似含情脈脈,一顰眉、一嘟嘴自有無限風情流出,不經意的一瞟更顯楚楚動人,誘人生情。

真應了那一句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她這口醇酒不用飲也醉人,教人難以自拔。

年方十五歲的她確實少了女人的嫵媚和多情,可是看得出來,再過個幾年,眉眼長開的她將艷驚八方。

尤其她那雙眼,干淨澄澈得有如剛出生的幼兒,無垢絕美得彷佛千古美玉,純淨潤華、光彩流轉。

「大伯母不想誤了你的終生,就和你二伯母商量了幾天,許了你給鎮上的周員外為妾。你放心,他的孩子都大了,又允你生子,你不用怕你生的兒子將來得和嫡子爭產。」她得趕緊把這禍水嫁出去才安心,不然她家喜兒很難說上一門好親。

「什麼?娘,你給她說了那個老得足以當她爺爺的周員外?!」周員外貪財,如今都六十有三了還廣納妻妾。

朱氏瞪了多話的女兒一眼,要她少說兩句,這門婚事絕不能黃了。「雖說是妾,可周員外家大業大,家財萬貫,以你的姿色不難討他的歡心,只要你把他哄開心了,他還不是如珍如寶的待你,任你予取予求。」

說白了,其實她是巴望再借著葉照容狠撈一筆,賺取那筆聘金好買地、買莊子給自家女兒添妝。

「大伯母,我當作沒听見你今日說的這番話,你也不用再勸我了,不論是誰我都不嫁,我只等著四郎哥哥。」葉照容表情認真且執著,她一拗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動。

朱氏一听,惱了。「不要給你臉不要臉,我是看在已逝的婆母面子上才好聲好氣的跟你說,你還拿喬啦?!總之,你願意嫁也得嫁,不願嫁也得嫁,我們和對方說好也收了聘金,擇日就抬你過門。」

傍她台階下還拿喬,真當自個兒是陸家媳婦嗎,非要賴在陸家不走,丟臉!

「大伯母,你怎能擅自決定?!我是三房的媳婦,你不可以自作主張將我許配給人。」葉照容頓時驚惶失措,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住的是我們大房的屋子,這麼多年來也是我們大房、二房養著你,論輩分我也是你的長輩,長輩說話你不得拒絕。」朱氏狠心的斷人後路,以長輩之勢威逼。

「你……我……不行……」晶瑩似露珠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一顆顆自粉頰滑落,滴滴燙人。

「下個月初七是吉時,你準備準備。別忘了,你還有錦繡繡莊要的十七幅繡件得趕緊繡出來,在你出閣前交給我,一件也不能少,知道了沒?」那幾幅繡品至少能讓她再多賺進一小筆。

逼人出嫁不說,臨了還要壓榨人家一番,朱氏的心夠黑了,連葉照容最後一點剩余價值也不放過。

只是,葉照容也不是個傻子,哪那麼簡單便乖乖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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