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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富當家 第六章 受雇做鏢師(1)

灶台上除了已經剖洗干淨的大鯉魚,還有半只兔肉,一塊豆腐,幾把青菜。

人多嘛,又有兔肉,省事起見,就吃撥霞供吧。

什麼叫撥霞供?

也就是把兔肉片成薄片,盛放盤中,鍋內添開水,爐膛內放已燃的炭火,將熱湯中的肉片反復撥動涮熟後,蘸著酒醬椒料便可食用,因肉片色澤宛如雲霞,名稱由此而來。

于露白把魚骨丟進鍋底,指揮上完茶又回來的喬梓摘菜,洗肉,調佐料,炸芋頭,忙得不亦樂乎。

撥霞供本來就是個熱鬧的吃法,各夾各的,愛吃什麼涮什麼,吃完肉還有時蔬、蒜苗、河鮮……要于露白說,就是個大雜燴。

料理完兔肉後她把下鍋的事交代給喬梓,自然她也沒忘記自己念念不忘的斫。

撥霞供和斫,不搭嗎?

不會啊,反正都是要入口的食物,看人怎麼吃就是了。

喬梓看于露白刀落如飛,對她的刀工咋舌,那魚片拿起來都呈半透明,如同蟬翼,她不禁吶吶的問道︰「于大哥,你不會是哪家酒樓的大廚吧?」

「大廚?不是,不過砍人頭我很在行。」

喬梓不知該怎麼回應,這笑話好難笑。

但于露白可不是哄她,戰場上,為了求勝,她的確殺人如麻——有什麼辦法呢,她不殺敵人,那些人就會反過來要她和兵士們的命,要是城破,百姓可就會任人魚肉。

食物上桌,大鍋放在中央,四周擺上數小碟,里頭是酒醬醋蒜泥辣椒粉等佐料,另有一大盤片得薄薄的兔肉片、青菜,有葷有素,肉料鮮美、刀工精細,蔬菜青翠。

聞到菜香的喬老爹早已出來,喬家許久沒這麼熱鬧了,看見貴客,心里高興,面上的精神就多了幾分。

圍鍋共食,舉箸大啖,自烹自食,熱烈融洽,即便四月底有些熱了,熱氣騰騰中,也是暢快淋灕。

撥霞供奪人眼目,一大盤子的斫也不遑多讓,定楮一看,魚肉極薄極細女敕,碟邊堆著女敕綠的碎蔥,還有芥末、蒜泥、橙絲等,夾起魚片沾著芥末往嘴里一嘗,又滑又涼,吃過撥霞供再吃這個,鮮中帶甜,非常解膩。

斫繪一掃而空,撥霞供也吃得只剩一點湯底,每個人都有點吃撐了。

「今天真是豐盛!」喬梓不由嘆道。

于露白不是很滿意,意猶未盡的道︰「都說窮習文,富習武,我是練武的人,要有好身體就得吃得好,要是能尋點蕁菜,用來炖個羹,那就更好了。」

這話引得所有人都笑了,蕁菜只產在西湖,且有季節限制,因此都當玩笑話帶過去。

此時,鳳訣已不得不走了,他對于露白和喬家人來說,不過是有著一面之雅的陌生人,看準了人性本善,厚著臉皮吃了人家一頓飯,見好就收,他也沒借口繼續賴下去。

于露白和喬童送他到門口。

「多謝喬公子,請留步,我還有幾句話想同于兄弟說,于兄弟,可否借兩步說話?」

喬童很有眼色的進門去了。

「不知于兄弟在荷澤縣會盤桓多久?」鳳訣開門見山,模樣仍是端方如玉,這一問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等工匠所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要離去,也許回京,也許去別處。」她說得模稜兩可,這個男人身上有股叫人無不可言的魅力,但是她也留了心眼,行走江湖哪能對誰都言無不盡的。

「唔。」

「我是個不愛動腦筋的人,接下來要做什麼,還沒想那麼遠。」

這一年來,她獨自行走在外,療情傷,舌忝舐傷口,自在是自在了,想哭就哭,想任性就任性,誰也管不著,可是沉浸在失去如墨哥哥的傷痛里,她真的能快活嗎?

沒有,只要一思及便心如刀割,割久了,發現情傷最痛的永遠不是最初,而是在日後獨自咀嚼,回味過來的苦澀,日復一日的行尸走肉,每一次的呼吸都痛得不能自已,可也因為這般的獨自煎熬,讓她殘酷的發現也明白——她的如墨哥哥是永遠在她生命里謝幕了。

現實很難接受,但是不接受又能如何?

她不能永遠這麼渾渾噩噩,她是該醒了,她還有家人,還有關心她的朋友,還有一直縱容她的哥哥們。

是的,一年來,家人表面對她不聞不問,但是她何嘗不知道她一個女子,要不是有家族的袒護縱容,又哪里能隨意到處行走,想去哪就去哪,要知道路引就是個大問題,要不是有人往上打了招呼,她哪能一點阻礙都沒有的流浪?

好吧,盡避她有虎符在身,要路引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每到一處便是關卡,誰耐煩!

她想家了,這是一樁,再一樁,在喬家,她嘗到有事做的充實感。

她倘若一直傷春悲秋下去,她的如墨哥哥在天上知道也會不高興的。

她得活下去,活得精彩充實,活得不辜負自己和所有對她有期待的家人,等以後年歲大了到了閻王爺那,也能笑著對如墨哥哥說︰「我來了!」想必他也會很歡喜。

「你我一見如故,在下也不和于兄弟客氣。」鳳訣沉吟了下,如墨的眼眸光芒閃動。

「我這趟出來得匆忙,護院只帶了蒙寰一人,他功夫雖然談不上頂天,也是了得,只是獨木難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看于兄弟身姿輕盈,你腰上那把軟劍也非凡品,應該武藝高超,我沒看走眼吧?」

面對狡猾耍奸的商人時他也不曾這般費心,他想盡理由,為的就是想安全的將她送回京城。

「鳳公子府上哪里?」

「我是京城人氏,但是這一年多都在廣東和揚州。」

「那麼是返家了?」

「也算是。」

什麼叫也算是?

「你想雇我做鏢師?」管吃管住,還有銀子拿,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是,沿路食宿都算我的,至于保這趟鏢的價錢也隨你定,換個方式說,我們結伴一起上路,在下求個平安,于兄弟求個順路,如何?」

其實他身邊除了蒙寰,駕車的阿德也不是省油的燈,要是兩人都不濟事,他還有不少暗衛跟隨,眼下面不改色的用心機,就是盼她點頭。

于露白頓時心下意動,她揚眉道︰「給我半天時間,我把這邊的事安排一下,你幾時出發?」

這是答應了嗎?

「明日辰時初。」他笑意彎彎,笑得整個人都清淡溫潤了起來。

「得,就這麼說定,銀子你就隨便給吧,你一個做大生意的人,想來也不屑坑我這麼點錢。」

以前她對商界的事並不了解,但是到處溜達,廣東十三行的九爺名號,倒是經常听人提及,據說因為得到官府的幫助,地位優越,他名下的廣利行和潤泰票號雖然重心在京城,但各地都有分號。

這樣做大事業的人,要連點小錢都計較的話,格局也不會大到哪里去。

也罷,回家就回家吧,她想娘,想爹,想祖父祖母,想那一干哥哥們了……

她還想起了一件事,皇帝賞賜的府邸她一天都沒住餅,那麼大一間宅子,賣又賣不得,還要讓家人們填銀子養宅子,養宅子事小,她這一年不曾上朝面聖,呃,皇上應該不會輕饒她,她是得把皮繃緊一點了。

「我住在潤泰票號分號。」

「我辰時初以前過去找你就是。」她朱唇微翹似笑,膚若凝脂,艷麗不可方物。

鳳訣只覺得自己怎麼都看不夠她,但是他也知道她是什麼性子,京里哪個紈褲還是不長眼的人敢唐突了她,她也能拳頭掄起來就把人揍成豬頭。

當初南宮侯府的小子被她胖揍一頓後,足足有好幾年沒敢出現在她身邊方圓百丈範圍內,就算遭人訕笑也絕不接近,可見心理陰影有多強大。

他清湛的眼眸垂下,掩去所有心思。「那就萬事拜托了。」

「客氣了。」于露白眨著水眸,淡淡道。

鳳訣上馬車,吩咐車夫趕車。

「爺,您哪有什麼余事未了?這多留在荷澤縣一天不是耽誤時間嗎?」蒙寰忍不住嘟囔著上了車轅。

「我的事什麼時候得向你稟報了?」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兜頭澆了蒙寰一盆冷水。

「小的這不是泊您趕不上會見掌櫃們的日子?」主子是有些過了,時間都緊巴巴的了還在這里多耽擱,這不是讓人干著急嗎?否則他哪犯得著像個老太婆似的嘮嘮叨叨,他一向不愛說話的。

九爺,您都不知道我蒙寰一片苦心。

「再唆扣你月銀。」

蒙寰于是一個屁都不敢再放,馬車安靜的上路了。

于露白回到喬家堂屋,喬家父子三人都在,她開門見山把獻上圖紙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皇上對制造兵器一事十分上心,宋大人向朝廷進獻後,我想只要通過試驗,要給研制者的重賞很快就會下來,到時候喬兄可以好好運用這筆銀子,給自己鋪一條光明大道。」

「那圖紙出自于兄弟,愚兄哪能居功?」喬童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貪圖他人的功勞,他不願也不屑。雖說于兄弟送火炮圖紙這事是和自己商量過的,那圖他也見過,改天若是皇帝要召他去京城解說,也難不倒他。

「這就是兄弟我要請喬兄幫忙的地方,我是萬萬不能出這個名的。」

「為何?」

「我有難言之隱。」幫襯喬家是一回事,自己露臉又是一回事,畢竟她可是離家出走的人,在和家人沒通好氣之前,這事要是捅到皇上面前,兩罪並發,不知要問她個什麼罪名。

她自己不要緊,若是帶累了家人,那就說不過去了。

再來,一個沒有任何閱歷的人能造出神兵利器,說什麼都有鬼,把這功勞推到喬童身上,他在工匠所待過,又是個有功名的秀才,有文才的人閱覽群書,再具有軍備之能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你是個姑娘,諸多不便嗎?」喬老爹揭了她的身分。

這些年他雖然病得有些糊涂,但是以前他是多麼精明犀利的人,很快便想到這一茬。

「是,我沒有告知大家我的真實身分,還請見諒。」她從來沒想隱瞞自己女扮男裝的事,不過姜是老的辣,這一家子只有喬老爹把她看出來了。

想當然耳,喬家兄妹的表情都很精彩,但是聯想到她所有的舉動,又覺得很理所當然。

「你一個姑娘家在外行走,扮成男子是安全些。」喬老爹通情達理地道。

而得知她是女子身分的喬童,目光就有些復雜,呼吸沉重了。

「多謝喬叔諒解。」

「你幫了我們家大忙,功勞最後還讓我們家得了,是老頭子該給姑娘您叩頭才是。」他說著便要起身。

于露白忙揮手阻止喬老爹的舉動。「大家能相遇就是有緣,您要是跪了我,我可不敢當。」

「那老頭子就不跪。童哥兒,你就應了于姑娘的事,無論怎麼說她都是為你出面,她既然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們維護她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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