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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房中樂 第2章(2)

此刻,門外傳來腳步聲,這對屋內緊繃的眾人而言無異是天籟,更讓鄧風一干人開心的是,進門的是一襲藍袍的傅耕民。

「爹,你怎麼起來了?」傅雨柔從椅上起身。

「我來看看——」傅耕民走到床榻前,先見到一地木屑狼藉,又見患者身上近百根銀針,他的話頓住,倒抽了口涼氣,飛快看向女兒,「雨柔,你這是——」

她眼中迅速的閃過一抹心虛,但很快就恢復一貫的沉靜,「他剛剛吐血了。」

這一記心虛眸光,別人也許沒看見,但躺臥在床榻上的梅城桓確定他看到了!

他黑眸半眯,她是故意的,根本不必施那麼多根針,該死的女人,她刻意報復他!

暗耕民不知該說什麼,這幾天,女兒見他肚子那一拳瘀青,在替他抹藥時,神情上總透著一抹若有所思,問她,她也只答,「人善被人欺,不公平。」

所以,這是趁機整一下揍他一拳的神秘男子,平衡一下不公平的心情嗎?

「中玉,你扶爹回房休息,留針的時間差不多了。」她微微一笑。

中玉迫不及待的頻點頭,馬上走到老爺身邊,挽著老爺的手臂。

暗耕民也只能說︰「好吧,你這里忙完到房里找我。」

暗雨柔微笑點頭,看著中玉跟父親離開房間後,她開始將男人身上的針一一拔除,費了些許時間,她再度洗淨手,若無其事的坐下來,看著他迸裂的傷口,因她下針止血,雖沒再流血,但還得重新上藥包扎。

「請幫我再換盆水來。」她說。

有人進出,身邊又多了一盆水,她以布巾沾水,慢慢擦拭男人身上的血漬,重新上藥,以手示意他坐起身來。

他憑什麼要听她的?!他怒視著她,動也不動,驀地,陡地又有黑影靠近——

懊死的!又有人點了他身上的穴道,讓他像個廢人似的被扶坐起身。

他怒氣沖沖的狠瞪站在身邊的段宇,就見他臉色一白,愧疚低頭。

叛徒!而這該死的女人再度靠近自己,重新替他的胸前纏上布條,一圈一圈再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再來一圈……他難以置信的瞪著泰然自若的她,她以為他眼楮也受傷了嗎,先前纏的布條根本沒這麼厚!

所有人也目瞪口呆,這樣,待會兒主子能平躺嗎?這白布條纏凸得都像女人的大女乃子了。

但傅雨柔仍將布條纏到滿意的厚度後,嘴角微勾,再陡地用力綁緊。

他強忍著痛楚,惡狠狠的瞪著她,他敢確定她絕對是故意的!

「爺的傷口迸裂得更大了,所以,得辛苦爺坐著休養幾天。」她一臉平靜的宣布。

也就是他不能躺著養傷?也是,這不廢話?任何人纏得像他這般可笑,有誰能躺平的?!這該死的娘們!

「當然,爺若覺得辛苦,要下床走動也是可以的。」她淡笑著說。

鄧風等人飛快的交換一下目光,再看向主子那雙充斥著殺戮之火的黑眸,這樣的眼神,在戰場上交鋒的敵人看了都畏懼,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梅城桓氣到都喘了!他真的要讓她繼續醫治下去嗎?會不會他會先氣過頭,不時動用內力,然後,走火入魔,吐血身亡?!

梅城桓並沒有吐血身亡,事實上,除了每晚被扎了上百根銀針,每日換藥纏布條時,將他的胸背纏凸到無法躺平,外加每天兩碗像加了十斤黃連的苦藥湯讓他粗咒幾聲才能咽下肚外,他的傷勢確實是一天天好轉。

當日,傅雨柔折騰了他好一會兒才離開,鄧風立即出手解了他身上的穴道,接著,一行屬下全數下跪,齊聲請他忍耐,請他接受傅雨柔的醫治,不然,他要是出事,他們絕不會苟活。

所以,他忍了,一忍再忍,但那該死的女人,一天天以苦到讓他難以下咽的藥湯來整他,還一臉沉靜如水的表情。

人生頭一回,梅城桓感到窩囊,但他不得不忍,她醫術的確高明,不過二十天,他已能下床,此刻,才能站在亭台內,看著這小巧卻精致的庭園。

「咚、咚、咚。」

一顆小皮球彈跳進南院,一路滾到梅城桓的腳邊,跟著球跑進來的還有一名女童,她梳著雙髻,綁著粉色發帶,一身粉女敕綢衣褲裝,腳上穿著繡花小鞋,在抱住皮球後,她抬起頭來,看著高高在上的他,以稚女敕嗓音道︰「你身上纏著白布條,我知道了,你就是娘在治療的那個爺啊,你不冷嗎?」

這幾日,春風冰涼,確有寒意,拜胸前那纏得極厚的布條之賜,他上半身根本無法穿上衣袍,僅能披著披風,好在,他是練功之人,倒沒感覺。

但看著這張仰起的可愛小臉,他說的直接,「你娘替爺纏這麼厚的布條,你認為我就算冷,能穿衣嗎?」

「不能。」淳淳蹙眉,看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肯定是很冷吧,她一臉認真的道︰「我跟娘說,讓她別纏這麼多。」

「很好,我先謝謝你了,叫什麼名字?」

「我叫淳淳,我今年五歲了。」她的雙眸笑成兩彎新月。

這個女童跟她的娘一樣,都是個美人胚子,只是淳淳比她那帶著一張沉靜面具的娘要可愛多了,他心想。

「我得離開了,我娘說這南院是讓爺跟你的人休息的地方,我不可以過來打擾。」淳淳拿著皮球,很有規矩的向他行個禮,才轉身離開,她不再蹦蹦跳跳,而是一步一步的像個大家閨秀消失在他的視線。

真難得,一個五歲娃就有此行儀。

他蹙眉,不對,不只這五歲娃,這半個多月來,每看傅雨柔一次,他就覺得她的氣質不凡,怎麼看都不像個普通的醫者之女。

認真說來,這一家三口都不太對勁,狼蛛毒不是一般的毒,傅耕民卻能一眼看出,傅雨柔更有一手針灸的好功夫,就連潘伯彥這名太醫院院長眼中醫術最好的未來太醫院長人選,都自嘆不如……

當段宇跟鄧風打探消息回來時,就見到主子在亭台內沉思。

兩人互看一眼,還真不知該怎麼跟主子提那個震撼消息。

鄧風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拱手道︰「爺,天冷呢,你怎麼在屋外。」

「不礙事,何況,傷勢好了不少,傅雨柔雖然行事慢吞吞的,但的確是很努力的要讓我傷口的傷快快結痂,可以早早走人。」他冷聲笑道。

兩人不敢多話,但他們也的確發現了,不只是她,傅耕民也是希望他們一行人快快離開,這些日子,潘伯彥雖不必代替傅耕民在仁醫堂看病,但傅耕民卻開始將他帶在身邊指點他如何下針,但並非潘伯彥笨,也非他資質差,而是那針灸功夫不易學,他向他們坦言,要練到傅雨柔那一手循經解毒補瀉的好功夫,就算是他,也得練上一年啊,但緩不濟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傅雨柔隨他們回京,繼續醫治主子才是明智之舉。

梅城桓見兩人悶不吭聲,開口問︰「怎麼了?」

他們互看一眼,只好將潘伯彥說的話一一轉述。

梅城桓抿緊薄唇,有些頭疼,本能的,他認為她不會同行,另一個重點是,他也不怎麼願意讓她繼續醫治,可是他的確沒有其他選擇,狼蛛毒不是人人能解,這讓他對傅家一家子的來歷更加起疑,「你們去外頭打听看看,爺想知道傅家人的大小事。」

兩人雖然對這命令感到有些突兀,但他們從不敢質疑爺的命令,遂異口同聲的道︰「是。」

梅城桓再看著他們,有些疲累的坐下來問︰「京城那邊沒有消息?」

他們互看一眼,神情為難,自然是有消息的,這也是他們一開始就猶豫不決的主因,遲遲開不了口。

梅城桓倏地又起身,「該死的,你們是被傅雨柔傳染了慢吞吞的病嗎?」他吼聲再起,氣血一陣翻騰,嚇得他連連吸氣、吐氣,順順氣兒。

兩人早就嚇得臉色丕變,憂心忡忡的看著主子,見他臉色緩和下來,才由鄧風開口,「我們沒有被傳染,只是,京城也不知是從哪里傳出的流言,竟盛傳爺已經在京城的梅家老宅病死了。」

「什麼?!」梅城桓再度忍不住的咆哮出聲,胸口氣血再度翻滾,他咬咬牙,拍胸撫氣後,一雙黑瞳燃著火花,額上青筋爆起。

在此當下,段宇跟鄧風膽怯的互看一眼,在心里不約而同的佩服起傅雨柔,怎麼她面對主子的暴躁怒火,仍然面不改色,甚至嫣然一笑?!

段宇更是在偷偷擦拭額上滲出的冷汗後,才開口,「我們的人已努力在京城洗清謠言,但夫人在老夫人的允許下,已經前往梅家老宅,要去見爺呢。」

「無妨,靖遠侯不會讓她有機會闖進去的。」

靖遠侯也是輔佐太子的大臣之一,更是他的至交好友,這一趟南下,他們兩人沙盤推演,除了如何應付可能發生的狀況外,也包括要如何應付太後硬是賜婚塞給他的妻子鄭芷彤。

他深吸口氣,「至于我死了的事,肯定是宮中那個老女人刻意散播的謠言,她知道我中了狼蛛毒,認定我必死無疑了!」

段宇跟鄧風都清楚那老女人指的就是太後,但太後一點也不老,年紀也不過大他們七、八歲,容貌可也是傾國傾城。

梅城桓又交代兩人去辦些事後,他則返回屋內,原本想躺一下,但上身這布讓他只能半坐臥在床上,他離京已太久,謠言又起,他勢必得快快回京……

敲門聲陡起,他喊了聲,「進來。」

潘伯彥走了進來,站在床榻前,看著主子胸口那突兀又荒謬的一團白布,他只覺得愧疚,若非他醫術不足,主子又何必受氣?只是,傅雨柔真是名奇女子,舉止嫻雅,溫柔恬靜,怎麼會有這近乎孩子氣的報復行為?

又來了!梅城桓額際抽動,氣得咬牙低咆,「這陣子老不見人,這會兒又不說話了?爺說你們這些漢子全讓傅雨柔那娘兒們給傳染了慢病不成!」

這一听,潘伯彥俊秀的臉上浮上困窘的紅色,「沒有,只是拜傅姑娘之賜,屬下等人的確不太敢主動吭聲。」

哼!這一點他不知道嗎?!連他這個紹熙王朝的堂堂相爺也不得不練起忍功來。

潘伯彥不敢再想傅雨柔,天知道,這陣子跟在傅家父女身邊重新學習針灸之術,他有一種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體悟,但他找爺,是另有要事稟報。

「爺,我剛剛發現一件事,傅家父女恐不是一般平民百姓。」

「說。」

潘伯彥隨即道來,傅耕民讓他待在一間小房間學習下針,而那間房里堆放不少病歷,他因練習下針太久,起身時,腳麻一下,不小心撞到一只木櫃,一大疊病歷掉到地上,他連忙蹲下拾起,撿著撿著,卻不經意的拿到一疊紙張發黃的病歷。

「傅大夫正好進來,他臉色一變,急急的沖過來搶了去,一臉緊張的說著那是一位故人的病史,不方便給我看,雖然我沒看到是誰的病歷,但那一疊用紙可是太醫院內專用的黃色麻紙,以益州所產的麻縴維所制成,細致耐用,是朝中硯官負責采買的文房四寶之一,朝中文書都用這種紙張,尋常百姓若非富貴人家,是難以購得的。」

梅城桓沉吟片刻,「你確定?」

潘伯彥語氣堅定,「五年前宮變,死了不少太醫,我才能進到太醫院,當時,老太醫交給我不少病歷讓我看,全都是一樣格式大小的麻紙,絕對錯不了的。」

梅城桓抿緊了薄唇,看來,這里得留下人盯著傅耕民外,他還得說動傅雨柔隨自己回京,他開口,「在我們離開前,看看有無機會翻看那疊病歷,看看是宮中哪個皇親國戚的病歷記錄。另外,你去游說傅雨柔,讓她跟我一起進京。」

潘伯彥一臉為難,在主子眼中冒火時,才急著坦白,「其實,我已跟傅大夫提了,但他沒點頭,至于傅姑娘,屬下定會盡力游說,不過,我也會請其他人幫忙說,那個傅姑娘,並不是個好說服的人。」

梅城桓還不明白嗎?但就怕由他開口,就像急驚風遇上慢郎中,他會再度氣到吐血,到時候,那娘兒們還不知怎麼整自己!「那就這麼做吧。」

「還是將爺的身分說出來,會不會比較好說服?」他斗膽建議,可其實,對主子的身分,他已稍稍點了傅耕民,為的也是希望他能知輕重答應讓傅雨柔隨主子上京,無奈,傅耕民就是沒點頭。

梅城桓搖頭,「這太冒險,你先去試吧,真的不行,爺自己會說。」

潘伯彥拱手離開南院,沿著石板路,進到另一個院落,這是傅家三口住的主屋,再穿過中庭就是看病的仁醫堂。

此刻,堂內人來人往,站在藥櫃前的伙計忙著低頭抓藥,等著看病的人交頭接耳的閑聊,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藥香味,明明是很普通的中藥堂,但看病的人卻一點都不普通。

他的目光落到坐在大廳內,正替人把脈的傅氏父女。

暗耕民的醫術上乘,待人親切,備受南城百姓推崇,看病的百姓總是一個接一個。

暗雨柔也替人看病,但大多是幫婦人把脈,僅有幾名年輕男子會給她看病,但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這也是傅耕民不願讓外界知道針灸全得由傅雨柔下針的主因。

思緒間,傅雨柔看完最後一名病患,一旁的中玉就彎身跟她說了些話,就見她看向自己,她隨即起身,朝他走過來。

他朝她點頭,一顆心卻不由自主的狂跳起來。

她微微一笑,「我以為潘大夫忙著練習我爹教授的針灸之術。」

「潘某慚愧,傅大夫一手特殊針灸之術極為復雜,日夜練習仍未見火候,」他尷尬一笑,「醫術浩瀚,潘某大受激勵,日後定會努力習成,只是——」他頓了一下,「我家爺的傷勢雖好了不少,但要完全拔毒需夜夜針灸,我想懇請傅姑娘跟我們去一趟京城,我家爺肯定有重賞。」

他們是京城人氏!暗雨柔的心跳陡地漏跳一拍,待心神略定,她才開口,「承蒙厚愛,只是,京城的大夫還會少嗎?你家爺的傷,小女子還沒有自負到非我不可。」

「這……爺的身分特殊,受傷一事不宜讓外人知,偏偏潘某醫術不精,實覺慚愧。」

她微微一笑,「憑你家爺的‘好’脾氣,應該沒有大夫敢不替他看病的。」

潘伯彥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話。

「我得去忙了。」她向他點個頭,轉身走回看診桌,扶著一名前來的老婆婆,領著她在桌邊坐下後,讓老婆婆伸出手放在脈枕上,「葉婆婆,哪里不舒服……」

他靜靜的看著她溫柔的問診,低頭寫藥方……她似乎意識到有人在看著她,不由得抬頭看向他,一對上眼,他俊秀的臉,竟莫名的紅了,他急急的轉身離去。

他在太醫院當差,皇宮里的嬪妃哪個不美?雖然有的溫柔、有的驕縱、有的虛偽,但就不曾見過傅雨柔這種,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做什麼都不急,慢慢來,連說話也一樣,听來話中明明帶刺,但她的語氣就是淡淡的、柔柔的,讓人也冒不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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