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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牆為妻 第3章(1)

戌時一到,喻詠歆躍上牆頭,見到韓文仲早就在那兒候著了,不由得開心的大大咧嘴一笑。「我們兩個真是越來越有默契了,我正想找個機會上你那兒送朵花兒,你就先來送花了。不過,你干啥老挑紅花?不能換上黃花嗎?」

韓文仲心急如焚,想直接問個明白,可是她沒說,他就知道定遠侯小侯爺的事,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她,他有眼線盯著寧國公府的一舉一動嗎?忍著,他必須一步一步慢慢套話。「你不覺得紅花比黃花漂亮嗎?你有什麼事?」

「你的眼光可真是俗氣……我遇到很苦惱的事。」

「什麼很苦惱的事?」

略微一頓,喻詠歆終究說了,「你知道定遠侯府小侯爺龔彥修嗎?」

太好了,他不用費心套話,她就爽快的拋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可是出了名的書呆子,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

「他是喜歡讀書,可是說他書呆子,倒也不至于。」小侯爺對她來說是相當理想的對象,因此這兩日她讓舞兒出去打探小侯爺的事,除了喜歡讀書、溫文有禮,並沒有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由此可知,他不是招搖的人,自然也不是了不起的人物,不過在她看來,這正是最佳夫君人選。

「他真的是書呆子,不管走到哪兒,身上一定都帶著書。」韓文仲可不認為自個兒夸大其詞,悅滿樓的伙計一說起龔彥修,每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喜歡看書喜歡到用鼻子喝茶……雖然是不小心,這也絕對是天下奇聞。

「就算是書呆子,也沒什麼不好啊。」她不是多愛看書的人,也同意行萬里路更勝讀萬卷書,可是,她由衷佩服那種品味出「書中自有顏如玉」的人,覺得這種人真是太了不起了。

「只會讀書,哪里好?」韓文仲瞪大眼楮。

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提起龔彥修的口氣很不好。喻詠歆輕輕挑眉。「你很不喜歡他?」

「我……不是不喜歡,只是不贊賞那種只會之乎者也的人,你不也如此?總是說這是世上最無趣的一種人。」韓文仲挑釁的對她揚起眉,老是說受不了之乎者也的人可是她。

「沒錯,我是不欣賞那種只會之乎者也的人,可是在某一方面來說,這種人總比老在姑娘堆里面混的人好吧。」

眼楮一眯,他語氣瞬間凍成千年寒冰。「你說他比我好是嗎?」

喻詠歆冷冷的一勾唇角。「你承認自個兒是在姑娘堆里面混的嗎?」

「對,我是在姑娘堆里面混的,這樣,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她真的很想給他拍拍手,浪蕩子還可以如此理直氣壯,不覺得羞愧嗎?罷了,她不是早習慣了嗎?「站在朋友的立場,我無所謂,可是站在姑娘家的立場,還是離你遠一點。」男人不干不淨,很容易生病,只有笨女人才會黏過去。

韓文仲的火氣冒上來了。「你竟然為了那個書呆子嫌棄我?!」

這個口氣是不是很像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以前就听人家說過,男人心里住了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果然如此,她就別跟他太計較了,不過,道理還是要說。「不要老說小侯爺是書呆子,小侯爺正直善良,是個好人。」

「難道我是壞人嗎?」

「我說小侯爺是好人,可沒有說你是壞人。」

「你不就是暗指我是壞人?」

喻詠歆忍不住皺眉,這是不是真的有點兒無理取鬧?「雖然你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好人。」

「你終于說出自個兒的真心話了吧!」

「難道世子爺覺得自個兒是好人嗎?」

「我在你眼中就這麼一文不值嗎?」

這真令人啼笑皆非,會不會扯太遠了?話題為什麼會從龔彥修身上扯到他身上呢?喻詠歆覺得自己的腦子暈了,索性終結今晚的會面。「我不想跟你說了。」

「不行,你一定要說清楚。」韓文仲連忙扯住她的衣袖,不準她起身離開。

「你要我說清楚什麼?」

「我在你眼中比不上那個龔彥修嗎?」

「這要看哪一方面……無聊,我何必跟你扯這些呢?」喻詠歆覺得好笑的甩開他的手,站起身。

「你說我無聊?」韓文仲激動的跟著站起身。

「你是很無聊啊,本姑娘都快煩死了,不想理你了。」

「喻詠歆,我不準你走,把話說清楚,要不,以後我不理你了哦!」

堂堂一個世子爺說出這麼幼稚的話,像話嗎?可是想想,他今年二十一,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還是任性沖動的青年,她怎能期望他擁有三四十歲的智慧?

「隨便你,我累了,要去睡覺了。」她隨即縱身一跳。

「喻詠歆,我不是跟你說著玩的,我真的不理你……喻詠歆!」瞪著兩三下就跑得不見人影的人兒,韓文仲真是氣炸了,這個丫頭竟然沒將他的話當一回事,難道她以為他做不到嗎?

哼!等著瞧好了,她不主動找他,他絕對不理她,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比較有毅力堅持到底?

這是他們相識以來第一次冷戰,韓文仲賭上男人的尊嚴,絕對不會低頭,可是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他第一次知道思念是什麼樣的滋味。

一直以來,想見就見,從來不知道少了這個人,日子就無趣得如同醒來便再也睡不著的漫漫長夜,原來她就像白晝一樣重要。

「世子爺,姑娘家才會吵架。」韓夜真的很不喜歡世子爺與喻小姐鬧脾氣,這樣他變得陰陽怪氣,教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天天如履薄冰。

韓文仲冷冷的挑起眉。「你是說我像個姑娘家嗎?」

世子爺確實像鬧別扭的姑娘。韓夜只敢在心里嘀咕,表面上的字詞可是要斟酌。「喻小姐是小女子,世子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世子爺何必跟喻小姐鬧脾氣呢?」

是啊,她是小心眼的小女子,而他是懷抱天下的男子漢,可是……「她說我是壞人,說我一文不值。」

韓夜苦惱的皺著眉,就他所知,喻小姐並無此意,而是世子爺不知道在鬧什麼別扭,非要扭曲喻小姐的意思。

「我當她是生死至交,她竟說我是壞人,說我一文不值!」一想到這兒,他的火氣就不自覺的往上冒。

韓夜求助的看著韓泉,可是對方專心擦拭從不離身的寶刀,好像完全沒听見似的,逼著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說︰「世子爺會不會誤會了?我相信喻小姐絕無此意,她與世子爺是好朋友,又怎麼會覺得世子爺是壞人、一文不值呢?」

韓文仲的神情緩和下來。「好吧,這事不能全怪她,是我將此事鬧大了,可是,她怎麼可以偏袒那個書呆子?」

「小侯爺正直善良,是個好人,這是實情,怎麼可以說喻小姐偏袒呢,世子爺?」

韓文仲惡狠狠的一瞪,「你究竟是誰的護衛?」

韓夜真是委屈極了,正是因為他是世子爺忠心耿耿的護衛,更應該實話實說。

「喻小姐善良,看誰都是好人,世子爺說小侯爺的不是,喻小姐難免幫小侯爺說上幾句話。」韓泉終于放下手上的寶刀,出聲打圓場。「世子爺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欣慰,世子爺有喻小姐這樣的摯友,不是可喜可賀嗎?」

這個小子說的話就討人歡喜多了,韓文仲的態度也隨之緩和。「是啊,可是我還是不高興,她應該無條件站在我這一邊。」

「嫁給書呆子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後院不會鬧烘烘的,喻小姐的日子比較快活。」韓夜不是故意插嘴,忍不住就月兌口說了,當然,免不了又挨了一個白眼。

「世子爺認為喻小姐應該嫁給誰?」韓泉笑著一問。

「嫁給誰?」

「是啊,喻小姐及笄了,親事也應該定下來,今日不是小侯爺,明日也可能是某個世家子弟。總之,不挑出一個,這事絕對不會結束,世子爺索性幫喻小姐挑個良人吧。」

「我幫她選蚌良人?」

「武陽侯府的小侯爺素有文武全才之名,世子爺說不好;工部尚書的公子乃京城有名的佳公子,世子爺也說不好;廣安伯府的世子是難得的將才,世子爺一樣說不好;定遠侯府的小侯爺溫文忠厚,世子爺還是說不好……世子爺瞧誰都不滿意,不妨自個兒幫喻小姐挑個良人。」

韓文仲不自在的一笑,這個小子還真懂得利用機會酸他刺他……好吧,不是他們不好,而是他不滿意,那麼索性由他幫她挑選良人,這也是很有道理,可是,他不想要她嫁給任何人。

「世子爺需要我助一臂之力嗎?」

「助一臂之力?」

「我可以搜集一份全京城世家公子的名單,詳述他們的性情、長處和短處,世子爺再仔細琛磨,為喻小姐挑一個如意郎君。」

韓文仲恨恨的咬著牙,這個小子根本是存心給他添亂!

韓泉彷佛察覺不到主子的不悅,自顧自的又道︰「若世子爺還是不滿意,就只有一個法子了。」

「什麼法子?」

「世子爺索性將喻小姐娶回來當世子妃。」

韓文仲聞言一怔,他將喻詠歆娶回來當世子妃?雖然太後疼他,答應由他挑選自個兒的媳婦,可是,他是和親王世子,他的婚事終究要經過上頭點頭同意,因此他在婚事上面向來不熱中。

是啊,既然不願意她嫁給別人,就只好將她娶回來,雖然她只是庶女,上頭可能覺得配不上他,可是他若堅持娶她,太後又事先有過承諾,這門親事應該沒問題。

心意一定,他頓時豁然開朗,自信瀟灑的笑容重回臉上。「我去告訴她。」

「這事世子爺千萬別急,喻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姑娘,世子爺急急忙忙的跑去告訴喻小姐,您要娶她為世子妃,她只會當世子爺在鬧著玩。」韓泉實在不好意思直說,世子爺平日就是愛玩愛鬧,很難取信于人。

「這麼重要的事能鬧著玩嗎?」

「世子爺的名聲教人不太放心。」

韓文仲張著嘴巴,可是終究無言以對,在世人眼中,他確實令人不放心。

「世子爺不妨先想想,如何讓喻小姐明白世子爺是真心的。」

這倒是,她老嫌棄他在姑娘堆里面混,不教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她說不嫁也不足為奇。

連續三天,插著幾朵白花的花瓶總會混進一朵紅花,而和親王世子也天天派人送來點心,平兒和樂兒仔細琢磨,不難猜到怎麼回事——紅花想必是世子爺要見小姐旳暗號,可是小姐也不知道在鬧什麼脾氣,堅持不予理會,世子爺只好派人送點心過來示好。

「小姐真的不理世子爺嗎?」雖然平兒不喜歡小姐老是跟名聲不好的和親王世子鬼混,可是看到小姐悶悶不樂,明明在寫字,卻不時對著花瓶里面的紅花發呆,實在教人不忍心。

喻詠歆冷哼一聲,將視線從紅花上頭移開,不是不理她嗎?他以為好朋友就該無條件的包容嗎?晾著他,至少七天不理他,讓他認清楚,她可不是他後院的妾。

可是,一想到嫁了人,她再也不能與他坐在牆上賞月聊天,心里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雖然她在這個時代也有幾個女性朋友,可是能夠讓她無拘無束、接受她稀奇古怪想法的人只有他,說真格的,這種異性朋友在現代就很難得了,何況是這樣的時代。嫁了人,她絕不可能再擁有這個朋友,失落感當然會有。

喻詠歆猛然丟下手上的筆,站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氣……我不要有人跟著,放心,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只是上春水樓吹吹風,沿著湖散個步。」不等她們反應過來,喻詠歆已經跑出屋子。

喻詠歆真的只是打算上春水樓吹吹風。寧國公府最教她著迷的地方就是春水樓了,從春水樓看出去的景色,真是一絕,尤其落日時分,更是美啊!

不過,此時距離落日還很久,因此她不急著上春水樓,就這樣,她走著走著就來到了小花園,一如往常,給管後門的婆子幾個銅錢,便溜了出去。

她似乎很難擺月兌現代人的一種習慣——逛街買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變著逛著,就逛到了胭脂鋪子,心想,她要將自個兒打扮得漂漂亮亮,免得韓文仲見了她,以為她因為他的關系變得很憔悴……她也不是有多憔悴,只是這幾日睡得不好,氣色當然也就不好了。

進了胭脂鋪子,喻詠歆要求掌櫃將最好的貨色拿出來,可是掌櫃卻只道貨色都在架子上,姑娘看了喜歡就買,不喜歡就不要買。

這是什麼情形?這掌櫃的還要不要做生意啊?

「掌櫃,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店家像你這樣子做生意的。」

「姑娘,小店做生意一向如此,我店里的貨色真的全在架子上了。」

喻詠歆來這個朝代五年了,還真沒看過這麼有個性的店家。

此時,有一位姑娘走進鋪子。

「掌櫃,綠珠姑娘要的胭脂來了嗎?」這位姑娘聲音嬌滴滴的,不過引起喻詠歆注意的卻是她身上那股教人受不了的味道,好像從一堆胭脂水粉里面爬出來似的……難道是花娘?

這個念頭一轉,喻詠歆忍不住側頭一瞧,可是對方戴著帷帽,瞧不清容貌,此時紛亂的腳步從後面傳來,她正想看看是哪些人,就發現自己的背後被人用一把刀子抵著,接著她听到身邊女子的尖叫聲,不過對方的嘴巴很快就被堵住了。

「想要活命,就不要尖叫!」一道粗魯的聲音響起。

喻詠歆看了掌櫃一眼,掌櫃嚇得抱住頭,蹲。

「若想活命,就閉上嘴巴不要說話,乖乖往前走。」這位拿刀抵著喻詠歆的男子顯然比較有禮貌,說話的口氣溫和多了。

她真的不是那種乖乖認命的人,不知不覺就月兌口道來,「大哥,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應該沒有得罪你們。」

「今日算你倒霉。」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閉上嘴巴嗎?走啊。」男子握拳的手背撞了她一下,痛得她不禁倒抽一口氣。

「走就走嘛,何必動手呢?你不知道姑娘家就是動作慢嗎?」喻詠歆忍不住翻白眼,今日她還真是幸運,逛進胭脂鋪子,竟然遇到了綁匪……顯然身邊這位花娘才是他們的對象,而她因為正好在場,慘遭牽連。「不過,你們是不是應該先給個提示,我們要去哪兒?」

「你這個女人廢話還真多,不想活了嗎?」

「人要死,總要死得明明白白啊。」

「嘴巴閉緊,不要亂吼亂叫,你就可以活命,還不趕快走!」

男子握拳的手背再狠狠的撞了她一下,痛得她咬牙切齒,月復誹,這些人最好別落在她手上,否則她一定會教他們見識女人的可怕。

「是是是,大哥。」這種小咖她根本沒放在眼里,可是身邊這位花娘是個嬌弱的女子,她若反抗,勢必會害這位姑娘受傷,如今她只能跟著走,再找機會落跑了。幾位綁匪帶著她們從鋪子的後門離開,坐上一輛停在後門的馬車。

雖然喻詠歆不是很清楚她們被帶往何處,但是從她們在馬車里面搖搖晃晃的情況來看,她們應該出了城,被帶到山上。

許久,馬車終于停下來了,她們被粗魯的拽下馬車,被關進一間像貯藏室之類的房間。綁匪用繩子分別將她們的手綁起來,不過,顯然沒將兩人放在眼里,繩子綁得松松垮垮。

一陣顛簸之後,喻詠歆比較冷靜了,不再像先前一樣耍嘴皮子與對方沖撞,這樣不但得不到好處,說不定還會得到一塊臭布塞嘴巴,這是她最無法容忍的事。

沒錯,此時應該想辦法降低對方的警覺性,故此她假裝害怕的緊緊窩在那位花娘身邊,而花娘頭上的帷帽已經被拿下來了,出乎意外,這位姑娘並沒有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比她想像的鎮定多了。

「你們乖乖在這兒等上頭的人來,不要輕舉妄動,若是亂來,就殺了你們!」

不是要等上頭的人來嗎?她們真的敢亂來,他們也不會殺了她們,頂多用繩子將她們兩個捆起來,讓她們完全無法動彈……示弱果然是聰明的決定,對方絕對不會想到她是高手。

「我看你們也不敢亂跑,林子里都是毒蛇猛獸,迷了路,必死無疑!」

「大哥真的不會殺了我們吧。」喻詠歆故作害怕的道。

「上頭問話,你們乖乖回答,就會放你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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