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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管事 第七章 被除籍的庶子(1)

扶桑院里,似錦有些模不著頭緒,眼角余光偷覷著太夫人和李若凡之間的過度親密,但硬要挑有什麼不妥,又好像沒有,純粹是她覺得這氛圍有些不自然。

等到兩人說了好一會的話,才把重點轉移到她身上來。

「似錦。」羅氏朝她招著手。

似錦趕忙應了聲走向前,手卻無預警地被握住,害她僵了下。

「听麗瑤說你並非奴籍?」

雖不解為何問到身世,但她還是據實以報。「是,我是江家遠房親戚,父母雙亡後進江府依親,小姐以伴侍之名將我留下,並不是江家的奴婢。」

羅氏拍了拍她的手,像是頗滿意她的說法,一會才道︰「似錦,這管家娘子說簡單些,就是管著府里的丫鬟們,給二等或三等的丫鬟發派工作,只要是關于丫鬟們的事,就是你分內的事。」

「是。」她乖巧地點著頭。

「麗瑤說了要撥梅蘭和春月給你,你盡避差使,大房那頭要是人數不足,你就自個兒算算這府里還有沒有伶俐的二等丫鬟能差使,要是沒有再把人牙販子給叫進府。」

「是。」

「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洪嬤嬤,她待在侯府的時間就和我一樣長,沒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是。」似錦瞧了眼太夫人身邊的洪嬤嬤,只能說府里嬤嬤級的人都是一樣的,在和藹可親的面容下藏著苛薄冷情,一個個都非善類,希望她永遠也不會有變成她們的那一天。

「洪嬤嬤,你帶似錦下去,跟她說說今天要做什麼,跟著點,別教她給人欺了。」羅氏寓意深遠地說。

「我這就帶她去熟悉熟悉。」洪嬤嬤堆起笑臉,熱絡地牽著似錦的手。「你這丫頭片子長得這般可人,得拿出點氣勢,要不怎麼服眾?」

「……是。」她想,也許該是時候在臉上劃條疤嚇嚇人了,要不這張臉到底是要怎麼生得出氣勢?

寒梅院里,柳氏坐在亭中品茗,賞著遍地楓紅,楚嬤嬤端來了蘇梅糕和杏花餅,壓低聲音說︰「今兒個太夫人把李若凡找去了,看來昨兒個確實是給李若凡送了禮。」

柳氏聞言,眉頭微微皺起。「侯爺把他給引進府,我還以為太夫人該是會與我同出一氣,沒想到反倒處處關照起他了。」

「就連那剛進門的媳婦也給了管家娘子的職呢。」

柳氏想起似錦那張狐媚臉,想起宋潔著魔似地盯著她,不禁哼笑了聲。「不過是個不成氣候的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本事。」

「太夫人讓洪嬤嬤跟著呢。」

柳氏捻了塊蘇梅糕就口,懶瀨地睨了楚嬤嬤一眼。「你真以為太夫人是關照她?」

「太夫人怕是要利用她來對付夫人。」

柳氏嗤笑了聲。「太夫人年紀大了,腦袋不管用了,都已經讓我掌家理事,現在還想插上一手,果真是不中用了。」

「夫人。」楚嬤嬤低聲喊著,就怕隔牆有耳。

「晚一點去瞧瞧洪嬤嬤發派了什麼事給她,交代吳大管事,只要是那丫頭說的話全都不作準,一件差事也不許辦。」

「這事我已經先知會吳大管事了。」

「你倒是一樣懂我心思。」配了口茶,她微眯起眼地望向楓葉,忖著要怎麼把李若凡這礙眼的雜種趕出侯府。「晚一點把周管事叫來,我要跟他談莊子的事。」

「是。」

九年前可以趕他一回,這一回她要徹底斬草除根!

掌燈時分,李若凡回到入正閣,卻不見似錦的身影。

「三夫人呢?」他問著入門服侍的醍醐。

「……一刻鐘前還在井邊洗衣裳。」

李若凡像是听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她在洗衣裳?」

「嗯。」

「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但我問了梅蘭,梅蘭說三夫人心情不好。」

「所以並不是粗使丫頭把差活丟給她?」

「不是,三夫人洗的是三爺的袍子。」

李若凡洗了臉後便朝井邊走去,果真遠遠的就瞧見似錦蹲在地上洗衣,而梅蘭和春月則是沒轍地跟在一旁,連燈都沒打上。

「李三夫人,再揉下去,上頭的繡樣就要綻線了。」李若凡沒好氣地說著。

梅蘭和春月見到他,趕緊朝他福身,然後滿臉無奈地看著充耳不聞的似錦。

李若凡朝兩人擺了擺手,蹲到了似錦身旁。「李三夫人,你這是在跟誰嘔氣?」

似錦楞了下,咦了聲。「欸,你回來啦?」再疑惑了下,看著天色,詫道︰「天啊,這麼晚了!」

李若凡挑起濃眉。「洗得盡興了沒,要是盡興了,能不能陪為夫用膳?」

「喔……」似錦頹喪地垂下臉,正打算把袍子擰吧,春月已經接過手。

「三夫人,我先去端膳。」梅蘭順口改了稱謂。

「梅蘭,叫我似錦就好。」什麼三夫人的,听起來真是別扭。

梅蘭未置一語,徑自朝廚房走去。

李若凡一把將她拉起,不急著追問,哪知等回房用過膳後正要發問時,又見她拿了衣裳往外走。

「你還要去洗衣裳?」洗他的不過癮,連自個兒的都不放過?

「不是,我是要沐浴。」天都暗了,還要她點油燈洗衣服發泄,那真的是太奢侈了,她要真受不了,明早再去洗,反正她又沒差事做。

「熱水讓她們去備,先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他一把將她揪回,讓她坐在腿上,她卻一點掙扎都沒有,像是受到重大打擊,萬念俱灰似的。

「也沒什麼事。」她不想說。

「不想說也得說,我可不允你再說什麼誰听不懂人話之類的。」

似錦聞言,小臉緋紅,知道他是在暗指她那天的不知好歹。「我跟你道歉了嘛,我那天是氣昏頭了。」她都忘了的事他干麼還記得,真是的。

「今天呢?」

「我……」她抿了抿嘴。「也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多人都有兩個面向,人前人後不一樣,雖說是早知道的事,但就是不舒服。」

「然後?」他可不認為事情有這麼簡單。

似錦垂著小臉。「丫鬟們根本不听我的話。」

「一開始總是這樣的,你得要先立下威信才成。」李若凡將她的話串在一塊,便可窺知一二,無非是洪嬤嬤人前人後不一樣,再加上丫鬟們只听幾個嬤嬤的話,自然沒將她看在眼里了。

「怎麼立?今兒個有莊子送了府里要用的菜,可量很多,我便問了洪嬤嬤要怎麼處置,洪嬤嬤說這要廚房的人先作成菜干,入冬時可以食用,我到了廚房,蔚娘只說听吳嬤嬤吩咐,可吳嬤嬤根本就……」說穿了這當頭要是不趁機刁難她,那就是錯過大好時機了。

她這根本是實餃虛職嘛,幾個婆子仗著是大主子們身邊的紅人,明著好暗著使壞,她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李若凡想了下。「我負責莊子,內院的事我不能插手,但我可以教你。」

「怎麼做?」

「這個嘛……」正要說起,外頭響起了醍醐的聲音。「進來。」

醍醐一進門就見似錦坐在李若凡的腿上,她神色不變地將手上的冊子遞出。「這是三爺要的冊子。」

李若凡接過手,使個眼色要她退下,而後便將冊子交到似錦手上。「這冊子上頭記的全是府里下人的名字,舉凡是歸在哪一房哪一個嬤嬤底下都寫得清清楚楚,你先把上頭的人名都給記下。」

似錦一翻開,眉頭隨即皺了起來,用指慢慢地劃過上頭的人名。

「難不成你不識字?」

「我識字,但……我很難把字看清楚,也很難記住人名。」她這是失讀癥,一種無法解釋的病癥,尤其密密麻麻的小字,在她的視野里會扭曲無法辨讀。

「這般奇怪?」

「小的時候,都是我姊陪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和寫,才讓我把字給記下。」她從小就是個麻煩的小孩,所以家人分外疼寵,也許就是這樣,才會讓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這麼一無是處。

「看來你原本的家境也算是小康之上。」

似錦頓了下,含糊地蒙混了過去。

李若凡像是未察,抱著她起身,走到與內室相通的書房里,磨了墨,抓著她的手一筆一字的寫著,「洪嬤嬤,太夫人的陪房,兒子和媳婦都在太夫人的莊子里,實際上沒有丫鬟歸她管,但因為太夫人的關系,府里的丫鬟,哪怕是老夫人身邊的楚嬤嬤都得給她幾分薄面。」

似錦看著紙上寫著洪嬤嬤,字跡端正,秀麗圓潤,意外他寫得一手好字,耳邊听著他的講解,不敢相信他竟然將姊姊教她的方式如法炮制……他完全沒有懷疑她說的話,挑了這方式幫她。

心,暖暖的,仿佛她多了個疼寵她的家人。

「楚嬤嬤是夫人的陪房,前些年太夫人身子不佳,老夫人趁機掌了權,楚嬤嬤跟著雞犬升天,在府里作威作福,她的大兒子是府里的買辦,大媳婦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二兒子是帳房,二媳婦替老夫人打理著香料鋪子,當然府里的丫鬟見她就像是見到老祖宗,分外尊重。」

「可我倒覺得吳嬤嬤權力更大些。」

「因為她兒子是府里的大管事,可也因為如此,同樣是陪房,這兩位嬤嬤私下斗得厲害,誰都想要掌更大的權。」

「是喔……」她吶吶地道。「如果是這樣,洪嬤嬤難道就不會跟她們斗嗎?」

「當然要斗,要是被看扁了,這府里也就不用待了。」李若凡邊說邊在三個嬤嬤底下寫著幾個丫鬟的名字。

「因為斗,才能掌權,有權才有利,好比廚房就是個肥缺,買辦就更不用說了,至于帳房的話……帳面只要好看、挑不出毛病的話,那庫房就像是自家的錢莊。」

似錦微張著嘴。「難不成大伙都很習慣從中揩油?」

「算是慣例了吧。」

「什麼慣例,就因為有他們這些人,丫鬟們才會苦哈哈,玉蘭就說過,吳大管事和洪嬤嬤都喜歡假借各種借口苛扣下人月錢,府里主子又不賞布匹,兩年該換一次的新衫也沒著落,就連丫鬟過了用膳時間要到廚房取膳都得花錢買……這些人都不怕會噎死嗎?」實在不能怪丫鬟選邊站,因為她們也想過點好日子。

「既然如此,明兒個你就跟洪嬤嬤提丫鬟們該換新衫了。」

「她又不會理我……」要是在太夫人面前說,恐怕還有點用處。

「我保證她一定理,而且會要你說個詳實。」

「真的?」

「真的。」府里的爭斗他看得多了,太夫人好心要洪嬤嬤提點似錦,不過是要做給柳氏看的,讓柳氏對付似錦,逼得他出手,她就在一旁觀望,看準時機給柳氏下馬威再重掌大權。

真是為難這丫頭了……李若凡忍不住揉了揉似錦的頭,實在是不舍瞧她頹喪的神情。他唯一想不透的,是太夫人為何認定他一定會為了幫似錦而出手。

「三爺,謝謝你。」她突然抬眼沖著他笑。「跟你說過之後我心情好多了,明兒個我就跟洪嬤嬤說說,然後……」

然後,聲音被李若凡給吃掉了。

似錦瞪大了眼,突覺他的舌鑽入口中,嚇得想退開,他卻扣住了她的後腦杓不準她逃。

唇舌挑逗廝磨著,魅眸灼灼地望著她,像是要攝住她的魂魄般,教她心跳加快,渾身發熱,甚至還不住地顫著,只能緊揪著他的袖角。

李若凡勉為其難地打住了吻,輕舌忝過她濕潤的唇瓣,啞聲道︰「我認為咱們夫妻之間與其說謝,倒不如給點獎勵,你認為呢?」

似錦滿臉通紅,一丁點話都擠不出來。

「時候差不多了,咱們也該睡了。」壓根不管她有無應答,連筆墨都不收了,直接將她抱進內室里,才剛將她擱在床上,她立刻滾進里頭。

李若凡不禁失笑,徑自褪去了外袍往床上一躺,見她像受到驚嚇的小動物又羞又惱地縮在角落,他的笑意不禁更深。

好現象,至少不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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