笆玉蓉和甘玉潔听到聲音立刻沖下樓,一看到謝深悅,表情就像踩到屎,眉心皺得可以夾死一只蒼蠅。
「騙人,你是她男朋友?」甘玉蓉率先發難,本來想好要嘲笑甘丹的話沒有一句能派得上用場。「這不可能呀,你怎麼會喜歡上甘丹的?她那麼胖!」
「玉蓉!」叔叔像被打了一巴掌,臉火辣辣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沒禮貌!」
「爸,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你一直維護甘丹就好了呀,從小到大都這樣,說什麼她很可憐,我們要照顧她,憑什麼我家要分給她住,連爸媽都要分給她?」
笆玉蓉新仇舊恨一起涌上,連帶她在職場上所受的氣都在此刻爆發出來。
謝深悅皴眉,下意識摟住笆丹,低頭問道︰「小椪柑,你還好吧?」
在這種環境下她還能茁壯向上,實在不容易,也難怪她大學時寧願累得要死也不跟叔叔拿一毛生活費,有這樣的堂姊妹,就算只拿一塊錢也會被記一輩子吧?
「沒事,只是我沒想到她會當著叔叔的面說出來。」以前只在背後罵她小偷、強盜、胖子什麼的——而且一定要強調胖子。甘丹拍了拍謝深悅的手。「先說好,你不準發火喔。」
「我盡量,但我不敢保證。」他最不能接受有人在他面前詆毀甘丹了,連他家人都不行,更何況是她叔叔的女兒?
笆丹也不知道該怎麼打圓場,只能把這一頁輕輕掀過去。「叔叔,我想跟你討論一下結婚的事情。」
「結婚?」甘玉蓉又有話說了。「不會是想叫我爸幫你出錢吧?」
「玉蓉!」一提到甘丹就講到錢,他到底生出了個多小心眼的女兒?
「沒有啦,只是之後訂婚和結婚要麻煩叔叔和嬸嬸出席,畢竟我爸爸這邊的親戚也就只剩下你們了。」她媽媽是獨生女,外公和外婆都不在了。
「也是,娘家這里沒人出席確實滿難看的。」甘玉潔不冷不熱地說了句。看到甘丹另一半的條件這麼好,她不眼紅是假的,可是除了眼紅還能怎樣?雖然她沒像姊姊那麼討厭她,但也不怎麼喜歡。
很小的時候,她們跟甘丹的關系還算融洽,後來是甘丹搬進她們家,主動分擔家事,被爸爸夸獎,爸爸說甘丹好,如果是他女兒就更好了,還說姊姊都不會幫忙,自此之後,姊姊就開始仇視甘丹了。
姊姊眼界很小,愛爭寵、愛吃醋,要不是有甘丹來轉移姊姊的注意力,日子難過的人會是她。
謝深悅不管對甘玉蓉或甘玉潔都沒什麼好感,來拜訪不過就是禮貌上問候一句。
「叔叔,婚宴的事,我家這邊會操辦。訂婚就請叔叔你們一家人,假如人數不夠,我們會請甘丹的朋友把桌子坐滿。結婚跟歸寧我們打算一起辦,看其他親戚還是甘丹父親生前的好友有沒有要來參加的,要麻煩你幫忙統計一下人數。」
「我再幫你問問親戚,只是我大哥的朋友就比較難聯絡得上,我都不熟。」他能幫的就這麼多。「你們日子看好了嗎?」
「還沒,不過不是今年底就是明年初。」
笆玉蓉嗤了聲。「這種事應該是你爸爸媽媽要來談的吧?怎麼是你來呀?難道你爸爸媽媽不接受甘丹嗎?」
「叔叔,我跟甘丹今天過來是為了拿資料辦入籍,順便跟你說一聲,之後我爸媽會再過來商量細節。如果叔叔有空,也可以到我們那里小住幾天,食宿和交通我會幫你安排好。」謝深悅看都不看甘玉蓉一眼。
「那好,不然就明天去吧。」甘玉蓉幫她爸下了決定,那副嘴臉真讓人生氣。
謝深悅壓下脾氣,忍住不跟她計較。「這周末不方便,我爸媽不在家。」
「是來不及找地方演戲吧?」甘玉蓉笑出聲,好像在笑甘丹一樣。
「隨便你怎麼說吧,如果你說我可以讓我少塊肉,那就多說一點。」甘丹拉住謝深悅的衣服,怕他化身為狗去咬人。「叔叔,我們要拿戶口名簿,下禮拜再寄回來給你。嬸嬸,抱歉,我們還有事,來不及吃飯了,你別煮太多。」
「阿丹,你——」叔叔還想挽留,甘玉蓉卻早一步把戶口名簿拿出來扔給她。
「你早就該走了,你不在的那幾年,我們家平靜得很!」
笆丹心情很復雜。「那幾年你也不在家呀,你還早我一年離開耶。」
「噗哧!」謝深悅笑了,算了,就當遇上了個瘋子。「叔叔、嬸嬸,我跟甘丹先走了,改天再來拜訪你們。」
說著,他牽著甘丹離開,身後的吵鬧聲都與他們倆無關。
上了車,駛出這片魚塭,謝深悅把車停在路邊,側過身來問甘丹。「你那堂姊是不是有病?都幾歲了,講話還跟小孩子一樣。」
「她覺得我搶了她的東西,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這黑鍋她從國中就沒卸下來過。「可能是天生磁場不合吧。」
「我看她是沒有公主的命卻得了公主的病,以為所有事情都要順著她的意發展。」謝深悅點了下她的鼻頭。「你根本就是灰姑娘。」
「我是那顆南瓜吧?」就算是灰姑娘的寬螢幕版也沒她這麼大只。「反正以後也沒什麼交集,無所謂啦。只是我覺得結婚的時候不會有什麼親戚來,如果可以改成Buffet就好了,也省得叔叔嬸嬸坐主桌會緊張到吃不下。」
「Buffet?」謝深悅楞了下。「你說庭園式婚禮嗎?」
「嗯。」甘丹仔細分析給他听。「我爸媽都走了,如果我這方真有親戚計較紅包包出去就是要收回來的,根本不會來參加。況且這麼久沒聯絡了,我見了面也叫不出對方是誰,徒增尷尬。還有,你說我們存的錢就當是女方這里出的,可也還是我們的錢呀,所以禮金分開收根本沒意義,不如一起收還省事些。」
「這個可以考慮看看。」娘家出席人數太少,甘丹臉上也不好看。他不喜歡來參加婚宴的人對她有什麼先入為主的觀念。
「而且庭園式婚禮可以設計比較多的活動,我想媽媽應該會有興趣。」從這方面去說服謝媽媽的機率應該會比較高。
「她應該超有興趣。」謝深悅大翻白眼,很怕他人生最重要的日子變成被整得最慘的日子。「這個回去再說,我們先算帳。」
笆丹傻傻地問道︰「算什麼帳?」
「算什麼帳?你還不知道我要跟你算什麼帳?」謝深悅越講越大聲,表情氣呼呼的。「你剛才在跟叔叔介紹我的時候,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的說我是你老公?」
原來是這件事呀。甘丹喊冤。「我不習慣呀。」
「你要強迫自己習慣!你已經是人妻了,人妻!」謝深悅非常嚴肅地看著她,講出來的話卻讓人噴飯。「來,叫老公!」
「叫不出來啦。」甘丹大笑。
「叫,給我叫!」謝深悅兩手掐上她的臉,卻不敢用力。「叫,不叫我不開車!」
「什麼啦!」甘丹笑著把他的手撥開,誰知道他手一放開後,換成兩只手掌合力擠壓她的瞼頰,把她擠成鳥嘴巴,還親了一記。
「沒關系,回去有的是辦法讓你叫。」謝深悅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先把人拐到自己的戶籍下再說。
當天晚上,謝深悅讓她叫了好幾次老公,最後幾次還是哭著喊的。
不過就是兩個字,有必要嚴刑逼供嗎?
因為基金會捐助的偏鄉圖書館即將動土,謝媽媽必須出差兩天,本來她要一並把甘丹摶出門的,誰知道甘丹爬樓梯時踩空,摔了下去,扭傷了腳,右腳腳踝包了好大一包,最後她只能自己去了。
謝深悅不放心甘丹一個人在家,白天想請人來照顧她的起居,卻被甘丹回絕了,她只同意讓人送午餐到二樓,其他的事她可以用單腳自己完成。
謝深悅拗不過她,只能每天出門前叮嚀一次小心,中午撥電話嘮叨一回注意,一到下班時間就離開,把工作帶回家處理。
此時接近中午時分,甘丹正在線上跟朋友討論婚禮小活動,突然听到房門外有聲響,看了下時間,差不多是送午餐來的時候,她撐著桌面站起,扶著牆壁慢慢走出去。
打開房門,她看見了一個陌生男子,發型厚重,戴著粗框大眼鏡,衣著老氣,看起來相當陰沉。
「你就是——」
不等對方說完話,甘丹就退回房間,關門落鎖。
他是誰?他是怎麼上來的?家里不會遭小偷了吧?
她剛才退回房內的時候太急了,腳又重重地拐了一下,痛得要命,可是她沒時間管了,她沖到電腦前抄起手機,撥了謝深悅的電話。
電話還沒接通,門外的男人就先開口了。
「大嫂,我是謝深樂。」
「謝深樂?小樂?」甘丹掛掉還沒接通的電話,眯著眼大聲問道︰「你真的是小樂?你騙我的吧?」
「你想想我哥以前的樣子,就知道我現在這樣很正常。」
對出,都忘了謝家家訓了。不過甘丹還是不放心。「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是小樂?」
「小——椪——柑——」謝深樂在外面大喊她的綽號。「需要我把我哥在司令台上對你告白的話重復一次嗎?」
「謝謝,不需要。」連這些細節都知道的人除了謝深樂以外沒有別人了。
笆丹踮著腳去開門,在謝深樂的攙扶下慢慢地走到客廳。
雖然听過謝深樂的大名好幾次,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而且是在沒有其他謝家人的情況下,這讓甘丹有些尷尬,只能邊走邊找話題。
「你怎麼突然回國了?我好像沒听叔叔和大悅說你要回來耶。」
謝深樂皺眉。「你怎麼還在叫叔叔?不是應該改口叫爸了嗎?」
這關注點……很奇特。
笆丹干笑了幾聲。「我還不習慣。」
「也是,婚禮還沒辦,就是少了點感覺。」謝深樂將她扶到沙發上,看她坐下去跟椅背差不多高,沉思了下。「你和大悅的婚紗照怎麼拍啊?拍得到你的臉,就拍不到他的頭啦。」
難道謝深悅要全程坐著或蹲著拍嗎?
笆丹睨了他一眼。「說這什麼話?我還長超過謝深悅的肚臍眼高好嗎?」
「噗哧——抱歉。」謝深樂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小椪柑本人果然有趣。
「你的腳是怎麼受傷的?」
「爬樓梯時踩空,我沒看到最後一階。」結果就發生悲劇了。
「好吧,人有失常。」謝深樂本來想接著問她中午想吃什麼,卻見甘丹不斷地盯著他看,跟好奇寶寶似的,不由得失笑。「你是透過我在懷念以前的大悅嗎?」
「有一點。當初沒幫大悅照相真的太可惜了,你要不要乘機留幾張照片給你以後的小孩看?」不知道謝深樂隱藏在這老氣打扮下的真容是什麼樣子?
「何必?讓他留同樣的發型就好啦。」從小看到大,早晚膩死他。
笆丹的表情寫了個大大的「冏」字。「以後你的孩子也必須留同樣的發型嗎?如果是女孩子怎麼辦?」
天呀,她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好重。
「別把事情想得那麼糟糕,我們要往好處想。」
笆丹不解。「有什麼好處?」
「早點讓孩子認清現實面,除了生他的媽媽,沒有人會無條件愛他。」謝深樂攤手。「所以找到另一個無條件愛他的人就要快點把她帶回家。」
「……不是認她當干媽嗎?」這什麼歪理呀!
「噗哧——」這回謝深樂差點嗆到。「也是可以啦,如果對方大了他二十歲。」
這時甘丹的手機響了,她下意識想站起來,卻被謝深樂制止了。
「我來吧。」他走進她和謝深悅的房間,拿起她扔在電腦椅上的手機,看到來電的人是大月亮,順手就接了起來。「喂。」
「你是誰?」謝深悅听到聲音是個男的,唰地就站了起來,把他旁邊的同事都嚇了一跳。「你為什麼會接我老婆的電話?她人呢?」
「在客廳啊。」謝深樂挑眉。「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不管你是誰,把電話給我老婆。」
「謝深悅,以後你跟大嫂有什麼問題別來找我,我會叫你去吃大便。」謝深樂走到沙發旁,把手機遞給甘丹。
「你是小樂?」謝深悅驚呼了一聲。「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是小樂,我是你干媽。」甘丹說。
「啥?」謝深悅快被玩壞了。「老婆,你在說什麼呀?是小樂回來了嗎?」
「嗯,突然回來的,嚇了我好大一跳,我原本還以為家里遭小偷了。」
「你沒事就好,家里最值錢的就是你了。」謝深悅笑著安撫她。「你把電話給小樂,我跟他講幾句話。」
謝深樂接過手機。「什麼事?」
「你怎麼沒說一聲就跑回來了?我跟小椪柑——你等我一下。」謝深悅走出辦公室,躲進樓梯間里,小聲地講電話。「我跟小椪柑的婚期還沒訂,你這麼快回來干麼?不會待幾天就要走了吧?」
「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想在台灣開間實驗室。我看那邊的工作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就回來啦,我又沒忘了家里的路,不需要你們來接機。」他不喜歡勞師動眾。
「那好,你先幫我照顧一下小椪柑,你看到她腳受傷了吧?爬樓梯時摔的,你少讓她走路,她要什麼你就幫她拿一下,要上廁所就把她扶到門口——」
謝深悅 哩啪啦交代了一堆,謝深樂將手機拿遠,自動轉為擴音,他嘮叨的內容連甘丹都听得見。
苞昨天差不多。
謝深樂笑了聲。「他真把你當干媽了。」
「不。」甘丹搖頭。「我覺得他把我當媽祖婆了。」
謗本是供起來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