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杭州街頭巷尾熱議最多的要算是曾氏與莫氏兩家茶行合並的事了,兩家茶行合並後改名為「曾莫茶行」,而大家最津津樂道的還是曾思齊夫妻的傳奇故事。
听說曾思齊以前是個只懂吃喝玩樂的草包,娶了莫可兒後忽然月兌胎換骨干練起來,因此人人都說莫可兒不僅有手腕還有幫夫運,可惜她出身不好被曾家長輩嫌棄,逼得曾思齊娶平妻,曾思齊一怒之下為紅顏,帶著莫可兒出走,而今亦是為妻子出一口氣才肯又回到曾家的。
這對夫妻回到曾家後,一個主外一個主內,一個懂賣茶,一個懂制茶,一個管外帳,一個理內務,兩夫妻配合得天衣無縫,將曾莫茶行于半年內一舉推向全國前三大的茶商之一。
這日,正是曾莫茶行老祖宗曾媛的八十大壽,各地涌來了祝賀的人,人潮多到都差點踏平了曾家的門坎。
大廳上,曾媛接受眾人的賀壽,嘴都笑得闔不攏了,她身為曾家守灶女,早年喪夫,中年喪子,為曾家奉獻了一生,而今瞧見曾家的風光更勝往昔,她心頭無比欣慰高興,而這全仗長孫所帶來的,曾家子孫終于出了一個有出息的了,如此她也能放心闔眼了。
曾家高朋滿座,歡聲笑語不斷,曾思齊今日也提早由茶行回來替祖母祝壽,莫可兒見他踏進大廳,立刻笑臉迎了上去。「你可回來了,祖母已問了你三次回來了沒有,她老人家就等著你給她拜壽。」她笑盈盈的說。
他笑著瞧向正被一堆人圍著拜壽的老人家。「我本來可以更早回來的,可茶行臨時又來了事便稍稍耽誤了一下,我這就過去向祖母拜壽——」
「曾思齊,給老子滾出來!」忽然,一大批人打傷家丁闖進大廳,這群人手持刀棍,個個凶神惡煞,登時嚇得廳上的賓客大吃一驚,歡樂笑語成了驚聲尖叫。
曾思齊立即將莫可兒護在身後,正要開口說什麼時,曾思偉已朝闖入者氣勢洶洶地斥問︰「我曾家祖母大壽,你們什麼人敢來鬧事?」
「咱們是來討債的!」為首的人說,他臉上還有一條猙獰的刀疤。
「討什麼債?」曾君寶再問。
「賭債!」
「笑話,咱們曾家人什麼時候欠過賭債了?」
「曾思齊欠的!」
曾思偉一听,瞧向了曾思齊。「大哥,這怎麼回事?」
曾思齊默愣了半晌,仔細瞧瞧那群人,臉色驀然沉下,身後的莫可兒拉緊了他的衣袖,她也想起來了,這群人就是在他們新婚之日,打死原主曾思齊與莫可兒的人!
這群人消失多時,怎會突然在這時候出現?而且還是在祖母大壽、曾家最熱鬧的時候前來討債?
此刻眾人議論紛紛,莫不是曾思齊老毛病又犯了,又開始在外爛賭敗家了?若是如此,當真是曾家的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思齊,這是你又賭了嗎?」曾媛眉頭一鎖,皺紋加深的問。
「是啊,思齊,今天什麼日子,你怎麼讓債主討上門了?」連曾君寶都湊上一腳的問,還配上一臉的痛心疾首。
曾思齊嘴一撇。「這是舊債了,不過我記得自己已經用命還清了。」這話是說給那群惡漢听的。
那些人一听頓時有幾分心虛,他們原本以為打死人了,不安的逃到他處去,後來才得知曾思齊與他媳婦根本沒死,不僅沒死,還大發特發了,這時不回來討債更待何時?便挑個「良辰吉日」伙同兄弟沖進曾家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既沒死就得還錢!」為首的咬牙說完,刀子立即砍上了桌子,將桌子劈成了兩半。
此舉嚇得女眷們花容失色,有幾個還奔逃出去了,阮玫玲本來也要跑的,但見丈夫還站在廳上,身邊護著的不是自己,而是林欣珍,這下一把火上來,也忘了怕了,立即沖向丈夫,硬是將林欣珍擠開,自己則貼著曾思偉讓他護著自己,林欣珍被推開,害怕委屈的淚立刻流下來,曾思偉見了心疼,又不客氣的將巴著自己的阮玫玲扯到一旁去,將林欣珍重新護在懷中,阮玫玲氣炸,正要破口大罵,還是見惡漢們又抓了一個說話大聲些的家丁打了一拳,她一驚,趕緊縮回舌頭,暫時不敢鬧了。
「曾思齊,你還不還錢?」惡漢嚷問。
「要我還錢可以,那你們是不是應該先還命?而這,還是兩條人命!」曾思齊陰沉的道。
「這……你們夫妻又沒死。」
「雖沒死但也是重傷,正巧今日杭州縣令也在,不如直接將你們拿了問罪。」曾思齊道。
「沒錯,吳大人,這殺人償命,他們罪雖不至死,但重傷他人關個十年八年也是應當的吧?」莫可兒問向一名中年留須的男子,他便是杭州縣令吳春海,他恰好也是來拜壽的賓客之一。
吳春海兩眼一瞪,跨步站出來。「傷人乃重罪,來人,將這幾個地痞給本官拿下!」
這幾個漢子原本還橫眉豎眼、囂張跋扈的,這會一見有官在,立刻慌了手腳。「大人,咱們……咱們不知您在此……這……這饒命啊!」
「饒什麼命,今日是曾家老祖宗壽辰,老祖宗可是本官的遠親姨母,你們不長眼敢來鬧事,罪加一等,來人,還不將人拿下,讓本官回縣府後再好好審問!」
吳春海帶來的衙役馬上將幾個惡煞抓住,這時的幾個漢子哪還有剛才進門時的張狂,全都驚慌失措的不斷告饒。
眾人這才知這群人來討的是舊債,不是新債,曾思齊惡習沒復發,不過經此一鬧,賓客的興致被擾,氣氛一時恢復不了,曾家也草草送客了。
偏廳上,曾思齊夫妻跪下向曾媛請罪。「祖母,都是我不好,壞了您的壽宴。」曾思齊歉疚的說。
曾媛嘆了一口氣。「這不是以前的事嗎,我不怪你們的,都起來吧。」她讓他們別跪了。
兩夫妻這才起身。「雖是以前的事,但都怪我過去荒唐,讓您在壽宴之日被笑話。」曾思齊仍說。
「被笑話是小事,你能悔過自新,祖母已感欣慰,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必在意,倒是今日要感謝吳大人,要不是他出面,這場面還不知要亂到什麼地步。」她感激的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吳春海。
賓客散去後,曾媛特別將此人留下要好好道謝。
吳春海撫須笑。「小事小事,老祖宗不用放在心上。」他大方說。
曾媛仍是命人擺了一桌請他,他也不推辭,與曾媛以及曾思齊夫妻吃了一頓飯,曾媛年紀大了,又折騰了一些事,飯後不久便乏了,讓下人先扶去歇息了。
曾媛一走,喝了幾杯酒下肚的吳春海忽然對曾思齊道︰「大少爺,現在曾莫茶行由你當家,這可是好事啊,咱們以前就是舊識了,也許能夠再重新合作。」他留下就是等著對曾思齊說這些話,而這才是有利可圖之事。
一旁的莫可兒見丈夫眉頭一擰,曉得他不高興了,而這人說的合作是什麼她不清楚,不過,她見此人貌似溫良,但眼神頗為奸險,她打算回頭再問問丈夫這人的事,這會她先保持沉默,瞧丈夫怎麼應對。
「說實在的,今日若不是大人相助,我還真難堪了,為了感激大人,隨後我會奉上謝禮的,可至于合作一事,那是我過去胡涂,現在曾莫茶行是正派經營,不走偏路的。」曾思齊淡漠告知,也算是拒絕他的提議了。
吳春海臉色一變。「你!」
「吳大人,這縣府的事應該很忙碌才是,我就不多耽誤大人的時間,親自送大人回去了。」曾思齊干脆起身送客。
吳春海氣憤極了。「既然如此,就不必相送了!」他沒想到一開口就踫一鼻子灰,氣惱的拂袖離去。
「相公,這是怎麼回事?」人一走,莫可兒立刻問。
他輕嘆。「這人便是當年與原主曾思齊合作賣假茶的人,不過,原主運氣差,事情才剛開始就被祖母發現,這事沒成便被趕出家門,也所幸如此,原主這才沒犯下什麼罪來。」
她吃驚。「此人不是官嗎?怎會干出這種事?」
「他是官,但是貪官,過去原主受他利用,拿曾氏茶行的名號在外行騙獲取暴利,此人貪得無厭,這會見我重新回到曾家並掌有大權,又想利用我賺錢了。」
她愕然,原來吳春海是這樣的人!「既是貪官,你今日拒絕了他便得罪于他,這對咱們以後在杭州做生意恐怕不利。」雖說吳春海是小人,但畢竟是官,如今與這人撕破臉,只怕這姓吳的將來會找機會刁難。
曾思齊冷笑。「我會留意的,但不管如何,曾莫茶行在我手中就不做髒事,定要正派經營下去,這才是長久之計。」
她點頭,完全贊同丈夫的想法,做生意要長長久久,貴在以誠,絕不做欺瞞謀利之事。
吳春海剛走出曾家大宅,剛要上轎走人,曾君寶與曾思偉兩人就脅肩諂笑的迎了上去,兩人在外頭等了許久,就等他出來有話要說。
「吳大人,你可是被那小子拒絕了?」曾君寶瞧他臉色,心知肚明的問。
「哼,那小子以為曾莫茶行比從前的曾氏規模更大,更風光了,就不將本官放在眼底了!」吳春海氣怒的說。
「大人何必生氣,曾家又不是只有曾思齊一個人。」曾思偉道。
「是啊,您可別忘了,當初您找人合作生意不就是我曾君寶牽的線?」曾君寶笑得奸險。
吳春海瞧向曾君寶父子,可不是,他之前欲與曾思齊合作賣假茶,就是由曾君寶居中拉的線,只是後來假貨還沒來得及賣出去消息便走漏了,上頭的人放話要查,他嚇得趕緊收手,所幸這事也就不了了之的過去了,但曾家的老祖宗卻為這事發怒清算,他本以為被趕出家門的會是曾君寶這真正的禍首,哪知,最後走人的竟是嫡長孫的曾思齊。
由此可知,這曾君寶確實有兩把刷子也夠鄙陋無恥,將罪都推給別人,自己繼續留在曾家吃香喝辣的,這種人……其實才是最適合與他談生意之人!「說的沒錯,這曾家不是只有一個曾思齊,你們父子倆也是曾家重要的人物。」
「可不是,曾思齊自命清高不肯做的事,咱們父子都可以私下替您做。」曾君寶諂媚的說。
「是嗎?不過,我好像听說你們二房在曾家早已沒了權柄,大房將你們壓得死死的,老祖宗又不再信任你們,你們還能做什麼?這不會是空口說白話吧?」剛才老祖宗留他用飯,沒叫上二房任何一人,他就知道二房已失勢了,這會自薦要與自己合作,不會是想來訛他吧?
兩父子驀然笑得尷尬。「不瞞您說,咱們在曾家的地位確實大不如從前,所以才要與您合作,只要咱們賺了大錢,還怕不能逼曾思齊交出大權嗎?」曾君寶說。
「就是說,因為咱們與大哥不和,這才可能破釜沉舟的替您辦事,這于您來說不是更有利?」曾思偉補充的道。
吳春海听了嘴角翹起。「那就太好了,咱們又可繼續合作了。」
這三人狼狽為奸的一起笑了。
「大少女乃女乃,大少爺讓四平回來告訴您一聲,老祖宗壽宴那幾個來鬧事的惡霸被吳大人放了。」瓶兒進來告訴莫可兒這件事。
莫可兒臉一沉,人居然給放了,可見相公真的得罪吳春海了,這是故意給相公下馬威的,她心知肚明相公讓四平來告訴她,是讓她也要注意這群人,怕他們會再來家里鬧事。
「我曉得了,四平還說什麼嗎?」
「四平還說,大少爺吩咐讓您小心二房那邊的人,說這討債的與二房月兌不了干系。」
「嗯。」她點頭,她猜也是如此的,這群惡煞原本已不知去向,卻突然又回來,且選在祖母壽宴最熱鬧的這一天出現,除了想討錢外,也是想讓相公在眾人面前顏面盡失,讓祖母對他失望,而有這心機的除了曾君寶父子還會是誰?
這兩父子平日最怕死,但那日就因為人是自己找去的,這才敢表現得這麼不怕事。二房如此不安分,相公是讓她留心後院的安寧了。
「好,我明白了,你去忙吧。」她話剛落,忽然有個丫頭神色驚慌的跑了進來。
「大少女乃女乃不好了,廚房的人鬧不干了!」
「不干了?怎麼回事?」莫可兒還未說什麼,瓶兒先吃驚的問。
「廚房的人說換人采買後,送來的食材不是次等的就是臭的,他們沒法做出象樣的菜來,索性不干了。」
莫可兒接手宅內大小事後,換掉了平日負責采買食材的人,這人手腳不干淨,讓她抓出藉采買府里大批糧食的機會中飽私囊。
「鬧事的是哪個廚房?」曾家主子多,每個院子都有小廚房,但食材是統一采買的,若食材出問題,應該是各院都有問題,這會不知是哪個廚房鬧起來。
「是老祖宗那邊的。」
她臉色一緊,怎麼偏偏是祖母的廚房出事?若是其它的廚房還好解決,可若是祖母的,就得格外小心處理了,免得引起祖母不快。
她正想著怎麼解決,又有一個人哭著跑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女乃女乃,不好了!」
「又怎麼了?」瓶兒見主子的臉皺成一塊了,便問那名跑來的丫頭。
「一些由咱們外宅帶進來的家丁與丫頭,正在被二夫人責打拷問。」
這丫頭所說的外宅的人,指的就是曾思齊夫妻在外時聘雇的那些人,夫妻倆回曾家後沒將這群人解聘,而是將他們帶到曾家繼續辦事,這說話的丫頭就是他們夫妻由外帶進來的人之一。
「嬸娘為什麼責打他們,要拷問什麼?」莫可兒肅容問,相公才讓四平帶話回來讓她小心後院,馬上就來了一連串的事。
「二夫人說,二房那里有人掉了首飾,是咱們這群人偷的,要責打拷問出是誰干的,可大少女乃女乃您是知道的,咱們都是您與大少爺一手訓練出來的人,哪可能干出偷竊的事,這分明是冤枉人!」丫頭哭得眼淚鼻涕齊流,委屈不平極了。
莫可兒臉色一斂,這還用說,自己帶來的人做事勤快不說,最主要的是手腳一定干淨。
「走,先過去嬸娘那瞧瞧吧。」
「等等,大少女乃女乃,那廚房的事怎麼辦?」來報廚房罷工的丫頭也很心急,這事若不解決,老祖宗那今晚就沒菜上桌了,這如何向老祖宗解釋?
莫可兒怎不知這事的厲害。「放心,這事一並到嬸娘那就能解決。」
「這事也與二夫人有關?」瓶兒訝然。
「可不是,唉,走吧。」莫可兒嘆氣,這就是二房的目的,鬧到祖母那兒,讓祖母瞧瞧她當家後連個廚房都管不了,鬧到飯都沒得吃,整個後院大亂,瞧她還有什麼顏面說要繼續管家。
只是二房不知,自己可不再是小白兔了,第一次回來時,自己不屑與她們爭權奪利,因此忍氣吞聲任由她們擠對去,可這次回來,等著瞧,看吃癟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