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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戶娘子有絕活 第6章(1)

推開門,秦又冬看到花嬤嬤正跟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說話。女子背對著大門,她未能覷見其貌。

周教杰隨後走了過來,這時,正對著大門的花嬤嬤看見他們,她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及苦惱,但還是聲音洪亮的叫了聲,「少爺,少女乃女乃,你們回來了。」

花嬤嬤開口喊他們的同時,女子轉過身來,一看見女子,周教杰跟秦又冬都愣住了。

周教杰之所以愣住是因為他認得那女子,她是方緋兒,他的小姨子,亡妻方蘭兒的妹妹。

秦又冬也是一震,因為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與周教杰畫中的女子相同……她震驚得不自覺瞪大眼楮,微張著嘴。

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她下意識的看向周教杰,想知道他此刻是什麼表情,看見一個神似自己亡妻的女人,他會有什麼感受?

她發現他眼底雖有驚疑,臉上卻十分平靜,直覺告訴她,他認識這個女子。

「緋兒,別來無恙?」周教杰語氣平靜緩和,听不出什麼情緒。

「托姊夫的福,尚可。」方緋兒微笑的直視著他。

听她一聲姊夫,秦又冬便知道她是方蘭兒的胞妹,這對親姊妹未免也長得太相像了。

看著跟亡妻長得一模一樣的她,周教杰心里肯定十分復雜吧?想起他經常在書齋里睹畫思人,秦又冬的心口狠狠的抽了一下。

這時,方緋兒目光移到秦又冬身上,上下打量她一回,唇角一勾。「你就是所有人都在談論的那位秦家小姐秦又冬吧?」

「正是。」方緋兒為何不說她是周教杰的妻子,而說她是什麼秦家小姐?「我是方緋兒,家姊是姊夫早逝的妻子。」方緋兒說。

秦又冬又一怔,方緋兒不稱她是周少女乃女乃,卻說她姊姊是周教杰早逝的妻子?

敝了,她在玩什麼文字游戲?又想暗示什麼?

「听說姊夫開了兩間館子,每天門庭若市,高朋滿座……」方緋兒說。

「你是回娘家探親的?」周教杰問。

好幾年前,與方蘭兒是孿生姊妹的方緋兒便嫁到鄰城的富戶家,听說她一直沒給丈夫生下子嗣,丈夫還因此娶了一個平妻、納了一個小妾。

「有些事,我想單獨跟姊夫聊聊……」方緋兒說著,瞥了秦又冬一眼,那眼神像是覺得她很礙事似的,「哪里方便說話?」

「到我書齋吧。」周教杰說完,徑自走進屋里,方緋兒也旋即跟上。

目送著周教杰跟方緋兒離去,秦又冬心中五味雜陳。

他們一走出她跟花嬤嬤的視線,花嬤嬤便意有所指的說了句,「少女乃女乃,你可要顧好少爺啊。」

她一怔,「女乃娘,你是在暗示什麼嗎?」

花嬤嬤沉默了幾秒,「她是蘭兒少女乃女乃的孿生胞妹,蘭兒少女乃女乃以前很疼她,看在蘭兒少女乃女乃的分上,我就不說她什麼了。」她停頓了一下,續道︰「她們姊妹雖是孿生,性情可是南轅北轍……」

秦又冬感覺到花嬤嬤欲言又止,也感覺到方緋兒對她的敵意。難道是方緋兒認為周教杰一生只能愛著她姊姊嗎?只有她姊姊才夠格成為周教杰的妻嗎?

沐浴包衣後,她見著花嬤嬤,花嬤嬤說方緋兒還沒離開,秦又冬心想自己好歹也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客人來了,她再怎麼也得給客人上壺熱茶,于是她便去燒水並沏了一壺助眠的花草茶。

來到周教杰的書齋外頭,門虛掩著,她往前一探,陡地一驚。

透過門縫,她看見令她吃驚、受傷且憤怒的一幕——方緋兒倒在周教杰的懷里!

她發現自己端著茶盤的手正在發抖,她的腳是涼的、手是涼的,心也涼了。

她像是偷兒似的退了一步,可想想又不對,有女人倒在她丈夫懷里,她不是應該立刻沖上去拉開那女人,叫她離自己的丈夫遠一點嗎?

為什麼她卻像是做錯事的那一個,該躲開的是方緋兒,不是她吧?她可是周教杰的妻子……

她曾經確定了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身分,以及她跟周教杰的關系。可這一刻,她什麼都不確定了。

她的心抽得死緊,好痛,好痛。她想起薛意民跟鐘佳綾,背叛了她的男人跟好姊妹。當初發現他們背叛她時,她只覺得憤怒無奈,卻沒有痛心疾首、生不如死的感覺。

為何這一刻,她的心像是要被撕裂開來一樣的痛?

曾幾何時,她已經對周教杰有了這麼深的期望、這麼濃的情感?不堪的往事歷歷在目,但真正吞噬她的是眼前的震撼。

「誰?」書齋里傳來周教杰的聲音。

她想開口響應他,卻一時發不出聲音,突然,周教杰走了過來並打開門。

「又冬?」看見站在門外的是她,周教杰微微擰起眉心,「怎麼無聲無息的?」

她覺得他的語氣像是在責怪她,怪她為什麼偷偷模模的站在門外。怎麼?他在書齋里做著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嗎?她為什麼不能站在這兒?

她多想回嗆他,然後讓方緋兒知道如今誰才是周教杰的妻子,可是明明心里這麼憤怒,她還是未能表現出來。

她努力的擠出笑容,「我幫你們沏了一壺茶,趁熱喝。」說著,她將茶盤交給他,轉身走開。

翌日,周教杰帶著方緋兒來到飲食人生二館找秦又冬。

原來方緋兒昨晚找周教杰,就是希望能到二館工作習藝。

「妹妹,」方緋兒雖語氣誠懇,但眼底盡是冷漠,「我遇人不淑,剛離開無情的丈夫回到娘家安頓,可你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我家中有兄弟,嫂嫂跟弟媳都不喜我回家投靠,所以我想學著自力更生,希望妹妹你給個機會。」

原來方緋兒剛失婚呀,那昨晚她倒在周教杰懷里只是尋求安慰?

忽地,秦又冬又想起花嬤嬤提醒她的那番話,花嬤嬤不會騙她,也就是說……

不,她不能引狼入室。

「我、我不知道能教你什麼。」她委婉地道。

「姊夫說秦姑娘手藝超群,怕是藏私不想教我吧?」方緋兒一臉失望。

「不、不是……」搞什麼?這麼一說,好像錯的是她了。

「又冬,」這時,周教杰開口了,「你就給緋兒一個機會吧。」

周教杰開口了,她還能說什麼?

只是,他是以姊夫的身分為方緋兒說話,還是……他們成為夫妻以來,他還不曾像昨晚攬著方緋兒那樣攬過她,為什麼他要讓方緋兒貼近他?當他輕攬著方緋兒時,他眼里看見的是方緋兒,還是方蘭兒?

「妹妹,我聰明,手腳也利落,學得很快的。」方緋兒主動牽起她的手,「拜托你了。」

看著她,再看看周教杰,秦又冬自知拒絕不了。

「嗯。」她無奈的點了頭。

就這樣,方緋兒進到二館了,因她長得好,反應迅速,應對又合宜得體,秦又冬便派給她領台的工作。

丙然,她得心應手,客人也都對她的服務感到滿意及歡喜。

有這樣的員工,身為老板的秦又冬理應感到高興,可她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每天看著一張與方蘭兒一模一樣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她總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周教杰並非每天到店里來,可每當他來時,方緋兒常常丟著工作不管,跟前跟後的纏著他,秦又冬看在眼里雖感不滿,但因為方緋兒是方蘭兒的妹妹,方蘭兒又是周教杰的亡妻,這層緊密的關系讓秦又冬動輒得咎,不敢多言。

這日,秦又冬一個人在二館後面的園圃巡視她的小小開心菜園。兩家館子讓她每天都忙碌得像蜜蜂似的,這個小菜園就是她短暫歇息的秘密基地。

每當她在這兒「拈花惹草」,總能暫時忘卻那些煩心的事。她一邊拔除雜草,一邊輕聲的哼著歌……

「秦姑娘。」突然,身後傳來方緋兒的聲音。

她一怔,旋即轉頭。方緋兒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說話的聲音也冷冷的。

在周教杰面前,方緋兒總熟絡的喊她一聲「妹妹」,沒人的時候,她便用如此生疏又保持距離的稱謂——秦姑娘。

「有什麼事嗎?」她站了起來,抽出腰際的擦手巾擦了擦沾了泥土的手。

「有點事跟你說。」方緋兒說。

她直視著方緋兒,「洗耳恭听。」

方緋兒一臉高傲,「你自覺配得上姊夫嗎?」

聞言,秦又冬一震。這是什麼沒禮貌的問題?配不配得上,關她什麼事?

「你知道嗎?原本要嫁給姊夫的人其實是我。」

秦又冬蹙眉,這事她還是第一次听說。

「當年媒人提親,家姊因體弱,所以本來要嫁進周家的其實是我,沒料到在提親前,我那該死的前任丈夫卻仗著父親為官,用權用勢強迫我爹將我嫁給他……」

這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本來要嫁進周家的是方緋兒,這是真。

但方緋兒並不是迫于無奈才嫁給官員之子,而是她評估之後認為嫁給官員之子才能錢權兼得而答應嫁到鄰城。她是個勢利的女人,從不肯吃虧,凡事都要佔盡好處。

「我爹不敢得罪做官的,于是將我嫁到鄰城,最後才由我姊姊嫁進周家。」她直視著秦又冬,「我一直很仰慕姊夫。」

她的坦率跟直接,教秦又冬一怔。

方緋兒仰慕周教杰?所以她對周教杰是有好感的?如今她失婚回到拓城,找上周教杰,是不是另有所圖?

怎麼她老是遇上這種事?怎麼老是有人來搶她的男人?

「我真的不明白姊夫為什麼會娶你這樣的女人……」方緋兒上下打量她一回,眼底有著嫌惡,「除了會做飯燒菜,你根本一無可取。」

「什麼?!」

「听說你以前更胖是嗎?」方緋兒哼笑,「我真無法想象姊夫第一眼看見你時是多麼絕望。」

好個方緋兒,這張嘴可真毒。

「你嫁給姊夫快一年了吧?到現在還沒替姊夫生下一男半女,我看一定是因為你太胖,很難懷上孩子。」

她的話讓秦又冬火了,什麼太胖而懷不上孩子?她懂什麼?

「我到現在還沒懷上孩子是因為我跟他還沒圓房。」秦又冬沖口而出。

可話一出口,她馬上後悔了,因為她看見方緋兒臉上那驚訝又狂喜的表情。

「你說什麼?」方緋兒哼笑一聲,帶著戲謔,「你跟姊夫還沒圓房?也是,任何一個男人看見母豬都很難有興致的……」

母、母豬?!氣死她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的賞方緋兒一巴掌。

「姊夫一定是還沒能忘記我姊姊吧?」方緋兒續道︰「你知道嗎?姊夫說我跟姊姊實在太相像了,若我臉頰沒有這顆痣,他根本分不出誰是蘭兒,誰是緋兒。」

秦又冬一震,她這話想表達的是什麼?

「秦又冬,」方緋兒直呼她的全名,語帶挑釁,「若要姊夫在我跟你之間選一個,你想,他會選誰?」

面對她的惡意尋釁,秦又冬不甘示弱,「他為什麼要選?現在我才是他的妻子,不是你,也不是你姊姊。」

「妻子?」方緋兒不以為然的一笑,「你們根本沒圓房,算得上什麼夫妻?」

秦又冬倒抽了一口氣,盡可能讓自己冷靜以對,她真的好想揍方緋兒。

喔,不行,暴力不只解決不了事情,還顯得她缺乏智慧。

這麼一想,她冷靜下來——

「你說完了?」她氣定神閑的看著方緋兒,「如果你說完,就趕快回去做事吧。」

方緋兒先是一怔,然後恨恨的瞪著她。

秦又冬不予理會,掠過她身側,徑自離開。

一早來到二館,看見眼前的景象,秦又冬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她的開心菜園毀了,那些正茂盛的植物一株株被從土里拔起,踩得稀爛,這不是什麼野狗野貓所為,而是人。

是誰這麼白目,為什麼要搗毀她的開心菜園?不知為何,她腦海中出現方緋兒的臉孔。是她嗎?

無憑無據,她當然不能對方緋兒提出任何的指控。

稍晚,所有人陸陸續續的來上工了,包括方緋兒。方緋兒表現跟平常無異,看不出任何不尋常之處。

她自認倒霉,模模鼻子偷空將菜園重新整理,再播菜種。

罷忙完,伙計來叫她,說有位訂了廂房的客人想見她,于是她洗淨雙手,整理一下服裝儀容,便來到那位客人的廂房里。

廂房里有一男一女,男的約莫三十出頭,身著一身藍色袍子,領口跟袖口都精繡著圖案,他五官端正,眼神銳利卻帶著一點邪氣及侵略感。

至于另一位客人則是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姑娘,她有著美艷絕倫的樣貌,那迷蒙的眼楮像是能奪魂攝魄般,充滿著蠱惑的氣息。

她從沒見過這兩位客人,想必是新客人。

「請問兩位是不是要見我?」她禮貌問道。

兩人先看看她,再互看對方一眼,像是在交換著眼色。

「姑娘就是這家館子的店主兼廚廚子?」男人問。

「正是。」秦又冬態度小心翼翼,但又不卑不亢,「不知兩位有何指教?是否小店招呼不周?」

「店主千萬別誤會。」男子一笑,「在下賈永道,是做票號跟陸運生意的,這位則是千翠樓的夏舞琴姑娘。」

「賈爺,夏姑娘,幸會。」秦又冬續問,「是否餐點不合兩位胃口?」

「絕對不是,店主的手藝一流,真是教人回味無窮。」賈永道盛贊著。

「賈爺夸獎了。」秦又冬很是謙遜。

「店主,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問?」賈永道問。

「賈爺直言無妨。」

「這些料理跟茶飲是店主自創,抑或是有高人指點?」賈永道說著,目光一凝,像是擔心她會說謊似的。

「都是我自己鑽研,食材除了魚、肉,其它的藥草或香草也是自種的。」她說︰「本店的料理及茶品都對人體有益無害,兩位可放心享用。」

「你說藥草跟香草都是自種的?」賈永道問。

「是的。」她點頭,「我們在城郊有幾畝地。」

她說完,賈永道跟夏舞琴又互視一眼。

「兩位是否對本店的料理有什麼不安之處?」客人至上,她總得知道他們為何特地將她找來問話。

「喔,不是的。」賈永道一笑,「是因為太美味了,想看看是哪位高人做出這麼特別的料理,希望沒給你添了麻煩。」

「言重了。」秦又冬神情輕松,「客人的意見,不管是褒是貶,我們都非常珍惜。那麼,不打擾兩位用餐了。」

「請便。」賈永道客氣的道。

秦又冬退出廂房之後,賈永道跟夏舞琴又互視著對方。

「是她吧?」一直沒開口的夏舞琴說話了。

「應該不會錯,」他說,「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也發生在她身上了。」

夏舞琴不知想起什麼,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想不到她變成這樣……」

「是啊,我也想不到。」賈永道附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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