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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鬧豪門 第6章(2)

姜媽媽進來,見了笑道︰「呦,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怎麼干看著都不說話呢?」

兩人這才尷尬的收回眼神。

姜媽媽看了眼寒露,接著笑盈盈對辛再思道︰「辛公子,真是對不住,您才來一會兒,和寒露都沒說到幾句話呢,不過五皇子剛派人來,晚點要寒露過府去,我不好推拒,待會就得讓人送寒露過去安王府。」

听聞安王召她過府,辛再思眉翼緊蹙,溫潤的目光染上了一抹晦色。

「我有些事想問寒露姑娘,能否請姜媽媽再給我一點時間?」

「這……好吧,那就一盞茶的時間,辛公子有什麼事請長話短說。」姜媽媽說完,識趣的走出琉雨軒,同時領走了可兒,讓兩人獨處。

寒露啟唇問道︰「辛公子想對我說什麼?」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她隱隱覺得剛剛他看她的眼神同先前很不一樣,目光里仿佛多了些什麼。

「我曾有過一位未婚妻,她名叫秦思露。」辛冉思徐徐出聲。

听見他突出此言,她心頭一震,但仍努力掩飾著,不讓驚訝的情緒流露出來。

「是嗎?」她平靜的望向他,仿佛她是第一次听見這名字。「不知辛公子為何突然同我提起這事?」

「我先前回了一趟南方的秦家,看了她的畫像才知道,原來她竟生得同寒露姑娘極為神似。」他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她的神情。

她故作驚訝,「有這種事?我與她當真長得那麼相像嗎?」

辛再思將他從秦家帶來的那幅畫像打開給她看。

「啊,真的好像,她該不會是我流落在外的姐妹吧?」寒露看了一眼,便用驚呼聲掩住她此刻的激動。

他每半年都會為她作一張畫,這是她十五歲那年,他被他爹召回辛家前,為她畫下的。

他突然靜默不語,黑潤的目光沉沉的注視著她。

「辛公子為何這般看著我?」那眼神仿佛想看透她似的,令她心頭顫悸著,但表面上依舊淡定,帶笑道︰「辛公子拿這幅畫來給我看,莫不是認為我就是這畫中的姑娘吧?」

「你不是嗎?」他融融的目光中隱含著某種期待。

寒露未語先笑,「辛公子怎麼會認為我是她呢?我若真是她,當初在見到辛公子時,又怎麼會不跟辛公子相認?對了,辛公子你不是娶了涂家小姐嗎,怎麼又來一個未婚妻?這是怎麼回事?」

「我先前以為她已亡故。」提起這件事,辛再思的嗓音微微一沉。「她死了呀,那真是遺憾,我原還想,她同我生得這麼相像,若有機會想見一見她呢。」她一臉惋惜的表示。

辛再思剛想再說什麼,可兒進來催促,「抱歉,辛公子,時間到了,寒露姑娘該前往安王府了。」

聞言,他卷起畫,神色平和的望向寒露,「看來是我認錯了,打擾寒露姑娘了。」

「哪里。」她微笑的表示不介意,送他離開琉雨軒。

坐上轎子前往安王府時,寒露捏著拳頭,來來回回的用力搓揉著心口,平息如波濤般激烈起伏的情緒。

方才看見那幅畫,她幾乎要忍不住承認了。

否認她就是秦思露,幾乎要耗光她全身的力氣。

她無比思念的人明明就在跟前哪,她卻不能與他相認,不能撲到他懷里向他訴說這一年多來的離別之苦,還得要笑著佯作不識,那簡直是在摧她的心肝!

辛再思佇立一旁,看著她坐的轎子朝安王府而去。

他面容沉靜,陣光隱隱透著抹陰晦,半晌後,才坐上馬車返回辛府。

「相公,一路辛苦了。」涂雅若微笑的迎接他的歸來。「為姨母做的法事還順利嗎?」

他溫聲道︰「很順利。我不在這幾日,府里頭可有什麼事?」「府里一切安好。對了,相公,再過幾日便是陶堯國師的五十歲生辰,我想準備一份禮物送去。」

對她突然想送禮給國師,辛再思有些訝異,「國師不是在閉關靜修,除了皇上誰都不見嗎,為何還要備禮送去?」

陶堯國師常年居住在皇上為其修建的寧華宮,前幾年宣布閉關靜修,除了皇上,並不見外人。

「相公有所不知,國師雖不見外人,但若送去的禮合他心意,他便會留下來。」

這幾年常有人托在寧華宮服侍的宮人送禮物進去給國師,有些人會藉此在信里請教國師一些事情,若國師收下禮物,便會回信對所求問之事指點一二。

只是泰半的禮物皆被國師退回,能入他眼的少之又少。

她有意想藉著送禮給國師,請教他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她盡快懷有子嗣。

成親這一年多來,他雖對她萬般體貼,但兩人之間總隱隱有著一股說不出的疏離,如今再加上寒露的事,更猶如一根剌扎在她心口,雖然那日兄長去雲鵲閣見了她後,回來說她應不是秦思露,但不管她是不是,相公對她不尋常的神態,總令她難以安心,更急著想懷有他的孩子來牽住他的心。

「國師乃當世高人,我想他不會在意這禮,還是別送了。」辛再思不是舍不得花銀子,而是他並不了解國師的為人與喜好,若送了不合他意的禮,還不如不送。

「國師神機妙算,又深得皇上敬重,據說朝中不少官員大臣都有意趁著國師五十歲生辰送份禮物,表示對他的尊意,咱們也不好落下。」

見她似是堅持,辛再思也沒再說多什麼,點了點頭,「你想送就送吧。」

「不知相公覺得要送什麼樣的禮好?」涂雅若征求他的意思。

「這事你拿主意吧。」

他此刻沒什麼心思關注這事,剛開口想問她另一件事,便又听她說道︰「我想若是送尋常珠玉寶石,國師定然不將這些俗物看在眼里。相公的字畫素來靈氣十足,就連皇上都很是贊賞,我想若是相公能親筆畫下一幅拜壽的字畫送給國師,更能展現我們的誠意。」

當初她就是在見了他所繪的丹青後,先愛上了他的畫,而後見了他的人,便一見鐘情,非他不嫁。

「好,明日我再畫吧。」辛再思頷首答應,接著說道︰「雅若,我有一事問你。」

「是什麼事?」

他神色微沉的啟口道︰「當年我未婚妻秦思露真的死了嗎?」

聞言,涂雅若心下暗驚,但仍力持鎮定,「相公為何突然這麼問?當年二哥找到相公時,親眼見到她的尸首,並命人埋了她,她的墓你不是也親自去祭拜過了?」

「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所以也不記得她的面容,這次我回到秦家,無意中見到她的畫像,發現她竟與寒露姑娘生得極為相似。」他解釋為何突然問及此事的理由,並將帶回來的畫像打開遞給她看。

「看起來與寒露姑娘倒頗為神似,可當年我兄長是親眼見到她的尸首,秦姑娘不可能還活著,我想這寒露姑娘只是長得相似吧。」她沒想到他去了一趟秦府,竟發現了這件事,她快速藏起心頭的驚駭,溫婉的說道。

辛再思捕捉到她適才一閃而逝的震驚,但沒說什麼,卷起畫,點點頭,「我想也是。」

「石兄以前可曾見過在下的未婚妻秦思露?」客棧包廂里,辛再思特地約了石康出來詢問此事。

「不曾。」石康搖頭,接著好奇的問道︰「再思兄為何會突然提及此事,她不是過世了嗎?」

石康是他能信得過的朋友,因此辛再思將他回秦府時的發現告訴他。

听完,石康不免托道︰「真長得那麼神似嗎?」

辛再思將帶來的畫給他看。

看見畫像上的人,石康驚訝的瞠大一雙虎目,「果然像極了!她該不會是秦姑娘的雙生姐妹吧?」

「你這話倒與寒露姑娘說的一樣。我曾仔細問過秦府的老管事,他說我姨母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他接著從衣袖里取出一朵紙花,「老管事還對我說,秦思露以前常隨府里頭一名護院學些把戲,她第一個學會的便是分花。」他拿起那朵紙花隨手一分,頓時變成兩朵。

石康想起了花魁宴那日,寒露便曾表演過這手分花的把戲,驚訝道︰「這寒露姑娘也會。」

辛再思先前便听他提過此事了,也是因為如此,他無法不懷疑寒露就是秦思露。

石康雖是武將,性格又大大剌剌,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他當即便想到幾個疑點,「難不成是涂家的人騙了你,秦思露當年其實並沒有死?只是她若沒死,又為何會淪落到雲鵲閣?」

這也是辛再思想知曉的事。

石康猛然提出一個大膽的主意,「你要是懷疑寒露姑娘就是秦姑娘,要不干脆去掘墳好了,若是墳里頭沒人,就表示涂家眶了你。」

「掘墳?這對亡者太不敬了。」他有些顧忌。「是沒錯,但只有這樣才能知道秦姑娘究竟有沒有死。」

「若墳里頭真有尸骸呢?」

「那就證明這秦姑娘真的死去了,寒露姑娘不是秦姑娘,你也可以放心了,不是嗎?」

見他還是頗有顧慮,石康再道︰「你這樣做也全都是為了秦姑娘,若是她真死了,地下有知定也不會怪你。」

辛再思垂眸思忖了片刻,才道︰「她客死異鄉,或許我該將她遷回秦家祖墳,與姨母他們葬在一塊。」如此一來,便不算是驚擾亡者了。

「這也好,待遷出棺木,你便可趁機確定棺內是否有她的尸骸。」

石康喝了一杯酒後,咧著笑問他,「再思兄對寒露姑娘的事這麼在意,該不會真瞧上她了吧?」

辛再思在好友面前沒有太多遮掩,臉上微露一絲困惑,「不知為何,我第一次見到她時,便對她有種異樣的感覺。」

「看來寒露姑娘說不得真是秦姑娘。」石康與他相交多年,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姑娘這麼上心。

辛再思幼時即是萬安城內有名的神童,十二歲便以一手絕妙的丹青名滿天下,十三歲那年他母親病逝,他哀慟不已,隨姨母離開萬安城前往南方秦府靜養,從此長住數年,直到二十歲方返回萬安城。

當年他剛返回萬安城時,他那儀表堂堂、俊美無儔的容貌,令得多少姑娘都暗自傾心,有不少人想為他作媒,皆被他以已訂親為由,全都推拒了。

當年言談間,他偶爾會提及他未婚妻的事,語氣里流露出來的寵愛顯而易見。

他說秦思露有次去看人舞獅,回來後就說不要再屬老鼠要屬獅子,還自個兒另外選了十二生肖。

還說秦府以前曾有一只貓,但那貓兒都不理踩她,她為了親近它,就把自個兒的臉給畫得像貓兒一樣,湊過去想同它玩,鼻子卻被那貓給撓了一爪子。

後來,她同府里頭的一個護院學了個把戲,拿著枝竹筷頂著盤子旋轉,她剛開始學,手忙腳亂摔碎了好幾個盤子,有次她娘親剛好經過,盤子恰巧砸到了她娘,她娘知道她還砸碎不少碗盤,重罰了她一頓。

石康同辛再思說起了當年他曾提起的這些事,末了笑道︰「你當年說她可淘氣調皮了,沒少讓你姨母頭痛。」

「是嗎?」辛再思听了不免有些怔忡,他對這些事沒有絲毫記憶,但思及先前在秦府看到的那些畫像,她那俏皮嬌美的神情,卻又覺得她理應如此。

提到寒露,石康說出自個兒對她的感覺,「寒露姑娘雖然刻意掩飾,不過,我總覺得她眉眼間似乎藏著許多心事,少了這畫像上那般明潤活潑。」

辛再思也認為要說寒露與秦思露有何不同,便是那眼神,畫像上秦思露的眼神歡悅而天真,但寒露的眼神偶爾卻會透著隱隱的哀傷,仿佛心頭藏著什麼酸楚。

兩人又再聊了一會兒,說罷,辛再思提醒道︰「石兄,我要移葬之事你且莫對人說起。」

明白他大約是不想讓涂家人知曉,石康一口答應,「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對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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