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寶關上門,走到餐車前,左手叉腰,右手舉到嘴邊,習慣性咬著大拇指指尖。
看著餐車上有一籃香噴噴的圓形面包、金黃透亮的頂級女乃油、顏色鮮艷的新鮮果醬、一壺如絲緞般純白的鮮女乃、一小壺咖啡,還有裝了煎蛋、火腿、香腸、鵝肝的雪白瓷盤,最旁邊還有一瓶高檔紅酒跟一大束粉玫瑰。
她猶豫了幾秒鐘,心底有個聲音正在尖叫--我有愛慕者,我居然有愛慕者,而且還是在法國!這是……夢嗎?
抱起服務生特別提點過的粉玫瑰,果然發現一張卡片。她的心跳瞬間加快!
她就要看到他的字了?雖然對方只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她竟因此感到緊張、期待,還發神經般怦然心跳。
打開銀白色、質感很好的素雅卡片,里頭蒼勁有力的字跡寫著--
Goodluck!Brad「Brad……」艾可寶喃喃吐出這個男人的名字。
她伸出右手,指尖輕輕撫上卡片上的署名,感覺對方寫字時的力道,縴柔的紙面微微凹陷,仿佛還帶有電,透過烏黑的墨水竄向她敏感的指尖。
他一定是一個很……果決又強悍的男人吧?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頭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正當她因一份突如其來的禮物而失神時,手機鈴響乍響。
艾可寶全身輕輕抖了一下,猛然回過神後,立刻抓起被自己丟在梳妝台上的手提包,拿出手機。
是老弟。
「國際漫游很貴耶,快點長話短說。」這是她接起電話的第一句話。
「艾可寶,你是不是明天回台灣?」艾可德邊講電話,一雙手還在拚命敲打著鍵盤。
他自研究所畢業後,拚命工作四年存下創業基金,兩年前,終于開了一間游戲公司--「游戲隻果」,這可是他全部的心血。
「是啊。」艾可寶走到餐車前,抓起一個還溫熱的圓形面包,湊近嘴邊,一口咬下。
唔∼好吃!
外皮酥脆、內里綿密,中間還涂抹淡淡的金黃乃油,微甜,但濃郁香氣十足誘人。
「要不要我去機場接你?」
「不用了,你工作忙,我自己坐計程車就可以了。」
「你人在號稱全世界最浪漫的法國,有沒有艷遇?」艾可德說話的嗓音透露出淡淡的調侃意味。
「有。」她吃完一個面包,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香醇濃稠的鮮女乃,趁說話的空檔喝進一大口,差點贊嘆出聲。哇,好純喔……
「真的?」艾可德的聲音里多了一絲驚訝與不可置信。
听見老弟驚詫的語氣,艾可寶嘴角勾笑,神情有些得意揚揚,同時又感到有些害羞,臉頰微微泛紅。
「也不算真的有啦!只是一個叫Brad的男人,送了一大堆吃的跟花到我房間。」
不知怎麼搞的,她突然好想看看這個Brad到底是何方人物……
「哇,原來我未來姊夫叫Brad.」
「還姊夫咧!我連他長得是圓是扁都沒看過。」搞不好是變態!她在心底偷偷補充了這句。
「回歸正題,真的不要我去接你?」
「我問你,你多久沒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沒有很久,大概一個多月而已。」艾可德故意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話。
「艾可德,我知道公司對你來說非常重要,但是身體……」
自從老弟開了公司後,就自己搬出去住,本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當她知道他工作起來是標準的拚命三郎後,常常為此感到擔心。
「更重要!老姊啊,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喔?老是念我這句話。」艾可德直接截斷她千篇一律的碎碎念,語氣輕松的接著說,「放心,我知道,只是公司最近有點麻煩……」
「什麼麻煩?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一听,她全身的神經立刻繃得死緊。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別擔心。」
「反正我明天自己坐計程車回家,倒是你,是不是該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我會的,先拜。」
「拜拜。」
結束貴松松的國際漫游電話,艾可寶迅速喂飽自己後,抓起手提包正要往外沖,才不經意發現餐車上、鮮花下,居然還有一個小禮物。
她拿起手掌大、包裝精美的純黑色搭配銀色緞帶的盒子,打開,里頭正躺著一條美麗得無與倫比的項鏈……
艾可寶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匆匆走出飯店,為了省錢,她準備搭地鐵去機場。
假期再美好,也有結束的一天。
今天,就是結束的日子。
這趟旅程一切都這麼美好,唯一的缺憾是--
她始終不知道誰是Brad.
那個給了她如此美妙際遇的男人,雖然到最後仍無緣一見,但她真心謝謝對方在這趟法國行,令她留下一段這麼美麗的回憶……
大概是因為要離開一座城市,她突然覺得有些感傷,隨著越來越靠近地鐵站,身體里像被人扔進一顆又一顆的小石頭,身體無端感到沉重起來。
然而,沉迷在自己思緒里的她,沒注意到一個猥瑣男人正偷偷貼近自己,甚至伸出一只手,探向她背在左肩上的皮包拉鏈。
「這個主意不太好,老兄。」
直到听到低沉迷人的男性嗓音說著流利好听的英文,她才宛如大夢初醒,她赫然低頭一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輕輕扣住一只正打算偷她皮包的手腕。
「還不走?」
男人一手扣住她肩膀,巧妙將她拉到身後,讓自己擋在兩人之間,他冷凝著臉,抓著對方的手微微施力,直到對方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知怎麼搞的,明知道這男人正在幫自己,可是他高傲冷漠的神情、威嚴的嗓音,無一不令她感到心慌。
他給人的感覺好冷靜……冷靜到近乎有股逼人的寒氣,緊緊壓迫身邊所有人,包括扒手跟她。
扒手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抽回自己的手,還因為用力過猛害自己差點往後跌倒。
見扒手走遠,身高高人一等的男人垂眼俯視一臉驚魂未定的她,緩緩開口,「你沒事吧?」
艾可寶眨眨眼,輕微甩甩頭,仿佛想要快點從一頭霧水的狀態之中回過神來。
「我剛剛差點被扒走錢包嗎?」她眉心緊蹙,像在自問,又似在問他。
換作平常,听到這種顯而易見的蠢問題,他根本懶得多加理會,但……她不同。
雖然也說不出哪里不同,可是視線只要一纏上她的身影,就很難再離開。對他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她對他而言,就是有一股打從心底蔓延而上的吸引力,仿佛自己會走向她,是一種命定的發展。
人生還真是夠吊詭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但目光移回艾可寶臉上時,眸光又溫和了起來。
「這里扒手很多,尤其你拖著行李箱,無疑在宣告你是可以下手的觀光客。」他緩慢陳述,給她一點緩沖的時間。
艾可寶打量眼前高大精壯、一身昂貴西裝的男人,不馴的黑短發隨興地立在他頭頂,額頭飽滿、雙眼狹長冷銳,令人忍不住產生嫉妒情緒的高挺鼻形、嘴唇性感卻薄……
听說嘴唇薄的人,比較寡情。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你要去機場?」見她盯著自己看得有些恍神,屬于純男性的得意令他嘴角微微上揚。
察覺他嘴角的弧度,她倏地回過神,略顯慌亂地回答,「嗯,對,我今天要搭飛機回台灣。」
「台灣?」他微微怔住。沒想到這麼巧,他也正好要去台灣。
她的故鄉跟他生母是一樣的,難道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對她有股莫名的親切感?
「對,台灣。」見他神色頓時變得有些莫測高深,艾可寶微微皺眉,輕聲詢問,「怎麼了?」
「我正好因為工作要去台灣一趟。」除了助手王皓,他第一次對人提及自己的行程。
「這麼巧?你也是台灣人嗎?」她這下子可是立刻刷亮雙眼,有道是「人不親土親」,這男人該不會不但救了自己,而且還是同鄉吧?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用中文問道︰「要不要我順道送你一程?」
「可是……」
雖然從他嘴里听到熟悉的中文,實在令人感到心安,可是他巧妙回避自己問題的態度,令她隱約嗅出一絲不對勁。
「喜歡我送你的花嗎?」仿佛知道她心中的些微不安,他笑笑地問。
「你就是Brad?」艾可寶驚喜地問,原本以為無緣一見的人,居然就是伸手幫了自己一把的男人。「那個送我早餐跟項鏈的男人?」
「你喜歡粉玫瑰嗎?」他不答反問。
「你常這樣做嗎?」她也如法炮制。
「也許你不相信,但這是我第一次做出這種舉動,萬一被我助手知道,他一定會以為我突然轉性了。」
他朝她比了一個請的動作,接著主動又體貼地拉起她的行李箱,緩步朝停在路邊的一輛加長型禮車移動。
艾可寶輕咬著下唇,思考了幾秒鐘,跟上他的步伐。
她還想再跟他多聊一點,也想問他為什麼送自己花跟項鏈。
「我相信你說的話。」她听見自己說。
「哦?」他快速垂眼看她一眼。
「因為你看起來並不是特別浪漫,或是很好親近的人,可是你為什麼……」直到注意到他緩緩挑高眉,她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抬起雙手在胸前用力揮了揮。「我不是在說你不好,真的!」
「別擔心,這兩句話對我而言是贊美。」他像听到什麼有趣的話,倏地輕笑開來,模樣有些狂狷。
「是嗎?」艾可寶困惑反問。
一般人的感覺,應該正好與他相反吧!
Brad但笑不語,站定在車門邊,立刻有司機從車上下來,替他開車門,司機一雙眼楮詢問性地瞥了眼行李。
「現在,我是否有榮幸送你一程?」
艾可寶望見他那雙顯然不常有笑意的雙眸,正跳躍著不會認錯的淡淡笑意。
于是,她听見自己說︰「就麻煩你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