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從清晨撥營出發直到夕陽西下,大軍已經來到亥州城外。
因為是例行的練兵行動,赫穆厲對部將下達讓軍隊回營修整的命令後,就領著一隊親兵策馬一路進入亥州城,返回赫穆侯府。
他們抵達侯府時已是華燈初上。
侯府外頭,除了管家及女乃娘等人早就守在大門旁,還有兩排侍衛及僕從們也正等候著主子歸來。
但這次侯爺練兵後回府,卻發生了不同以往的特殊狀況,當眾人見到赫穆厲抱著一個人下馬時都感到很吃驚,尤其是將他從小照顧到大的女乃娘,他們從沒見他做過這種事。
因為德雪腳扭傷了,此刻又睡得迷迷糊糊,赫穆厲不忍心叫醒她,所以干脆抱著她下馬,反正他覺得她輕得很,沒幾兩肉。
但快步上前確認的女乃娘胡嬤心中則有點激動,她高舉了手上的羊角燈,仔細端詳著。
她沒看錯吧?少爺的披風下露出的那張小臉是個姑娘!他們少爺竟然抱著一個姑娘回來?
想她家少爺老愛擺著張臭臉和威嚴冷酷的架式,對姑娘家又總是冷冰冰的,這些年來,多少找上門的親事都被他一口回絕了,她和管家也曾多次想為少爺安排相親,但都被少爺拒絕,這樣的少爺,竟然會抱著姑娘回府的一天?
難道是老天爺听到了她的祈求了嗎?少爺終于有中意的姑娘了!想到這兒,胡嬤臉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
看到女乃娘充滿感動的笑容,赫穆厲愣了下。
「少爺,這位姑娘是?」胡嬤詢問的語氣有些激動。
見她如此,他隱約猜到她又想太多了,這些年來胡嬤總愛對他叨念,要他快點找個好姑娘定下來,也好為赫穆家開枝散葉。
「我搶來的。」只有在胡嬤面前,赫穆厲才會展現出他柔軟及戲謔的一面。
听到他這麼說,胡嬤臉上神色不變,反而意味深長的望著被他抱在懷里,好像就要醒來的人兒。
「她腳受傷了……」這樣的氣氛,使得赫穆厲開口解釋他抱著德雪的原因。
听到少爺中意的姑娘腳受傷了,胡嬤馬上轉身教人快去請最好的大夫來。
「不用請大夫了,胡嬤,教營里的軍醫來看看就行,她只是扭了下腳,小意思的。」跌打損傷這種小事,軍醫已足以應付,赫穆厲覺得不用那麼大費周章還去請大夫來。
「什麼小意思,少爺,人家可是姑娘啊,你當她和你營里那些大老粗、莽漢一樣啊?少爺,姑娘家是要捧在手心里疼的,你這樣要怎麼追求人家啊?」胡嬤焦急的告誡著他。
在胡嬤和赫穆厲說話時,德雪就已經醒來了,只是她發現自己被人抱著,又听到某人惡質的話,覺得尷尬又氣憤,所以不敢張開眼楮。
當她听到胡嬤為她說話時,心里有些感動,心想這兒總算有個正常人了,但胡嬤的最後一句話卻讓她瞬間紅了臉。誰說赫穆厲是追求她了?她是被他綁架的好嗎?
「我哪有要追求誰?」赫穆厲同時冷聲駁斥道。
這時,胡嬤眼尖地看到德雪小臉泛紅,以為她是被不解風情的少爺氣的,連忙壓低聲音說︰「少爺,你這樣不行啊,姑娘家是要哄的,不是見了喜歡搶回來就沒事了,還要培養感情呀!」
德雪听了胡嬤的話,覺得頭有點昏,她剛剛還以為終于踫到一個正常人了,可是這位胡嬤接下來說的話怎麼听起來不太對勁啊?什麼叫做見了喜歡就搶回來不行,還要培養感情?
是搶人就不對吧!搶回來培養感情到底算是什麼啊?這兒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她落入土匪窩了嗎?
赫穆厲擰起眉望著女乃娘,思索了下,然後回道︰「所以我才帶她回來培養感情啊。」
他自動把女乃娘方才說的追求姑娘那些話換成他要培養新的煉劍師,嗯,這樣听起來就順耳了。
有這本事的人是比較麻煩,還是得拿出禮賢下士那套,如果德雪確實能修復颶風,他是不介意滿足她所有的要求,人才確實是要哄得,他懂女乃娘的意思了。
「太好了,少爺,天上的老爺和夫人知道了一定很高興,我們赫穆家終于要有後了。」胡嬤深感寬慰,恨不得馬上去老爺及夫人的牌位前燒香,稟報這件好消息。
德雪現在只有「讓我死了吧」的想法,野蠻男人竟然說要和她培養感情?那個胡嬤更離譜,說什麼赫穆家有後?赫穆家有沒有後到底干她什麼事啊?
「嗯。」赫穆厲應了聲。他們赫穆家隔了二十年終于又要有煉劍師了,想必父母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很欣慰,颶風對赫穆家來說可是最重要的家傳寶劍啊!
就這樣,德雪在全府上下熱切的期待中,住進了赫穆侯府。
自德雪住進侯府的第一天起,就受到極佳的招待,除了赫穆厲本人外,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侯爺喜歡的姑娘,侯爺帶她回來是要培養感情的。
所以胡嬤和管家無視他們根本沒有名分也尚未定親的事實,安排德雪住在赫穆厲院落里的西廂房,打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想法,想盡量湊合他們。
而且,為了讓他們多多相處,感情更深厚,胡嬤還可以安排他們每日一起用膳。
由于赫穆厲認為女乃娘應該比較了解女人喜歡些什麼,既然要哄德雪開心,好為他修復颶風,他便全權交給胡嬤處理,表示只要讓德雪高興就好。
胡嬤听了,感到很欣慰,覺得少爺這次是認真想要成家了,所以她更加費心地安排一切。
她請綢緞行送來一匹匹的彩帛錦緞,讓裁縫為德雪裁制新的衣裳,還將城里販售珠寶首飾、胭脂水粉等等的商人都找來府里,將德雪好好打扮一番,且對德雪非常慈愛,十分照顧她。
因此,才幾天的工夫,赫穆厲就發現這只小貓變了,嗯怎麼說呢?變得更加嬌俏可人了,胡嬤果然很厲害。
住進侯府這幾天,在胡嬤的細心照料下,德雪原本慌亂的心情也慢慢平定下來。她現在被奉為上賓,沒有再受到任何委屈,除了仍然無法自由來去,其實沒有什麼好挑剔的。
所以,她面對赫穆厲時也溫和許多,讓赫穆厲更加佩服女乃娘,連嬌蠻的小貓都可以馴服。
「你想好要怎麼修復颶風了嗎?需要什麼物料盡避和我說,我會盡快弄來。」
這日,他們剛一起用過午膳,赫穆厲便這麼問。
他上午已把手中緊急的軍務都處理完畢,特別回府陪德雪用膳,就是想打鐵趁熱,盡快把修復颶風一事解決。
「你說修就修啊?這麼容易,那你自己修啊。」德雪冷嗤了聲,晶眸嗔瞪著他。
她今天穿著粉色繡著幾株紅梅的短綾襖,縴柔的腰身下是一條繡有典雅花卉的百幅白羅裙,半垂的雲髻上插著胡嬤為她精心挑選的翡翠碧璽梅花簪,連著一式的翠羽珠飾。
在這樣的打扮下,德雪看起來更加年輕俏麗了,翠綠的頭簪也把她雪白的小臉蛋襯得益發吹彈可破。胡嬤就盼著少爺看到這樣嬌俏的德雪能更加心醉神馳,願意早點辦親事。
胡嬤的悉心安排,赫穆厲都看到了。
「你穿成這樣……」他看著德雪,突然開口,又沉吟了會兒。
「怎樣?有哪里不對嗎?」德雪的心因為他這句話而整個懸得高高的。
因為她的娘親在生時就不幸難產亡故,因此她是爹爹一手拉拔大的,爹爹極為疼她,但他畢竟是男人,在很多事情上難以兼顧,加上他們一直隱居在深山中,所以從小到大她從未這樣精心打扮過,因此,她現在不禁很重視赫穆厲的看法。
「很難鍛煉兵器。」他提出中肯的建言。
「很難鍛煉兵器?」德雪吶吶地重復他說的話,然後才會意過來,狠狠等了他一眼。
般了老半天,這個人腦袋中只有他的颶風!竟然嫌棄她穿成這樣會不方便修復寶劍。
「本小姐就是不想幫你修!」她氣得跺腳,「臭男人、野蠻子,你就抱著你的颶風過一輩子好了!」
在外頭听到喧鬧聲,胡嬤連忙進入花廳里,剛好听到德雪說的最後這句話。
看到胡嬤出現,德雪也愣了下,很快的滿臉通紅。
這位老女乃娘對她非常慈靄,她也知道胡嬤最重視的就是赫穆厲,總是抓著她說他小時候的種種劣跡,現在她罵他是臭男人、野蠻子被胡嬤當場听到,她感到很羞愧,也覺得有些對不起老人家。
看到德雪尷尬的神色,胡嬤笑了,知道她是一時無心,心想小泵娘還年輕嘛,想當年他們夫人剛嫁過來時也是非常「有精神」的,而且,德雪罵的話也剛好戳中了胡嬤內心的擔憂。
「少爺,不是我要說你,颶風是很重要沒錯,但它不能陪你一輩子啊。」胡嬤早就發現,赫穆家的男人對颶風都比對自己的夫人好,老爺是這樣,少爺也是這樣,哪個姑娘家受得了?
「胡嬤,颶風當然能陪我一輩子,它還陪過我爺爺、我爹兩輩子呢。」赫穆厲對女乃娘一向寬容,隨她罵、任她叨念,絕不會對她翻臉動怒。
「咳!少爺,我的意思是,颶風不能為你傳宗接代吧!」知道少爺也擅長打迷糊仗,胡嬤干脆把話挑明了說。
「可是颶風可以傳給我的世世代代啊。」
「那也要少爺先有後代呀!」胡嬤照顧了他幾十年,哪會這麼輕易就被他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