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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鍋鏟嫁龍門 第8章(2)

深夜由延壽宮里出來後,兩道騎著馬的身影在皇家狩獵場的林中追逐野獸。

一刻鐘前聞東方見到一只黑熊穿過野林,他立刻追了上去,跟在身後的李駱不斷听見回蕩在林中的野獸嘶吼聲,不禁心驚膽跳。

林中陷阱多,黑熊又是凶暴動物,這樣冒險的去追擊實在是危險至極。

可他明白,主子這麼不顧危險的舉動是在發泄憤怒情緒,因此他不敢阻止,只能緊跟在後盡可能保護主子的安危。

聞東方臉孔冷峻,眸光凜厲,見到獵物便毫不留情的射出箭,黑熊背部中箭後並未倒下,反而怒吼著沖過來攻擊聞東方,巨獸高大且力大無窮,大掌幾次向他揮去都差點打中他。

這一掌若落在身上必是重傷無誤,李駱雖想盡力護主,但自己都嚇得頭皮發麻、雙腿發軟,只能在一旁勉強揮刀,可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眼見主子幾度危機都驚險閃過,最後奮力射去一箭,這箭正中黑熊的心髒,終于讓它當場倒下。

黑熊倒下後,聞東方策馬來到尸體前,表情森森然的看著倒地不起的龐然大物。

「主子……」李駱趕到他身旁,見到他森冷的神情,不由一顫。

「這拖不回去了,明早讓人推車來載回宮,回去後賞給你,將熊皮剝了做皮衣。」聞東方說。熊皮昂貴,他大方的賞給李駱。

「多謝主子賞賜……不過,咱們還獵了幾只野雁,這要如何處理?」李駱問。

之前若獵到野雁定帶回去讓女主子料理,或是炖湯或是烤來吃,南宮的人總有口福,可是以後南宮沒有女主子了,這野雁,還帶回去嗎?

這話如悶棍打在聞東方的心上,讓他的面孔霎時蒼白。「野雁……不用帶回去了。」

「呃,是。」李駱發現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這時還提這個做什麼,不是存心讓主子難受的嗎?他惱得打自己嘴巴,後悔極了。

不過……見聞東方轉身要走了,。他牙一咬,心一橫,驀然出聲大喊,「主子!」

聞東方回身時見他臉上都是汗,不免皺眉。「你怎麼了?」

「奴才想,咱們還是將野雁帶回去吧,說不定三皇子妃回來後咱們可以……」

「不要說了!」聞東方臉一沉。

「主子,您可不能就此消沉啊!」李駱悲憤道。

「你可是認為當初抉擇錯誤,後悔跟了我這沒用的主子?」他問,眼底閃著高深莫測的光芒。

李駱一臉正色。「不,奴才怎會這麼想,奴才既決定跟了您就相信您一定能做到當初的承諾,讓奴才成為皇宮的總管大太監,而且不只奴才信您,相信三皇子妃也是信您的,絕不會以為您是真心送她走。」

他眼角一緊,細細眯起。「你……真認為,她不會相信我背棄她了?」

「當然,奴才在宮中待了許久,還沒見過皇族的夫妻能這般心意相通的,您們對彼此知之甚深,而您不也因為明了她絕不會屈就于太子,才敢放心讓她去東宮的嗎?而三皇子妃定能理解您不得不暫時放棄她的理由,她正等著您接她回來,奴才相信你們還有將來的。」

他靜默下來,眼眸中閃著莫名的神采,或許是一股期盼,一份害怕,一場擔憂……不論如何,他萬分希冀能如李駱所言,他與涂白陽還有將來。

涂白陽被叫至鳳宮,見殿上除了馬鳳芝外,書紹偉竟也在場。

「怎麼來得這麼慢,還知道規矩嗎?」馬鳳芝嚴聲問。

她對涂白陽本就沒好感,要不是聞見月撂下狠話非要這人不可,她不可能接納。

再者,涂家確實不同以往了,若是真能讓涂家父子三人投向她,那她被削減的勢力就能恢復,因此她才願意讓涂白陽以女官的名義繼續待在宮中。

但她一見到涂白陽,就不由自主想起聞東方那安靜而森寒的面孔,這讓她渾身不舒服,對涂白陽自然沒好臉色。

「臣妾得令後立即過來了,並沒有耽誤時間。」涂白陽低聲說。

她確實听到召喚就立刻過來。聞見月昨晚去了延壽宮後就沒再回來,想必是受到皇上斥責後不敢再怠慢,但她待在東宮忐忑了一夜,巴不得馬上離開那里,就怕聞見月隨時會回來,因為她已經疲于應付他了。

「哼,這就頂嘴了,難怪老三對你棄之如敝屣,無半點夫妻情分。」馬鳳芝話說得難听。

她心沉下,蒼白著臉,無話可接。

馬鳳芝見她這樣子,撇了嘴。「得了,懶得再說你了,這會眼楮難道沒瞧見嗎?書尚書正等著你呢!」

馬鳳芝瞧向書紹瑋後說。馬鳳芝對書紹瑋也有幾分忌諱,朝廷目前有三股勢力,一股是她的人馬,二是後來崛起的涂家,第三即是書紹瑋了。

他極受皇上寵信,即便妍貴妃死了多年,也沒改變皇上對他的信任,仍給予他大權,而他誰也不靠攏,不只不甩她的利誘,連外甥聞東方都不屑看顧,妍貴妃死後壓根沒照料過聞東方一分一毫。或許他也認為這個外甥不祥,少接觸為妙,然而這六親不認的態度反讓他自成一格,連她也不敢小看。

涂白陽暗訝,原來找自己的是書紹瑋。其實她對書紹瑋沒什麼好感,他身為聞東方的親舅舅卻對聞東方的處境視若無睹,從沒有伸過援手,這個人太過絕情。

「敢問書大人有何事要見我?」她板著臉問書紹瑋。

此人雖然有些年紀,但長相斯文,此刻眼神含笑,那樣子讓她想起電視劇里的劉伯溫,外表就像個睿智溫暖的長者,只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我剛由皇上那過來,皇上讓我送這份和離詔書給你。」他說。

「和離詔書?」這四個字讓她耳朵嗡嗡一陣作響。

「是的,這份詔書原是要送到涂家去的,但皇上認為太對不住涂尚書了,便讓身為三皇子母舅的我親自帶著這份詔書領你去涂家送詔,再當面向涂尚書致歉。」他取出一份詔書要先交給她。

她盯著他手中之物,這份詔書就是現代人所謂的離婚協議書了,她若收下便真正與聞東方毫無關系了,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她的丈夫了。

她心在顫抖,無措得不知該怎麼辦,她不敢也不願收下這份詔書。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收下詔書,書尚書等著呢。」馬鳳芝不耐煩的催促,只想盡快解決這件事,如此也算給兒子一個交代了。

涂白陽眼前發黑,在眩暈中伸出雙手,那手抖得幾乎握不住任何東西。

「你還好吧?」書紹瑋關心的問。

「我……請將詔書給我吧。」她堅忍的說。明白詔書已下,她不可能拒領,心里再淌血也只得收下。

捧過燙如珞鐵的詔書,一滴淚瞬間落在詔書上頭,涂白陽心痛如絞。

這時,听見宮人高喊太子與三皇子來了,她立即往殿門口望去,果然看見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而聞東方也朝她看來,只是他表情平靜,不像她如碎雪砸身,激動不已。

聞見月瞧她見到聞東方時那狂喜的神態,萬分不高興,在她沖向聞東方前將人扯住。

「本太子知道父皇將你與三哥的和離詔書送來了,這是專程帶三哥過來一起瞧瞧,這之後你們兩人再無瓜葛,你就只是宮里的涂司膳而已,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做出任何失格的事。」聞見月警告她,讓她別還想著與聞東方在一起。

他抽過她手中的和離詔書,將詔書丟給聞東方瞧。「三哥,這份詔書已說明一切,我希望你以後也別再見這女人,省得這女人對你不死心,給我惹麻煩。」

聞東方接住詔書,眼底隱隱映著兩盞暗火。

「三哥不瞧瞧里頭的內容嗎?」聞見月意氣風發的笑問,實在很想看到聞東方痛苦的神情,偏這人從以前到現在就沒讓自己見識過他真正的心緒,喜怒不形于色,是真正陰沉的人。

「既是和離詔書,那內容還有好話嗎?且父皇既已下詔,和離已成定局,怎麼寫都無所謂,不用看了。」聞東方淡然說。

「三哥可真想得開、放得下啊!」聞見月冷笑,暗恨還是見不到他的真實情緒。

涂白陽卻迷失在聞東方的冷漠中,他真不在乎與她離異嗎?

餅去的恩愛甜蜜、甘苦與共,所有的千絲萬縷難道都是假?

她望著眼前這滿身疏離不在乎的男子,只覺得害怕,眼楮開始變熱,幾乎灼痛雙目。

「好了,此事已定,涂白陽,你就跟書尚書回涂家去將詔書交給你爹,這事就算有個了結了。」馬鳳芝道。

她話才剛說完,宋松林忽然急匆匆的跑進殿里來,還一路大喊,「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事情糟了,糟了!」他似乎不知殿上有這麼多人,一入殿見到聞東方等人後,嚇了一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退維谷,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做什麼這麼毛毛躁躁,有話就說。」听宋松林嚷成這樣,馬鳳芝又不好裝作沒事,只得讓這不長眼的奴才當面說。

「這……」宋松林滿身大汗,不知該不該當著所有人的面說,然而事態緊急,不說又不成。

「這什麼,該說什麼就說什麼。」馬鳳芝暗示他說話謹慎。

他點頭,舉起袖子先將滿臉的汗擦了再說︰「啟稟皇後娘娘,不知怎麼回事,關押待斬的秀兒居然逃出大牢直奔延壽宮,說是手上有封密函要呈給太後看。」馬鳳芝神色瞬間一變。

「你說什麼?!」她本來鎮定坐著,這下霍地站了起來。

「這……皇後娘娘真要奴才再說一遍嗎?」他揩著汗,眼神閃爍的瞧向四周,小心翼翼的問,這種事還好再提一次嗎?

「不用了!」她當然了解他話中的意思,秀兒手中的密函是她讓人送去的,要秀兒照密函上的指示辦事,偷偷在酬神祭的素膳中加入生地黃讓太後吃下。

那筆跡是她的,太後見到密函肯定一眼就能認出,若太後知曉想害死她的是自己,那……她頓時面無血色。

「怎麼沒人攔住她?!」

「攔了,可惜來不及。」他得到消息本想攔下人後殺了滅口的,怎知秀兒機靈,逃過了他手下的追殺就這樣直閬延壽宮。

她鐵青了臉。「沒用的東西,怎能讓她去見太後,倘若那密函……」她話說一半驀然止住,事出突然讓她應變不及,差點忘了聞東方等人還在場,只得努力壓抑下混亂的心緒,故作鎮定的再道︰「這秀兒太不象話了,太後身子昨夜才剛轉好,她卻假意拿著什麼密函去打擾太後休養,萬一讓太後病情加重,誰擔待得了!對了,那太後可是已經見了秀兒?」

她問宋松林,後頭這句才是重點,盡避秀兒已去到延壽宮,但太後不見得會見秀兒,倘若太後還未召見,就還有機會阻止,她可以立即趕去延壽宮親自拿下秀兒這該死的丫頭!

「太後……已經、已經見她了。」宋松林說。就是見了,事態嚴重,他才著急啊!

「什麼,見了?!」這下馬鳳芝鎮定不住,又慌了。

殿上的一干人見她一再失態皆忍不住側目了,無不猜測著秀兒手中究竟拿著什麼樣的密函。

這夜,延壽宮突然起火了,火勢猛烈,一發不可收拾。

消息震撼整個宮廷,所有人紛紛趕至延壽宮前,董太後才剛因食下生地黃引發痼疾險些喪命,而今又深陷火海性命危急,眾人大為心驚,尤其是聞彥祥,他趕至延壽宮時連龍靴都來不及套上,雙腳只著襪套。

由于火勢極大,一干人都無法接近董太後所在的寢殿救人,只能任由火勢蔓延,吞噬一切卻無計可施。

這恐怖的景象讓聞彥祥想起當年,妍貴妃的寢殿也是暗夜中起大火,他聞訊後同樣是這般倉皇趕至,之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葬身火窟……

他慘白著面容,陷入驚心動魄的回憶之中。

忽然間,有兩道身影不顧危險的沖進火海。

「涂白陽,你做什麼?回來!」聞見月驀然大喊。

南宮離延壽宮稍遠,聞東方趕至時正巧听見這聲叫喚,他皆目朝前方望去,果真見到涂白陽帶著小君沖進大火中,他臉色丕變,二話不說拔腿也要往燃燒中的寢殿而去。

「不可以啊!」李駱悲憤的拉住他。

「放手!」他咬牙。

李駱拚命搖頭。「主子,那火勢太大,進得去出不來啊!您忘了當年自己也遭遇過嗎?您身上還留有當年的火紋啊!」李駱提醒他,不願他再經歷一次當年事。

女主子去送死,他來不及阻止,但男主子自己說什麼也要拉住,不能讓他同死。

聞東方想起過往,臉上的血色盡退。「就是遭遇過,我才不能讓那女人獨自面對!」他聲音微哽,甩開李駱的手沖進火海了。

聞見月見狀十分驚愕,聞東方不怕死嗎?他剛剛攔不住涂白陽,見她跑進火海里本也想追去將她拉出來的,但見了火勢後馬上就退縮了,他的命可是珍貴得很,比任何人都重要,哪可能進去冒險。萬萬想不到,對已經讓自己搶走的女人,聞東方竟然毫不猶豫的跟著身陷火海。

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另一旁的馬鳳芝則是緊張的咬住下唇,怪涂白陽太多事,心里萬萬不希望她救出董太後。那老太婆不能活,活不得,非死不可!

馬鳳芝想起一個時辰前太後將她找去,目光嚴厲的看著她,並且將秀兒的密函砸在她臉上,她聲淚俱下的跪地求饒,可那老太婆完全無動于衷,要她親自到皇上面前認罪,唯有她這麼做,老太婆才肯讓皇上饒她不死。

而她怎麼可能這麼做,這麼一來雖保住性命卻會失去皇後之位,太子妃與她同謀,事情爆發連太子也會受牽連。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己不能毀,該死的人是董太後!

火像惡魔一樣的肆虐延壽宮,眼看屋頂塌陷,牆柱倒落,里頭的人想要生還幾乎不可能。

忽然有人高喊宮女秀兒的尸體被抬出來了,雖然那尸身被燒得扭曲變形,但從殘缺的少許衣飾仍可辨識出她的身份。

馬鳳芝歡喜不已,死得好,死得好,最好連董太後、聞東方、涂白陽都死在里頭,所有礙眼的人一次解決,全都消失最好,之後她便能高枕無憂,天下太平,依舊做她的皇後,將來再晉升為太後,享盡天下的權勢與富貴。

忽然,轟一聲巨響,延壽宮最大的那面牆耐不住斑溫,爆裂倒塌了,這下該死的人必不能活,馬鳳芝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欣喜笑容。

「皇後,你這是在高興什麼?!」巨大的火光閃爍下,聞彥祥見到她惡毒的笑顏,不禁斥問。

她一愕,只顧著開懷于眼前的景象,居然得意忘形了,她忙收斂表情佯裝悲痛道︰「皇上看錯了,臣妾為母後悲憂都來不及,怎可能高興。」她還真濟出幾滴虛假的淚來了。

「哼,朕沒老眼昏花看錯,這事等太後平安無事後再找你算賬!」他怒道。

她表情僵了,只能怪自己喜歡得忘我了。罷了,反正董太後必死無疑,到時候皇上歷經生死離別,哪還會記得她今日的表情。

馬鳳芝正這麼想時,突然從火場里冒出人影了!

仔細一瞧,赫然是力大無窮的小君,她扛著董太後自倒塌的火牆中竄逃,大伙見救人有望,紛紛上前灑水搶救,小君居然就這麼將董太後順利救出火場了。

馬鳳芝太過愕然,整個人幾乎昏厥。

聞彥祥則是大喜,沖上前抱過董太後的身子,見她奄奄一息,立刻大吼,「來人,快讓太醫過來!」

太醫本就候在一側了,馬上上前對董太後急救,經過施針,董太後本來已經轉醒,可見到馬鳳芝後,一瞬間怒火攻心,轉眼又昏厥過去。

馬鳳芝嚇得汗毛倒豎,聞彥祥側目正要開口說什麼,小君倒是先驚天動地的大哭起來。

「哇——奴婢的主子為了救太後,人還在里頭,她讓濃煙給嗆了,三皇子去救她,兩人不知能不能逃出來……嗚嗚……哇……」

她一哭喊,眾人這才想起聞東方與涂白陽還在火場里頭,尚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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