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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寶財妻 第4章(1)

呃!她們看她的眼神為什麼這麼奇怪?

像是羨慕,想和她交換身份,又似妒恨,巴不得啃下她一塊肉。

她做了什麼嗎?成語雁一早起來就覺得不對勁,每個人的表情……嗯!就是說不上來的怪異,讓人打心底不舒坦。

滿臉不解的成語雁再一次低頭打量自己今天的穿著,又撫著頭繩扎緊的發絲,和上頭的簪子。

在華大夫關心的提醒下,她打了一根銅包銀的簪子,外頭是銅,里面是二兩重的銀,以免太打眼。

有錢也要藏著掖著,免得招來別人覬覦,著實是辛苦了些,她以為窮人才要藏頭縮尾,沒想到有了銀子更要低頭做人,姿態越卑微越好,防著別人心生歹念。

「你听說了沒?」

一听到「你听說了沒」,沒人吩咐就主動拿起掃把掃地的成語雁把耳朵豎直,越掃越靠近三五成群的閑話中心,她掃著掃著就蹲子,很沒存在感的偷听人家的談話。

「听說什麼?」

「我們院子里那個趾高氣昂的劉管事,他出事了。」他老是東扣西扣的撈點便宜,想盡辦法從他們手中摳銀子,沒人喜歡他。

「他怎麼了,你快說清楚,別吊我們胃口。」真是的,話說一半愁死人了,短命的還等不到她喘口氣呢!

「昨兒下午被攆到城外的莊子了,我听廚房的陳婆子說了,好像被主子查到做假帳,還兩邊收錢賺價差。」真吞了熊心豹子膽了,主子的銀子也敢貪,這手可真黑。

「真的呀!可是我听到的不是這回事?」

「王嫂子,你听的又是什麼?」難道還有人受罪?

包著花巾的王嫂子小聲地壓低聲音。「你們沒發現今兒個安靜了許多,似乎少了一些人。」

嗯!是靜多了,沒听見有人叫她掃一院子落葉,挑水灑地,擦拭欄桿和柱子,給園子里的花木捉蟲。成語雁悄悄地點頭,她也覺得平常熱熱鬧鬧的院子變得很靜謐,沒有尖得刺耳的發嗲聲。

「咦!你沒提起我還真沒注意到,那幾個如字輩的丫頭呢?一個也沒瞧見。」太稀奇了,她們整天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就盼著有一天撞大運,能被主子爺看上。

「如翡、如翠不知怎麼地進了書房,打破了主子慣用的青玉筆洗,一人被打了三十大板,如今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沒躺個十天半個月起不了身……」

「那如雲、如霜呢?」

「因連坐法也被罰了,雖沒挨板子,可罰俸三個月,抄經文一百遍以示懲戒。」意思是她們沒有看好翡翠姊妹,該罰。

「不是幾個小廝、婆子偷奸耍滑,吃酒賭博玩忽職守,主子罰了一年月俸,將他們趕出梨花院?」

「咦!怎麼又不同了?」

是呀,眾說紛紜,到底哪一個是真的?

听話听得胡里胡涂的成語雁也一頭霧水,她還沒听過這麼混亂的閑話,每一個听起來都很真實,但又不可能發生,主子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有空閑處理雞毛蒜皮的小事。

肯定是以訛傳訛說岔了,把假的說成真的,劉管事是夫人的陪房,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會把人遠遠攆走。

不過她倒是沒瞧見如翡、如翠、如雲、如霜幾人,她們平時最愛指使她干活了,少了她們輕捏的嗓音真不習慣。

四個人一起挨罰?不太可能吧!好歹是府里的二等丫頭,地位僅次于四位玉字輩姊姊,在主子面前還算是得力的小婢。

想不透的成語雁懶得去想,太深奧的內宅爭斗她向來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槍打出頭鳥,她人是不夠聰慧,但還知道不要去湊這個熱鬧,因為她一定是墊背的那一個,眾人踐踏。

「語雁是誰?」

誰找她?猛一回神的成語雁連忙佯裝將卡在石頭縫隙的枯葉撥出來,很自然的起身,勤奮地掃呀掃,盡她三等丫頭的本分。

低調做人,低調做人,她低調到「沒听見」柔得似水的嬌嗓,專注干活,不讓人找到一絲錯處。

「她是語雁。」

好幾根食指同時一指,沒法裝聾作啞的成語雁一臉茫然地四下張望,憨實中帶著幾分純樸的笨拙,不太有殺傷力。

「你是成語雁?」

問話的女子秀發如雲,粉腮似怒放桃花,笑露編貝白牙,恰如那翠綠的揚柳拂過青青河畔。

「呃!我是,姊姊找我有事?」她沒做錯什麼事吧!

從眼角余光一掃,她不意外的瞧見好幾張幸災樂禍的臉,似在等著看她出錯,落井下石的嘲笑一番。

「你就是成語雁?」來者似乎不敢肯定,眼中明顯地露出一抹懷疑和困惑,嫵媚的眼兒上下打量。

「這位姊姊,我沒有偷懶,我在打掃院子。」被這樣盯著看,她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怎麼會是你?」一點特色也沒有,很拙很呆的村姑樣,沒半點伶俐勁,完全找不到值得一說的靈性。

這是什麼意思?

被人當兔子盯著的感受很怪,成語雁覺得自己快被宰了,做成紅油兔肉或酒釀兔肉,對方正在考慮從哪里下刀似的。

「好吧!你跟我來。」她像是徹底失望,神色不解,而後輕嘆一聲,輕搖簪上赤金芙蓉步搖的螓首。

但是只要心細的人不難發覺,她顯然很愉悅的松了口氣,原本緊繃的神色換上和煦笑容,眼神中也多了一絲柔和。

或許是她認為毫不出色的小丫頭掀不起什麼大風浪,憨憨的模樣倒是討喜,人老實好拿捏,和她們幾個長得嬌美的姊妹一比,簡直是地上一坨泥。

「跟你去?」成語雁猶豫了一下,面色惶恐。

「怎麼,還怕姊姊吃了你不成?」她掩唇輕笑。

「這位姊姊,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是不是我又要受罰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很像沒見過世面的倉鼠。

又?看來她被罰怕了,草木皆兵。「是好事,還有,我叫琢玉,以後叫我琢玉姊姊。」

成語雁知道她是四個玉當中的一個,她見過,但不曉得是哪一個,三等丫頭和一等丫頭的差距有一條河那麼寬,平常根本聊不到一塊,只有仰望的分。

「好事?」為什麼她心顫顫地。

「不要多問,從今爾後,你要一如往常的多做事,少開口,不該你插手的事就躲得遠遠地,梨花院有梨花院的規矩,階級分明,別多做妄想,搶姊姊們的活。」琢玉話中有話的交代,暗藏含意。

可惜她遇到的是一頭牛,對牛彈琴白費勁,听得滿頭霧水的成語雁從頭到尾听不懂她在說什麼。

搶姊姊們的活?她干得最多的不就是灑掃、澆花、捉蟲,哪有能耐給主子倒茶、燻香、鋪床。

「琢玉姊姊,你要帶我去哪里?」

這方向好像是主子的書房。

「沒人知會你嗎?」琢玉用防備的眼神看她一眼。

「嗄?沒有。」她現在還是萬分疑惑。

親和的眼中無意間流露內心鄙夷的真實想法。「也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麼,居然從粗鄙的三等丫頭中提拔你,姊妹們還在猜測你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好……」沒想到是普普通通的一張臉,連她們姊妹的一半姿色還不到。

琢玉是瞧不起被擢升的小丫頭片子,能升上一等丫頭的大丫頭們,多多少少都有些實力在,而且多半是家生子,有的是府中管事的女兒,或是夫人陪房的女兒,幾乎都是家里人在牟府身居要職,唯有成語雁無親無故,單身入府,簽的還是十年的活契,遲早要被放出府,和府內的人不是一條心。

不是同類便是異數。

人的想法非常奇怪,若非和自己相同的便會產生排斥,不由自主地想將這人擠開,成語雁就是這樣被孤立的,再加上她又是鄉下來的,旁人都不想和她靠近,怕沾上她一身土味,久而久之她便成了別人眼中的異類,才會遭到眾人一起欺負。

「我長得不好看,琢玉姊姊才是美人。」還好爹娘沒給她生張花容月貌,要不然光是妒嫉的眼光就足以殺死她。

在牟府三年,她了悟得最徹底的是不要生得太好,因為人一貌美便麻煩多,很多不必要的困擾也會接踵而來。

在梨花院還好,向來不重的大爺從來不向身邊人伸手,即使丫頭們春心蕩漾,有心自薦枕席,可他依然還是無動于衷,秉持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好習性。

但是二爺牟長柏的秋居院卻是大大不同,那院子只要稍具姿色的丫頭,他很少沒踫過的,正妻未娶已有五個通房、三名小妾。

好在他也只有重欲為人詬病,還不到眠花宿柳,浪蕩成性的地步,府中的玉石生意他插不上手,倒是可以收收地租,管理管理城外幾百畝土地,負責春耕播種,秋時收糧上繳,沒整日游手好閑,揮霍無度。

不過牟府的丫頭私底下也爭得很厲害,不論跟了哪個爺兒,日後都是吃香喝辣、被人侍候的半個主子,因此互相暗使絆子的事並不少見,尤其容色越美者越被仇視。

成語雁記得和她一同入府的還有一個叫蓮兒的丫頭,比她大兩歲,生得白淨貌美,眉秀眼俏,麗質天生,好不動人,眼一笑就生媚,讓人一看忍不住就跟她笑了。

只是半年後,她被發現飄在荷花池里,已經斷氣了,眾人均指稱她是失足落水,這事因此不了了之,以意外結尾,沒人再過問,只送了二十兩銀子給她家人當補償。後來有傳聞說是某個貌美的丫頭下的狠手,將她推入池中致死,只因一府難容二美,真真是蛇蠍心腸。

听她看似真心的吹捧,自認貌美的琢玉虛榮地抬高秀美下顎。「真正的美人你還沒見到,等你見了掬玉姊姊、洗玉姊姊,包管迷得轉不開眼。」

「真的,我也能見她們?」成語雁表面歡喜,內心很不安。怎麼突然和四個玉扯上關聯,會不會有事?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一步一步走向門口栽了兩棵百年銀杏的書房,每走一步,腳步就沉重一分。

「呵呵……你也是大丫頭了,往後相處的機會多得是,到時你早看晚看,看到生膩。」說到大丫頭三個字時,琢玉臉上閃過忿然,還有打骨子里生出的嫌棄。讓她和個上不了台面的鄉下丫頭共事,太羞辱人了。

「什麼?!」腳下一踉蹌,她差點跌成烏龜貼地。

「別興奮過度,侍候主子的活不是每個人干得來的,你就在一旁看著學,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因主子的另眼相看而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一屋子丫頭還輪不到你。」她先給了下馬威,警告新來者要恪守本分,勿做飛上枝頭的痴心妄想。

「真……真的是我嗎?是不是搞錯了……」成語雁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腦子一片混亂,耳中鬧烘烘的沒听見琢玉說什麼,只是手心都出了汗,慌到想拔腿就跑。

別人眼中的大餡餅,在她看來無疑是一場災難,她對自己的要求其實很小很小,攢夠銀子贖身,再找到同樣被賣的弟弟,兩人買塊地,蓋座農莊,回歸幼時平淡的生活。

她沒想過要當大丫頭,對她來說責任太重大也太出風頭了,在府中的地位越高,接觸的貴人也越多,要是她一不留神冒犯了其中一位,那就是飛來橫禍了。

低調、低調……她的低調做人真是笑話,明明已經很安分,不做冒頭的事兒,為什麼還是會有意外,突然天外飛來好大的一塊石頭,砸得她暈頭轉向、眼冒金星。

「你叫成語雁,那就沒錯。」她也希望是弄錯了,四個一等丫頭中又多出一個,平白擋了她們的道,任誰也不痛快。

佯裝落落大方的琢玉將成語雁帶到書房門口,沒有主子的允許,丫頭、小廝是不得入內,她也不叫成語雁進去,直接往門旁一站,神態恭順的站得筆直,雙目低垂。

不知所措的成語雁看著不再理會自己的琢玉,有些局促地想從琢玉的表情看出什麼,可是琢玉存了心要看她笑話,讓她知道就算她當上大丫頭,在她們玉字輩的眼中仍是踩在腳下的小蟲,看她還敢不敢有非分之想。

「進來。」

在成語雁的心七上八下之時,門內傳來低啞的男聲,有點淡漠,略含威壓。

手在打顫,她輕輕地推門。

很輕、很輕的腳步,像地上倒插了一排針,她走得戰戰兢兢,幾乎是踮著腳尖,怕發出令人不快的聲響,走到桌案前,她很自覺的準備跪下行禮。

「我讓你跪了嗎?」

彬到一半的淺藍色身影忽地僵住,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的曲著身,她不敢抬頭看坐在黑檀雕三仙翁書桌後的男人,很慢很慢的將背拉直,兩眼看著腳前的青玉地板。

不跪要干啥?成語雁很想這麼問。

「把你那一身死魚藍換掉,一會兒到針線房量身,多裁幾身不傷眼的衣服。」他身邊的人豈能穿粗布棉衣,就算沒有好容貌也得穿得光鮮亮麗,好的衣裳能襯托出人的絕品光華。

「是的,主子。」有好衣服穿她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侍候,我吩咐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用理會別人的碎嘴。」她是破例升上來的人,難免會有些閑言閑語,世上從不缺愛道人是非的賊婆娘。

「跟在主子身邊?」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她只有一條命,禁不起嚇呀!這等好缺她承受不起。

「怎麼,不樂意?」她還敢搖頭不成。

「不……不是,主子看得起奴婢是奴婢的福氣,可是奴婢只是個掃地丫頭,不太會侍候人,幾位姊姊比奴婢能干多了,不會給主子添麻煩。」燙手山芋趕緊扔掉。

苞著主子就不好常常出府了,逢七一休的假等于沒有了,還得時時提著神候著,以防主子召喚。

成語雁想的是沒法隨心所欲的賭石,原本一個月還有三次出府機會,若是跟了從早忙到晚的主子,別說去賭了,連石頭也模不著啊。

贖身的銀子她是攢夠了,但是她一名小甭女,離了牟府就什麼都不是了,少了這棵大樹的庇護,身懷銀兩的她走到哪里都無法安生,若被人盯上了,恐怕求助無門。

所以短期內她還不會贖身,背靠大樹好乘涼,等她手上的銀子再多一點,和失散的弟弟團聚後,用他的名義購地置產,到時再離開重新開始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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