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曜宇拿開杯子,兩片優美的薄唇同樣被酒液浸上一層淡紅,杜靜雪近乎迷戀地深瞅著。
「好了,我已經接受你的道歉,你應該可以放心了。」他舉高杯子向她示意,隨後站起身,逐客令下得再明顯不過。
可她還不能走啊!杜靜雪心中焦灼,咬了咬粉唇,厚著臉皮不肯離座,故意避開他的目光,兀自又抓起酒瓶,將自己的空杯再次盛滿。
「那我再敬溫先生一杯,感謝你長久以來的贊助。」她胡亂舉杯,傻笑的目光飄忽不定,根本沒與他的焦距對上,手,抬便又將杯中紅酒飲盡。
「杜小姐,你的酒量不好,最好別再喝了。」見她又想抓起酒瓶盛滿空杯,溫曜宇伸手制止了她。
她一怔,唇上的笑容漸失。「你怎麼知道我酒量不好?!」
他喉頭一噎,片刻不能言語。「當然是美嘉告訴我的。」
「溫先生,我相信美嘉不會告訴你這麼無聊的事。」她定定地望進他有些混沌的眸心。
不管能不能灌醉他,至少這幾杯紅酒逼得他露出破綻,她一定要抓緊這個機會,引他說出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一般而言,女性的酒量都不會太好,這只是合理的推測。」溫曜宇不疾不徐的說,面色沉靜似水,瞧不出一絲慌亂。
「不,不對,你說得非常肯定,那一點也不像是猜測。」
望著她一再試探的急迫眸光,溫曜宇心中一陣紊亂,握住酒瓶的大手不由得一緊。
是酒精作祟的緣故?或是她近在眼前,並且想方設法試探他的關系?他開始覺得喉頭發緊,體內壓抑的那股力量正在蠢蠢欲動。萬一不行,他不能讓「他」出現在她面前!
「他」會毀了眼前平靜的一切!
思及此,溫曜宇的心跳時快時慢,呼吸有些喘亂,有條不紊的思緒打上無數的結,優雅從容的談吐也不再。
他近乎粗魯地走到她面前,將她從斑馬紋沙發上拉起,她驚詫地瞠大水眸,微張的小嘴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想你該離開了,你不能繼續待在這里。」他皺緊好看的眉,面色冷峻,口氣也非常差勁。
「可是,我……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從未見過他這般暴躁無禮的模樣,她不禁傻了,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
「不,你必須離開,現在就離開!」溫曜宇這聲幾乎是低吼。
她驚得一呆,全身跟著發僵,只能怔怔地呆望著他。
頭痛欲裂的沖擊感瞬間來襲,溫曜宇扣緊她皓腕的大手驀然一松,他撫上額頭,視線開始晃動,暈眩感一波緊接一波。
「溫先生,你還好嗎?」她緊張得輕拉他的手臂,意外發覺他體溫異常得高,熱氣不斷從他身上輻射而出。
「你走!立刻就走!」他惱怒地揮開她的手,如同被踩著傷處的野獸,霍然做出反擊的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重心失穩,狼狽地跌坐進沙發里,又驚又詫,正想起身詢問,匆忙之間,忽又瞥見他挺直了微彎的寬背,緊皺的眉峰舒開,眼中的混亂與怒意全都消散無蹤。
眼前的男人,兩手插放在西裝口袋內,俊雅的臉龐微微仰高,弧度堪稱完美的下顎高傲地揚起,唇角噙上一抹笑。
宛若新生一般,眼前的男人分明是溫曜宇,然而從眼神到那抹笑,毫無一分像他。
杜靜雪驚呆了,她傻坐在沙發上,沒發覺自己的雙手悄然揪住大衣下擺,指尖隱隱顫抖。
他的眼神……那狂傲不羈的神韻……瘋狂,冷傲,目中無人,睥睨。
老天!她曾經見過那種眼神!
可她竟然已經想不起,自己曾經在哪里見過那種眼神,然而腦海深處,卻深深烙印著那雙眼。
男人將身軀轉正,面向她,然後以著,種慵懶卻又蓄滿威脅性的慢動作,緩緩彎腰與她平視。
嘴角挑得更高,那雙玄黑如玉石的美麗眼瞳,燃著兩簇她陌生的艷火,每個毛細孔都滲透出危險氣息地湊近她面前。
兩人的鼻尖幾乎是相抵著,吐出的呼吸相互糾纏,分不清彼此。
「溫先生?」在那雙充滿野性的灼灼黑眸盯視之下,她全身僵硬,竟似被無形的力量縛綁,就連呼吸也漸覺困難。
「噓。」他微笑,眼神卻充滿了瘋狂,並且豎起食指點在她雙唇之間。
酥麻的電流在唇上流竄,她心胸一窒,呼吸越發急促。
「可愛的小雪,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溫曜宇他不在這兒。」他笑了笑,眼底卻是蓄滿怒意。
他、他在胡說什麼?他就是溫曜宇啊,為什麼要說自己不在這兒?
這是什麼惡作劇嗎?或是什麼真人實境秀之類的整人節目?
望著眼前那張氣質與神韻與先前截然迥異的俊容,杜靜雪被弄胡涂了。
「都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也沒變,可愛的小雪。」男人將唇貼近她的頰側,輕輕摩擦。
如此親密的舉動,令她不由自主地直泛哆嗦,可身子卻沒有絲毫排斥之感。更甚者,她對他的踫觸竟然感到無比熟悉與心安。
「你、你真的認識我?」她不自覺地吞咽著喉頭。
「豈止認識,小雪,我對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可都是熟悉得不得了。」男人挑唇一笑,冷不防地吮上她的唇。
她倒抽一口氣,渾圓烏亮的眸子倏然瞪大,感覺兩片柔女敕的唇瓣似被一團風暴肆虐著。
片刻,他氣息喘亂的稍稍退開,卻孟浪地探出舌尖輕舌忝她紅腫的唇。
他目光灼灼地鎖住她,雙手扣住她的雙腕,眼中的瘋狂令人屏息心顫,唇角挑高的弧度雖是俊美,卻也令人莫名感到恐懼。
「小雪,听說你失憶了?看來,我有必要代替溫曜宇,努力讓你想起我們三人之間的糾葛。」
望著眼前令人感到陌生的男人,杜靜雪無可自抑地發著抖,心底涌上一絲自責與懊悔。
她是不是……闖禍了?
雙重人格!
當這個名詞竄過腦海,杜靜雪只能咬緊紅腫的軟唇,強忍下差一點便要逸出小嘴的申吟。
她揚眸,望向自己眼前受困的所在之處——
一間五坪大的更衣室……
溫曜宇的辦公室沒有什麼羅曼史中常見的房間,或是什麼寬敞大床,只有一間與執行長辦公室相鄰的更衣室。
包衣室是另闢的隱藏式空間,一整面內嵌式的鏡面衣櫃,地上鋪著木質地板,還有一台小冰箱與小酒櫃。
狹小的空間十分干淨整潔,應有專人負責清理,她猜這里除了是更衣室,當溫曜宇想獨處時,這里應該是他短暫小憩的休息室。
包衣室只擺了一張雙人座的法式復古繡花沙發,一個同款式的法式核木雕花小茶幾。
而她正坐在這張沙發上——正確的說法,應當是「綁」在沙發上才對。
她的雙手與雙腳,分別被兩條真絲領帶捆綁住,她除了像條蟲扭動身子,或是模仿跳跳虎之外,根本動彈不得。
那個五分鐘前將她拉進更衣室,並且好整以暇從衣櫃中挑選領帶,將她困在沙發上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彎身在酒櫃前。
「小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也沒變。」他拎出一瓶威士忌,替自己倒上滿滿一杯,而且不添冰塊,就這麼啜飲著。
他說他從來不沾酒?噢,那些話肯定是在眶騙她這個傻子!瞧瞧他手執酒杯還有斟酒的姿態,如此老練自然,像極了鎮日與酒為伍似的。
「你到底是誰?」她發覺自己的聲嗓在發抖。
見他粗魯地扯開領帶,隨手將月兌下的西裝往地上一扔,手中的酒杯不曾離口,雙眉不羈地高高挑起,眼中更露出嘲笑她狼狽的這些舉動,在在都說明了一件事。
他不是溫曜宇。
不是那個優雅好脾氣的紳士。
「可愛的小雪,你認為我是誰?」放下半空的水晶玻璃杯,他扯下松垮垮的領帶,解開幾顆鈕扣,挽高了袖口,邊挑眉斜睞她。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回望。
「對,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連溫曜宇都忘了,又怎麼可能記得我。」俊美的臉龐揚起一抹猙獰的笑。
這就是雙重人格嗎?明明他就是溫曜宇,他卻能用著冷漠又鄙夷的口吻提及自己。
「你……想做什麼?請你放開我,別這樣綁著我。」她不是精神科醫生,更不是心理學家,但從眼前情勢看來,這個男人的脾氣暴躁不好惹,她最好別惹怒他。
他拿起水晶杯啜飲一口烈酒,隨後在她身側坐下,半是嘲諷的說︰「小雪,你真的一點都沒變,你的眼神永遠追逐著溫曜宇,連一點空隙都不留給我。」
她聞言一怔。
不管眼前的「他」是誰,「他」與溫曜宇都熟悉她的過去,他們就是緊扣著她那塊遺失記憶的關鍵。
她不能逃走。她必須找出真相,徹底厘清過去她到底做過什麼事,又認識哪些人,跟這兩個男人又有什麼糾葛。
「我失去記憶了,所以我不認得過去認識的每一個人,包括我的親戚。」清楚看見他眼中熾熱的怒火,她連忙出聲解釋。
「我知道。」他冷笑,緊鎖在她臉上的兩道灼熱視線,充滿了復雜而濃烈的情感。
似愛,似恨。
「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無論此刻眼前的人是誰,對她來說,他都是溫曜宇。
出于某種直覺,她深信他不會傷害她。
「我是亞瀚,總是被你戲稱為狼的亞瀚,你全都忘了?」他勾起她細巧的下巴,將俊臉湊近她面前。
亞瀚?……狼?
杜靜雪微瞠水眸,心跳莫名漸快。
兩個男人,一個是狼,一個是紳士……他們究竟是誰?他們兩人之于她,又存在著什麼樣的意義?
從她手中創造出的狼紳士,又與他們有什麼關連?
「我相信你一定記得我,因為我們曾經有過那樣密不可分的關系。」他悶笑兩聲,垂下長眸,覆唇堵住她的驚呼。
他、他說什麼?她與這個名喚亞瀚的男人,有過親密關系?!
不!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