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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朝睡將軍 第二章 救命恩(1)

卓勒一夜未眠。

他倚在錦榻上,思緒飄得極遠,直到溫煦的日光照進窗欞,在地上鏤下淡金色的窗花剪「頭子,北防都統鄭大人到了。」年巽央站在房門外低聲道。

「讓他進來。」

「是。」

房門一開,一名軍戎打扮的中年男子入內,隨即抱拳作揖。「北防都統鄭沖見過將軍。」

「鄭都統,可知道昨夜發生了什事?」卓勒睨著他問。

「下官在路上已得知。」鄭沖垂著臉道。

「那好,既然你已知情,我也不羅唆,只問你一句,那幾個胥羅人到底是以何名義通過邊關?」卓勒神色慵懶地扭了扭頸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錦榻扶手上。

……」

「巽央。」卓勒突地啟口。「屬下在。」

「備茶。」

「是。」

「鄭都統可要想清楚再開口,一旦說岔,我會以為你有通敵之心。」他揚笑,一派清閑,卻是用字如刃。

鄭沖聞言,二話不說立刻跪下。「稟將軍,近幾日從胥羅通過邊關者,大多是咱們八方百姓,若不是商旅便是游走各國的戲班雜耍,時至入冬,來往商旅不少,一時半刻要下官想出那些人是用何名義通關,實在是太為難下官了。」卓勒輕點點頭。「所言甚是,這話听來,倒是我在強人所難了。」

「不,下官的意思是——」鄭沖未竟的話被推門進房的年巽央打斷。「頭子,上茶。」

「巽央,仵作可已將那幾具尸體送進殮房了?」卓勒接過茶盅,順口問著。「已經送去。」

「共有幾具?」

「共八具。」卓勒問完,品了口茶,才慢條斯理地問著鄭沖。

「鄭都統,可听清楚了?」他神色從容,在乍見鄭沖眼神微動瞬間,己了然于心——「下官猜想許是七天前裝扮成商旅通關的。」

「胥羅人的口音較重,依邊防律例,難道鄭都統沒在關口坐鎮?」

「下官自然是謹守律例守在關口,但對方有通行商令,帶著商貨列表入關,那商袋縣春羅特有的稞米,下官自然沒有理由將他們攔下。」

「喔,看來鄭都統是想起他們有通行商令,亦有商貨列表,但鄭都統沒發覺那幾個人光看走姿,就並非尋常商旅?」卓勒將茶盅擱下,起身撢了撢窩了一夜,有些發皺的抱角。

「那必定是那些人撞于偽裝,瞞過了下官的眼,下官罪該萬死。」

「要是如此,當然也不能怪鄭都統。」卓勒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起身。

「不過既然鄭都統能記起那麼多事,那麼自然清楚當天入關的那行商旅共有幾人嘍?」奠沖站起身,依舊微垂著臉,回得小心翼翼。「下官是因為將軍提了八人,所以隱約記得。」

卓勒微揚起眉。「那麼,你必定記得同一日,有個羅記雜耍團也過了關口,對不對?」

「羅記?」

「昨兒個出事的,就是羅記雜耍團的丫鬟,要說那些人是尾隨他們而來的,倒也說得過去,是不?」

「將軍所言甚是。」

「只是就模不透來自胥羅的刺客,為何要殺雜耍團里的丫鬟了。」

「既是死無對證,這事恐怕成了無頭公案。」鄭沖沉吟了下,低聲道。

「也許是如此。」卓勒偏著頭望向窗外的天色,突道︰「只是這事踫巧就被我給撞上,恐怕是老天要我插手。」頓了下,他低聲再問︰「鄭都統能否確定那日到底是羅記先入關,還是那胥羅商旅先入關?」

「這……下官無法確定。」

「為何?」

「這一天入關者不少,下官怎可能詳記來往的人。」

「但你連羅記雜耍團都不記得,為何偏記得那行胥羅商旅?就連人數和商貨列表都記得一清二楚,鄭都統未免太過厚此薄彼了?」

「下官……」鄭沖怔了下,平靜的臉微起波瀾。

卓勒驀地揚手,低聲問著,「巽央,人到底回來了沒,我可不想再耗下去了!」

「屬下立刻去看!」年巽央動作飛快離去。

「鄭沖,你該知道,眼下正是胥羅王朝初創,胥羅皇帝初登基之時,這南來北往本就該多加嚴查,要是因為疏失而有所差池,恐怕連我都保不了你。」胥羅原本只是個北方部族,由多族聚集,打從二十年前就常侵擾八方北境,直到十年前被八方的戰神將軍打退後才安分了,不再來擾,但開始出現內部的紛爭,直到兩個月前,胥羅族長被秋華族長所殺,統合所有部族,創了胥羅王朝。

適巧听聞北郊馬圈暴發馬瘟,他才會奉令前來查探,順便巡視北防各哨樓是否嚴陣以待,豈料他才剛到,連馬圈都還沒去,這兒便已鬧了事。

鄭沖抿緊了嘴,還未開口,年巽央已經又踅回房內,手上捧著一本冊子,他看了眼,心頭發寒。卓勒接過手,晚了鄭沖一眼,快速地翻開冊子,左翻右翻後勃然大怒。

「鄭沖,你要作何解釋?!」卓勒將冊子往身旁的錦榻一丟。

「說得跟真的一樣,沒記載的,你記得一清二楚,有記載的,你反倒一點印象都沒有,倒是跟我說說,賣稞米的到底是哪個商旅!」鄭沖心頭發顫,懷疑是哪個下屬出賣了自己,表面卻依舊力持鎮靜。

「將軍,這已是多日前的事,下官記岔也是情有可原,過往人數之多,豈可能全數記足?但是下官清楚記得確實有一匹商旅是八人成團的,下官可以從記冊上頭指出。」他依稀記得冊子上確實有筆紀錄是八人商旅,方巧可以利用。

卓勒聞言,笑了笑。「這事說來也有點古怪,明明就是七個胥羅人,為何你卻說是八人?」

「那是因為將軍說了八具尸體!」鄭沖愣了下,急道。

「八具尸體,其中一具正是羅記雜耍團小丫鬟的尸首。本將軍只說是八具尸體,可沒說那胥羅刺客有八人。」

「也、也許有漏網之魚。」鄭沖顫道。

「本將軍當晚封鎖了所有通道,派驛官徹頭徹尾地清查,連地都快要翻過來了,哪來的漏網之魚?!」卓勒高大身形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黑眸微眯。

「鄭沖,你還要磨我多少耐性?要不是我派人通報你,再要個人跟在後頭,找副都統拿了這冊子,我真不知道要被你蒙在鼓里到何時!」

「將軍!」鄭沖聞言,雙膝跪下。「下官知錯,下官不該怠忽職守,讓胥羅人入邊境造亂。」卓勒聞言,望向年巽央冷笑了下。「巽央,我沒興趣再跟他耗下去,把他帶下去,找幾個人「伺候」,把這事給我查明問清。」

「屬下遵命。」年巽央退到門外,差了幾名部屬入內。

「將軍,那是副都統陷害下官,下官所言屬實,將軍!」鄭沖被架走,依舊不住地喊卓勒掏掏耳朵,拎起丟在錦榻上的冊子,拋給重進房的年巽央。

「唉,連什麼冊子都沒看清楚,這種貨色要怎麼鎮守這重要的北防邊口?」

「可不是,簡直就是笨得可以。」年巽央忍不住嘆氣。

這哪是什麼邊關冊子,純粹是他昨兒個被頭子罰寫的冊子罷了。頭子設陷讓鄭都統往里頭跳,就連死了幾個人都能拿來當幌子,鄭沖想不上當都難。

不過也不能怪鄭沖太笨,而是他的頭子太卑鄙真的,好卑鄙。

卓勒睨了眼。「巽央,你的字太丑,丑到我看不懂就算了,里頭還有錯字,你說,身為我的副將,你算什麼貨色?」年巽央眼皮一跳,立刻轉移話題。「對了,頭子,卜磊剛剛回來說,羅記雜耍團的掌事羅大娘帶兩個丫頭離開客棧了。」

「我都下令封鎖各通道,他們要怎麼走?」再說,他對其中一名姑娘有些介意。

「所以現在人肯定還在市集上。」

「那還不趕快去找。」卓勒哼了聲,踏出房門外。

年巽央抹了抹額上的汗,慶幸自己利用兩個丫鬟成功地轉移了頭子的注意力。他是什麼貨色?他是拿刀使劍的貨色,嫌他字丑真是太——「太怎樣?」慵懶嗓音傳來,年巽央立刻堆滿笑意,臉不紅氣不喘地答道︰「英明。」該死,他非得改了自言自語的壞習慣不可!

卓勒笑了笑。「那漏網之魚可找著了?」昨兒個確實是逃了個胥羅人,他不想追,是因為他知道那胥羅人逃不了。

「就連驛丞都已開始緊鑼密鼓搜查,相信這兩天就會有消息。」年巽央回得謹慎,不敢再胡亂出神。

對于這答案,卓勒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卻像是想到什麼,又問︰「巽央,記不記得以往在祝融山時,好像听說過胥羅人撞用巫術,對吧?」那位姑娘傷勢明明不算極重,但把脈時卻探不到氣息,令他覺得十分奇怪。

「听過。」年巽央點了點頭,但滿臉不置可否。「听說胥羅的巫師厲害到可以操控死尸,為其效力。」

「是啊,不只是死尸,就連人都能控制,稱之為巫偶,一旦被操控,那人就像是死尸一樣沒有呼吸心跳。」

「是听說過啦,可是連個影兒也沒見過。」年巽央聳了聳肩。「戰場上什麼流言都有,倒是頭子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問些不入流的傳言?」什麼巫師操控死尸,什麼巫偶的,嘖,那根本是戰前胡審的笑話,還以為能撼動軍心,結果當年還不是被他們給打退。

「不入流?」卓勒微眯起眼。

年巽央眉心一跳,趕忙道︰「不入流的是傳言,只是不知道頭子怎會突然提起這些過往?」不要再找他麻煩了,光是昨晚寫那些字,他到現在手指還抽筋。

「考考你的腦袋還行不行。」話落,轉身就走。

你腦袋才不行了咧……

「還不跟上?」

前頭傳來卓勒的聲音,嚇得年巽央倒抽了口氣,慶幸這一回他是把話含在嘴里。

「是。」這回他連大氣都不敢喘,更不敢再月復誹半句。

耳邊是斷斷續續的對談嘈雜聲,像是刻意壓低,卻還是將她擾醒。

張眼發現這里是間房,羅大娘帶著個男人就站在床邊,像在對她品頭論足,一見她醒來,連聲嗓都不壓抑了。

「瞧瞧,這眼楮多美,放眼八方有這般絕色的姑娘嗎?」羅大娘不斷游說著。

「確實是與眾不同,這姑娘到底是打哪來的?」男人問著。

「周老板,你哪回問過我這些瑣事來著?一句話,買還是不買?」羅大娘擺出晚娘面孔。

周老板面有遲疑。「四十兩太貴了,她看起來身形單薄,臉色又這麼蒼白,這價格……」

「我說周老板……」雅疲憊地閉上眼,懶得往下听。

有沒有搞錯?四十兩就想賣了她,她有這麼廉價嗎?

早就知道羅大娘不是什麼好東西,也只有胥瑜那種天真的小泵娘傻得想靠雜耍團掩護離開胥羅。她轉過頭,就見綠柳躺在身旁,臉色蒼白如紙,但至少還有一口氣,教她稍稍安心了下。

看來,昨兒個那男人確實有從殺手手中將她們救出,只是不知道怎地,她倆又被帶到這兒買賣。

她稍稍動了四肢,疲憊無力依舊,難怪她會一再昏睡。空氣中還是充滿那該死的味道,她舊傷未愈,如今再添新傷,只要這氣味不散,她的傷就好不了,早知如此,昨晚就應該大快朵頤,把自己喂飽了,至少有余力可以離開這里。

不過眼前就有食物等著她,嗯……要先喝誰的血呢?

她愉悅地笑眯眼,為自己可以飽餐一頓而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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