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失落的西峰情 第1章(2)

牟老一坐下,袁小倪幫他倒上一碗酒。

「牟老,我要出任務了。」她也在對面坐好。

「嗯,大總管照會了,自己小心。」牟老馬上大口吞牛肉。

「你……很擔心?」

「老頭我把你栽培的這麼像樣,有什麼好擔心。」牟老連眉都沒多挑,繼續飲酒吃肉。

「那些是?」她眼神憋一矮幾上,好多灌藥瓶子。

「藥。解毒藥、創傷藥、腸胃藥、提神藥、清涼油、安寧散。」牟放子理所當然地道︰「這趟任務,可能會遇上三門邪教,限制門毒四處為禍,解毒藥在身上總沒錯,你第一次出任務、出遠門,別給人添麻煩,萬一水土不服,鬧腸胃,有備無患,總沒錯。」

「喔……那提神藥、清涼油、安寧散是……」

「都說你一次出任務,出遠門,別人添麻煩,萬一在外不適應失眠,就服下安寧散,讓你一覺好眠,若是起床感覺精神不好,吃吃提神散,如果遇上蚊蟲叮咬,清涼油就有用了。」

「哇,牟老您真是一點都「不」擔心呀。」帶那一堆藥就夠塞滿她的行囊了。

她已听聞牟老了珍藏的老酒,給一同出任務的樓主們,希望他們多多關照這丫頭。

「有什麼好擔心的,多年來你這身武藝,可沒白費我老頭這番心血。」說到這,牟放子頓了頓,忽然又想到什麼。「等會再把月順,止疼的要擺進去。」

「不用吧,我去的時間,沒跟我的……葵水日子撞上。」她的月事時間向來準時。

「萬一你太緊張提早了怎麼辦?重要的是第一次出任務,別給人添麻煩,備妥不會有錯。」牟老又是嚴正道。

袁小倪只能咕自己出趟任務,搞到背個藥箱在身上。

「對了,這也是給你的。」牟老進房拿個大布包出來。

「這是……」袁小倪要打開,馬上被制止了。

「行了,回房再到開,都是一系女人的貼身衣物,是老夫人和其他嬤嬤們送你的,下個月你十七歲了,衣物也要有些轉換。」

女孩的衣物向來是老夫人那的,還有其他樓主的女兒們幫她打理。

「老夫人和其他嬤嬤們對我真好。」袁小倪將布包放在一邊。

「劍術練得怎們樣?」

「還是一樣,好像停在一個地方了,不知怎麼在突破。」她扒了幾口飯。

「這場任務來得好,你目前缺得就是江湖經驗,只是一場任務不夠你增長,需得有更多的機會,讓你接觸何謂‘江湖’,還有各個門派與三教九流的招式與手段,這才有助于日後掠奪回劍仙的寶物。」

「可是,這次任務之後,都不曉得有沒有下一回,若出不得古城,我也沒辦法去將外公的寶物全都找回。」

「世事瞬息驟變,機會是可以等的,就像我也從來不曾想到會遇上你,得到一個……對師傅贖罪的機會。」牟老喝一大口酒。「反正最差的下下之策就是等你對師妹的三個承諾,再去奪回其他的寶物,這之中,就一邊借古城的力量,最後再一次出手奪走,就此永遠離開古城。」

「到時……我應該會被古城追殺吧?」

「練好你外公的劍招,就不用怕沒命。」牟老從盤中早撈出一大塊牛肉。

「知道這種地步,玉青大哥、織語、韓水、喵喵、還有其他童年玩吧嗎,大概都會……砍我吧!!」她心驚的板著指頭,數著未來可能會對上她的玩伴,不得了,足夠里三圈外三圈包圍住他,讓她難月兌生天!

對上這群家伙,武力不是一切,玉青大哥驚于謀智、韓水善分析、織語和其他幾名被欽點同伴,劍術都不容小覷,程喵武功承自母族,不但獨特,還是少數擁有自成勢力的人,這些家伙若聯手圍攻她她……

嗯,絕世武功一定要練成絕世的逃命方法也要想到才行。

「怕什麼,這些人就算個個都出劍,也不會真的下毒手戳死你。」牟老繼續下筷子挾牛肉。

「是呀,都不會戳我要害,但一定會給我好看,因為我欺騙他們這麼久。」光想到他們的怒氣她就背脊發涼,這群家伙真要聯手整人,絕對很有看頭。

「算了,還沒發生的事情,現在奪香也沒有用,牟老,你喝完湯吧。」將盛好的湯推給他,袁小倪將他剛挾來的牛肉再從他碗內撈回。

「門毒擅使各種詭毒,出發前和你娘和福姥姥上柱香吧,保佑你一切順利。」

「這是一定要。」袁小倪干脆伸筷子擋在牟老有挾起就要張嘴咬下的肉上,「牟老,剩下的牛肉塊是我的,說好的各一半。」

「年輕人,少吃幾塊肉沒關系,老頭不一樣,要多吃塊肉才能補身。」

「就是因為我年輕更需要補氣血,更何況我要出任務了,很需要血氣!」她是不會禮讓這幾塊牛肉的。

「要氣血,晚點老頭我熬完藥給你,這些牛肉就讓老人家下酒。」

「雞肉、魚肉也可以下酒呀!」

「牛肉對味呀!」三天兩頭的雞、鴨、魚,他想換換味道。

「十碗老窖酒,不倒的人才能吃這盤牛肉。」別想她會事事敬老,只會慣出倚老賣老的,袁小倪干脆下戰書。

牟老一拍桌子︰「拼了!」

夜更深沉,照顧完喝醉的牟老,袁小倪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她躍上屋頂,悠然一坐,仰望天上繁星皓月。

她愛在寧靜的夜,獨望滿天星斗,沉澱一天的心情。

回想今日面見城主,她以為會像當年被斷腳筋之後,再次見到他時,她縮著身,恐懼、顫抖的躲在牟老身後,而城主看來的眼神只有冷睨,最後輕蔑扯唇。

「站直,看清楚你未來將要面對的人,無論對敵人或目標,不要低頭,你的外公這一輩子,永遠都只有別人仰望他,你體內流的血注定你沒有懦弱的權利。」回到木屋後,牟老教訓她。「記住,你外公向來用能力,把這世界踩在腳上。」

如今,面對城主,她找回自己勇氣了嗎?也許顫抖、懦弱依然在心中吧,只是他更懂得如何掩飾、隱藏自己一切的真實。

從十歲被斷腳筋,袁小倪幾乎不算真正再見過古城城主,曾經留在心中的印象,淡漠不愛笑卻讓人想親近的二少爺,如今慵懶唇瓣淺笑,卻渾身透出冰冷讓人發毛的城主,何者鮮明?何者模糊?她竟已分不清了。

「不過,牟老真是外公無敵,外公就是天下的信奉者,唉,也不想想外公那些驚天動地的傳說,完全就不是正常人辦得到的,外公到達了‘天’的程度,我可還在地上跳呀。」從小到大,牟老最常訓她的,就是不要辱沒先人血統。

她往後一躺,頭枕在交疊的上臂上,明皓月光引入她清透的一雙眼中。

八歲到古城時的她,是如何的模樣與個性呢?從殘疾一腳中站起,開始嚴厲而艱辛的練功,一個回家的夢,支撐著她的意志,無論倒下幾次,這個夢都能帶給她再站起來的勇氣。

「當回到沈家的時候,,爹娘……還認得出我嗎?雲希哥哥會記得我嗎?」

快九年了,她的模樣和當年到底差了多少?袁小倪看著自己因練刀、劍而粗糙的雙掌,還有,她的胸……下意識抬抬易彎曲不了只能拖行的一腳,一聲長嘆付于夜空。

「爹、娘、哥哥,霓霓快十七歲了,天今,我也一樣很想你們。」

她不敢想,也不願想,怕一觸及,便難以抑制的如潮記憶。

月光照在斜陽西峰的側峰上,原始野林環抱著一座形狀特別的湖,湖面呈著雙圓聯系著之中一條岩石路,居高附望,像一只切面的葫蘆,又像‘雙月蘆湖’。

湖邊不遠處有一座高起的墳丘,墓碑前的一道欣長的背影昂立,清涼的笛音在夜風中回繞,一雙深沉的眼看著眼前不以傳說所立的墓碑,只以他要的屬名‘古城城主夫人谷蕙蘭之墓’旁邊一排,夫任燦玥立。

斜陽峰西峰的湖畔長吳,已是任燦玥每年夏季的居所,在她墓前吹玉笛更成了他的習慣,他並不擅長音律,但這支谷蕙蘭所贈的玉笛,他視若珍寶,曾有一段時間,她教他如何吹奏,從此這成了唯一會使用的樂器。

當他一曲吹完,見到一只黃色的蝴蝶停在墓碑上,這幾日沒吹笛音,便見黃色蝴蝶,不知從哪飛舞來,最後總體在墓碑上。

「游人說,老者會化成昆蟲飛回家中見親人,這只月夜中的蝴蝶,會是你的魂魄化得嗎?你還會想見到我嗎?」

「不,你不會想見到我,到死你都恨我、恨我……強迫了你。」

想起過往,曾經難抑的心境起伏,到如今,音已平靜了嗎?或者現在另一種深沉的暗濤中,始終不願相信更不想接受,這一切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對你們兄弟兩人,我不曾有超過手足之情的想法。」秀麗的容顏,以一種判他能理解的神態,真心道︰「可是命運決定我嫁給了你的大哥任景翔,而不是你任燦玥,那我會做好這個大嫂的身份,也希望你能自重。」

要他如何接受這種答案,他的回應是強娶了她,強佔了他,最後,他香消玉勛……

「如果我能懸著,我寧願不曾生在古城,我不曾認識你……」

這是她臨死前,最後對他說的話,想到此。任燦玥眸子幽冷,深沉凜笑。

「最後你還是埋尸古城,甚至冠我任燦玥所謂城主夫人之名。」

但,為何他的心是那麼空洞?他懊悔往昔嗎?到如今,他已不知,當年他執迷不悟的情感史一場荒謬嗎?一場命運對他的嘲笑嗎?蘭蘭到時都不曾回應過他付出的感情。

「無論如何,我不會原諒害死你的人,你曾這麼疼愛照顧袁小倪這個丫頭,沒想到卻經由她的手害死你,,無論如何威脅,她都不願說出是誰要她把毒粥端給你的。小小年紀倒是非常硬骨。」

但,他也親手挫了那身傲骨,摧毀那身讓他看了就刺眼堅毅。

在她被毀一足,跟著牟放子來到城內時,那雙眼看到她,再沒有往昔的光彩,現實駭住,隨即盛滿恐懼,躲于牟老身後。

見到被他親手所廢的小小身軀只能無力拖行,任燦玥沉目而視,曾經一雙清澈無邪的眼,沒見到他總露出歡樂純青的光芒,如今看見他只剩恐懼與顫抖,再也覓不得一絲曾經對他的信賴與快樂,任燦玥竟有一種,她鐘于徹底失去一切的感受,一股深沉的空洞貫穿他的心。

曾經那小小的身軀所展露出的堅毅也徹底消失,她只是費力的拖行一足,跟上牟放子的腳步,這殘破的模樣,更看不出她被牟老被為獨特的天賦何在?

這一切竟令任燦玥無來由的盤繞一股怒極而起的冷笑。

「牟老,莫忘了你所言,此女未來對古城將是一大動力。」他對來到面前行儀的牟放子道。

「城主不會失望的,此女將是會是老夫晚年最大的驕傲,一個甚至可超越城主的驕傲。」對躲在身後,捉緊他衣角的小身軀,牟放子堅定道。

「那就期待多年後,此女會是牟老的驕傲或只是一個搬不上台面的殘廢。」

從此,除了每年的拜年,他與七門樓主的女兒們在大廳內,和眾人一同拜見古城長輩與他這個城主時,遠遠的人群中,毫不起眼,唯一醒目的,是她拖行的姿態。

到今天真正再次見到袁小倪,也終于看清她成長後的模樣,第一個浮出腦海的,這真是那個姿色無雙的袁灩娘之女嗎?真是可笑呀!

袁小倪連她母親三分半的姿色都沒有,身軀在端正的衣服合襯中,勉強有著女孩的模樣,但一張青青紫紫,像跟人打了好幾次架,早看不出原貌,唯有那雙眼似又回到小時候的堅韌,直勾勾對上他,也許任燦玥心頭那份消失已久的煩躁,再次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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