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他,被火紋身,躺在病床上時,她就開始注意他。
從她答應亮亮的誓言開始,她的世界多了他的存在。
他進行一連串的手術時,她坐在手術室外,像個與他有著極為親密關系的家人,不斷的數著時間的消逝,憂心焦慮的祈求他的手術能成功。
當他終于能下床,開始復健時,她躲在長廊的角落,悄悄的凝望他,在心中替他打氣加油。當他摔倒,承受痛苦時,她在另一頭為他憂心不舍。當他花費數小時,終于走完那一條僅僅十步的路程時,他笑得開心,她則在另一處為他開懷心喜。
她準備前往美國,他也正要開始就學,那時她坐在車上,尾隨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慢慢的走向校園,看著他在路上遭受旁人歧視的目光,她氣得想要下車罵那些竊竊私語的閑人。
即使她在醫院里與死亡搏斗,依然心系著他。如果自己就這麼離開,爸爸會不會忘了她要求照顧他的承諾?如果她就這麼再也睜不開眼,有沒有人會像她一樣這麼關心他?
如果如果,也許也許,當她一次又一次的克服了身子的不適,如願以償的站在地上,終于開始行走,為了能夠早點回來,她認真的听從醫生的指示,每天吃力的復健,直到恢復健康。
而今,他這個令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令她在不知不覺間愛上的男人,就在她的身邊。
喬蜜兒的眼神變得溫柔,她不知道原來所謂的幸福,讓人如此感到快樂,好像溢出來的蜜糖,多到無法消化,卻又舍不得任由它流泄。
他說了,她是新娘,是他的新娘。
他說了,他要娶她,他願意娶她。
她願意代替心遙,就算他愛的人是心遙,也不在乎,這是她愛人的方式。
所謂的愛情,她願意擔任愛人的角色,即便被愛是最幸福的事,可是愛人同樣也是快樂的事,那是她心甘情願的。
陪伴在他的身邊,待在能瞧見他的世界里,這是她的幸福。
凝望了許久,當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時,那雙緊閉的眸子緩緩的睜開。
還未適應光亮,魏天祺忍不住發出輕聲嘆息,一會兒,他轉頭,看到了喬蜜兒,嗓音略微沙啞低沉的開口,「早安。」
她害羞的拉起被子,僅僅露出頭,輕聲的回應,「早……早安。」
在早晨睜開眼的時刻,眼中只有他的影像,要說不緊張,是假的。
他再次發出滿足的嘆息聲,再次閉上眼,似乎不是真正清醒,打算繼續沉睡。
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副真實不偽裝的自然模樣,她忍不住加深笑意。
陽光透過窗子,照射在他赤果的胸膛上,淡色疤痕清晰的落進她的眼底,那是他努力辛苦的痕跡,那是他想花費所有的勇氣和毅力讓自己恢復正常的證明,那是……融有她存在于他身上的甜蜜象征。
也許這幸福的滋味無論如何消化,都消化不完吧!
不知何故,魏天祺猛地睜大眼,眼底顯現她的身影,無論如何眨眼,都眨不去她的影像……他的眸子更加瞪大,身子瞬間變得緊繃。
他想起自己此時此刻為何會在這里,為何眼中有她的臉龐,還有……昨晚他到底干了什麼好事。
「蜜兒……」
那雙清澈的眸子沒有半絲怒意和對他的恐懼,一想到自己昨晚的粗狠行徑,以及對她做出什麼事,他立刻坐起身,又驚又急的跳下床。
老天!他做了野獸,他傷害了她,他竟然……
發現自己身上空無一物,再瞧見她在他跳下床的瞬間,羞怯的拉著被子掩蓋臉孔,魏天祺發誓,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慌亂的時刻,腦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混沌。
拿起地上的褲子,他告訴自己要冷靜,刻意從容不迫的穿上褲子,快速離開房間。
房門關上的剎那,原來羞怯帶笑的喬蜜兒一凜,笑容緩緩的消失。
他方才的神情充滿驚悚,震驚的看著她,表情十分懊惱。
他……後悔了?後悔和她上床,他一點也不想和她有任何關系,包括……結婚。
腦中浮現無數的答案,他的態度、他的驚訝、他的模樣,在在顯示所有她想象出來的幸福情景終將成為幻影。
一夜過後,夢境也該清醒了,就像作夢一樣,睜開眼後,終究回到現實,面對所有的真實情況,就算再如何渴望,就算夢想再多,所謂的虛幻,就是虛,不是實。
心底涌現濃濃的苦澀,喬蜜兒僵硬的扯動嘴角,眼底盡是失落和受傷,慢慢的離開床鋪,靜靜的拿起地上的衣物,腦袋一片空白。
和她在一塊,真的讓他這麼痛苦嗎?真的讓他這麼難受嗎?真的讓他這麼厭惡嗎?
低下頭,她望著胸口的疤痕。
是因為它,所以他才會討厭她嗎?還是從頭到尾,他針對的是她喬蜜兒這個人?
僵硬麻木的穿上衣服,蒼白的臉龐逐漸有了些許血色,茫然的眸子逐漸有神,她扯動嘴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
被他的態度傷害,忘了;被他錯愕的神情傷害,忘了;被他急急從她的房間逃離的行徑傷害,也忘了……
她露出僵硬的笑容,因為就算再如何受傷,她還是得面對他,還是舍不得離開這里,離開有他存在的空間,她只能努力的偽裝,裝作自己什麼都不在乎,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的不同,一點也不感到難過。
用力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房間,應該面對他,一點也不想做縮頭烏龜。
伸出手,她打開房門,才向前踏出一步,抬起頭,準備看著前方,下一秒,驚訝到無法動彈。
她的身子僵硬緊繃,雙眼驚訝不安,臉色慘白,咬了咬唇,低下頭。
她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他,原以為他會待在自己的房里很久,今天怕是見不到他,抑或他會選擇閃避她,又或者……無論哪一個,她確信他不會出現在她的房門口,出現在她的面前,上半身仍然赤果。
因為他要冷靜,他要厘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此時此刻他竟然在她的房門口,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