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打打鬧鬧吃完海鮮後,已是下午四點的事了。
台風正慢慢要經過台灣。他們所在的餐廳內有電視,旁邊走馬燈頻頻報導各地災情,這顯示出台風的威力正要開始。
「回去吧?」周周宣布,眾人沒有反對。
「我打個電話。」溫馨想起了一個人在山上別墅的齊孟修,她熟悉地按著電話號碼,響了大約二十幾聲後,終于有人回應。
「喂?」
「我是你的秘書,你還活著嗎?」她笑著問。
溫馨听不見他咕噥什麼,最後只听見「當然」兩個字,真是不好伺候!
「吃飯了沒?」她這麼關心他,實在得多收點費用。
「還沒……」溫馨就知道。台風天也不會有外送。
「我過去要不要?」
「隨你便。」齊孟修懶散地回道,好像她去或不去都沒差。
咦?態度差那麼多!
「齊先生!」
「干嘛?」仍是那副死樣子。
「你是生理期來了啊?」他沉默了會兒,回道︰「你怎麼知道?」口氣是一副「別來惹我」。
「我會記得帶衛生棉給你,給我等著!」她偏偏愛惹怒氣快要瀕臨爆發狀態的野獸.那會令她很愉快!
「啪」地一聲,溫馨關了手機。
柳秋映首先來到溫馨身旁︰「打給姐姐?」
「不是。是一個欠扁的家伙。」
「誰?BMW的車主?」
溫馨含笑,沒有回答。「走了,我送你回家。」
柳秋映沒有繼續追問,她樂得輕松。
「我要和周周去看電影,小武跟琪琪住得比較近,就由小武送琪琪,所以你要一個人回去了。要不,跟我們去看電影?」
溫馨搖搖手,拒絕當電燈泡。再說,她也有去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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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大,行車時間也相對拉長,等溫馨抵達別墅時,已經六點多了。齊孟修家的鑰匙忘了帶,下雨天不好爬牆,電鈴才響五聲,他竟然出來迎接,讓她受寵若驚。
「你醒著啊?」齊孟修隨意耙耙頭發。「不醒行嗎?」見溫馨沒撐傘,他把溫馨拉了進去,圈在自己胸前。
嗅到齊孟修身上慣有的古龍水氣味後,溫馨忽地覺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去把車停進車庫。」她趕緊回神。
她的命令,齊孟修先是不理會,直到她干脆站在門口和他僵持,最後,他面露厭惡之情,低碎了聲,冒著雨跑出去。
溫馨這才笑著走入客廳,等著她的又是那兩只不知餓了多久的烏龜。
「你們真可憐!先解救你們好了。」
安頓好它們,溫馨回到廚房,遇上身體有點濕的他。
「它們好像餓了很久,你到底有沒有喂它們?而且烏龜最好別離開水太久,拿出來要記得再放回去。」
他不答腔,只是仔細盯著溫馨的動作。對上他的眼,溫馨抿唇一笑,拿出一包衛生棉給他。「快去換!」
不知是不是餓昏了,齊孟修竟沒生氣,放下衛生棉,落座,和顏悅色問︰「吃什麼?」
「炸醬面。你來幫我比較快。」溫馨把豆干給他。「先洗、再切丁,會不會?」他問不吭聲接過一包豆干,開了水龍頭,整個倒人,開始一片一片搓揉清洗。
「你曉得嗎?」溫馨邊切豆腐邊听他的問題。
「曉得什麼?」心中滿是不解。怎麼一個台風天,連人也變得奇怪,小武和齊孟修今天都問了怪異的問題,是時下流行嗎?
「我今天看見我的車子。」
「有何問題?」他剛剛開自己的車進車庫,看見也是應該,她不記得有撞壞他的車子。
他回頭看了溫馨一眼。「沒想到你竟然在台風天跑到野柳欣賞海浪!」他氣她不愛惜生命。
「偶爾為之嘛!」是SNG車拍到他們了吧?記者果真無孔不人,希望晚間新聞重播時別讓姐姐看到才好。
齊孟修偏首,聲音很冷!
「那是瘋子的行為。」他認定她是個理智的人,不會這麼做。
而他最氣的還不是這件事,而是——
「還好嘍!」他先前的不快都是為了這事嗎?溫馨打開爐火,準備豆腐湯。「放心啦,你的車安然無恙!」這世上瘋子本來就很多,現在多她一個也不為過。
去!他才不是擔心那輛破車,他擔心的是那個男人——那個把手佔有性地落在她肩上的男人。
溫馨專心做菜,身旁又飄來他的問題——
「把手搭在你肩上的男人,是誰?」
在電視上乍見那個把手搭在溫馨肩上的男人,不知怎地,一股沒來由的煩躁就這麼壓迫在他胸上,連帶也引發出不悅的情緒,所以一接到她的電話,他才沒好氣。可見了她,理智又投降,舍不得繃著臉對她。
那個男人是誰?他們又是什麼關系?她喜歡他嗎?這些問題不停地在他腦子里盤旋,佔據他全部的心思,使得他頓時連喝個水也生氣,氣得存心餓肚子;氣那個男人那麼靠近她,也氣溫馨的後知後覺,更氣她不是說喜歡他,卻又和別人……糾纏。
「我同學。」不知是不是她敏感,她覺得齊孟修的聲音有種不明的味道,讓她覺得有異。
「男朋友?」他又問,和小武一樣。
「不是。」小武認為齊孟修是她男朋友,齊孟修也認定小武是她男朋友,可是她卻連半個男朋友也沒。
听見溫馨迅速否定,他的情緒終于回復水平之上。「在那里沒淋濕嗎?」
「有啊。
「怎麼沒換衣服?」他關心地問。
「忘了帶。怎麼,你這里該不會有女生的衣服讓我替換吧?不過也算了,衣服都干了,要感冒也早潛伏了,還是,你現在可以讓我先去洗個澡?」溫馨試探性地問,測驗他到底關心自己的肚子還是她的健康比較多。
沒什麼特別意思,只是想看齊孟修嗜吃到什麼程度而已。
結果齊孟修停下手邊的動作。「我這里沒有女性的衣物,不過衣櫥里倒是有一件睡袍,沒穿過的,你可以拿去穿,就用我臥房里的浴室,那里常在用,比較干淨。等你洗完,再弄給我吃。」
溫馨眨眨眼,不敢置信︰「你餓過頭了對不對?」所以嚴重到影響理智。
「可能吧。」听到想听的完美答案,他心情特好。
「我還是先弄給你……」
「你先去洗!」他難得以命令的口吻。
溫馨匆匆上樓。
打開齊孟修的衣櫥,他獨特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那是一種混著淡淡麝香的熊寶貝味道;是她喜歡的香氣,她家里也都用熊寶貝,真的很香。
找到了白色睡胞,溫馨拎著它走進浴室,燈剛亮,映入眼簾的是最頂級的衛浴設備,讓她看到咋舌!扁看他臥房空空蕩蕩,實在很難想像他是個喜歡享受洗澡時間的男人。
不過她也佔了便宜,瞧著浴白上的按鈕,放了水後,開始測試、享受,等到踏出浴室,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他會不會已經餓死了?」溫馨猜著,慢慢踱步下樓。
在樓梯中央,意外看見齊孟修還乖乖坐在沙發上,只露出一顆頭,好像在吃東西,然後目光一轉,躺在地板上的包包解釋了一切。
那是她早上做的兩個三明治,本想餓的時候塞塞肚子,沒想到卻成了他墊胃的救濟品。他是狗啊,有翻別人東西的習性!
「滋……」溫馨好像听見吸手指的聲音。不會吧,他俄到這種程度?
當她正想上前解救他時,齊孟修卻轉過身,趴在沙發上,注視著她。
兩雙眸子在空氣中交纏,溫馨舍不得移開,他專注的神情使她著迷不已,那種視線的灼熱度是她熟悉的。每當齊孟修看著她煮出來的食物時就是露出這般饑渴的神情,好似想全部都吞了。
溫馨也曉得這下真的是來不及了,想圓謊也很難,只好愣在原地,尷尬地坦白︰「呃……好,我承認,我的確是在看你……但那是欣賞……」
話才一半,齊孟修忽地離開沙發。
他干嘛走向自己?溫馨的腦子渾沌不明,只能看著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上了樓梯,朝她揚唇一笑。
溫馨不明所以,跟著泛笑,然後下一秒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因為他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吻了她。
不是禮貌性的點到為止,而是深入的……猶如情人間的法式熱吻,又熱、又纏綿,但重點是,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她很想、真的很想推開齊孟修,可惜理智的神經斷了,只能任他親吻。
這並非是她的初吻,卻是感受最深的一次。
許久、許久後,齊孟修放開了溫馨,笑容不再像個孩子,而是成熟男人的深沉。
「我發過誓,只要你第三次再這麼看我,我就要吻你。」他再也受不了她灼熱的視線了。
齊孟修嗓音該死地充滿魅力,可,一瞬間的美好破壞殆盡!听听,這是什麼鬼誓言?那麼隨便、無聊,卻又那麼地……舒服!沒錯,齊孟修的吻令溫馨覺得舒服,很想再吻他一遍。
是了,因為渴望,心神迷失了,第二個吻是溫馨主動,然後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直到數不盡。
不停地吻……誰也沒打住。
齊孟修抱起了她,溫馨摟緊他的脖子,全然信任他。
這個台風夜,什麼都不對勁了,兩個向來堪稱絕對理智的人也仿佛陷入團團的迷惘里。
一種名為愛情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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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孟修一手搭在她腰上,側著身,緊閉的雙眼顯示他仍在睡。書上說這種事,男人比較辛苦,溫馨認為女人也很累啊!萬一她的男人很行,那她不就天天下不了床?昨夜,齊孟修就證實了她的想法。
曉得昨晚是她的第一次,齊孟修對她很溫柔、很體貼,不舒適感很快就褪去,但是陸續的痛可沒減少半分。
原本溫馨希望初夜能留給丈夫,直至遇上他,才確定感情這種事情無法事先預定的,不可能說你想怎樣就能怎樣,是毫無計劃可言。
這個男人會是她的丈夫嗎?溫馨不肯定,不過挺期盼。
她想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不再只是興趣,而是喜歡了。
窗外的夜色透著淺淺的藍,是快天亮的前兆,睡不著的她干脆數著他眼楮上的睫毛,一根、一根又一根……要是以往,她會認為自己無聊又好笑,現在卻有分意外的幸福感。
鐵定是戀愛了!
齊孟修睫毛不太安分,動了動後,終于露出惺松的眸子。
「你不累?」齊孟修慵懶的語調混著濃厚的睡意,昨晚的美好令他愉快不已,他尤其喜歡摟著她的感覺,非常充實。
他原本僅發誓要吻她,沒想到感覺對極了,所以走了樣,一發不可收拾——不過他愛極了這變調,至少讓他抓住了溫馨。
擁著她入睡的滋味過于美好,他真希望天天如此。
除了家人和興趣,他對任何事物向來都不太在意,唯獨遇上溫馨,對他來說,她的存在慢慢成了必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樣是喜歡吧?
他喜歡上溫馨了!
她也是喜歡他的吧?否則不會讓他吻她。
齊孟修的唇印上溫馨的臉頰。「我餓了。」她說。沒吃晚餐,又劇烈運動,當然餓了。
霎時,他睡意全消,賊賊地笑︰「那我來‘喂’你。」口吻里的挑逗,十分明顯。
「很高興你還能開這種玩笑,可是我真的肚子餓了,我的炸醬面還沒煮。」溫馨隔開他的唇,義正辭嚴。
齊孟修窩在溫馨胸口間。「喔,那你去忙。」
一晚的付出,他現在累得不想起來。這女生果然不浪漫,經過昨晚的一切,她竟然還想到炸醬面,像他,就只想到他們的未來。
有她參與的未來?這畫面挺好的。
「你想吃嗎?」
他沒說話。
「想吃就來幫我,兩個人弄,比較快。」他沒回話,溫馨當他答應了。「快點!」
齊孟修申吟了聲,想謅媚︰「我有沒有說過你的眼楮很美?」
「能當飯吃嗎?」
齊孟修放棄,終于起身走入浴室。
溫馨坐在床上,身上裹著白色被子,欣賞他緊俏結實的臀部——沒想到第一天盯著他臀部多看幾眼,現在卻能更親密接觸,教她難以置信。
才剛說是「普通朋友」關系,當天就成了「親密朋友」,令人大嘆事事真難料!進展會不會過快?溫馨很懷疑,畢竟他們什麼都沒說,也不像一夜,清早醒來,拍拍走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齊孟修究竟把她定位在哪里?真想問。
「喂,給我干淨的衣服。」齊孟修探出頭。
溫馨不悅地蹙眉,他在那里愉快地洗澡,她卻在這里自尋煩惱。
「你自己出來拿啊,反正該看的都看過了。」她沒好氣道。
「我不想把地毯弄濕。」他認真地說。
唉!溫馨挫敗地幫他拿了一套衣服。
他挑挑眉,眉心間的憂郁不復見。「你包成這樣好可愛。」
溫馨配合地點頭。「是,拿去吧!」任何一個女人包成這樣都會很可愛的。
「你氣什麼?」
「沒有。」是啊,也沒什麼好氣的,昨晚是兩情相悅,她是真的喜歡他,才願意跟他做的,和他一點關系也沒。
齊孟修默默接過衣服,溫馨剛轉過身,他卻忽地一把扯掉裹在她身上的白色被子,將她抱進浴室。
「既然沒有,就一塊洗!」他笑得很大聲、很刺耳。
浴室的門離她愈來愈遠,她仿佛是待宰羔羊。
「我不要!」她臉色配紅,急道。
他充耳不聞。
「我一直很想證實一件事……」
上次在車上,他說過這句話,溫馨印象深刻。
她停止抵抗,「證實什麼事?」
「證實——」他捱近溫馨耳畔,低語︰「你、真、的、喜、歡、我!」
很多人喜歡他,喜歡他的長相、他的財富,但他「齊孟修」這個人呢?也唯有溫馨一開始就對他這個人有興趣,他終于確定溫馨是真心喜歡他。
「誰喜歡你啊!」紅潮幾乎快淹沒她的雙頰,她又開始抗拒。
「不就是你嘛!」他邪惡地笑著。
事實也證明溫馨的確不敵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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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又忙了會兒,他們在清晨三點半,窩在客廳里吃著炸醬面。
不只他們而已,還多了兩只烏龜湊熱鬧。原來不是齊孟修無聊把它們撈上來,而是它們自己爬出水池,一整個晚上就忙這件大工程,難怪早上會餓死了。溫馨心疼它們沒遇到一個好主人。
「昨天你洗澡的時候,有個自稱是你姐姐的人打電話來找你。」
她都忘了聯絡姐姐說,真糟糕!她一定擔心死了。
「你有沒有跟她說什麼?」
齊孟修反問︰「你怕我跟她說什麼?」
「沒有啊。」溫馨心虛,吞了口面,愈想愈不安,又問︰「你究竟跟她說什麼?」
「只是報了名字,她說我的聲音很成熟,還交代你今天就住在這里,不要再亂跑。」他氣定神閑地轉述。
「喔。」姐姐居然沒發現齊孟修是個大男人,恐怕又是因為工作忙昏頭了。
「你姐姐不曉得你在做什麼?」齊孟修像是發現什麼地問道,他滿臉對她的不信任。
「她很清楚。」溫馨隨便蒙了過去,趕緊轉了話題。「你家里還有什麼人?為什麼都沒跟你住在一起?」都到了肌膚相親的地步,這種問題應該能問。
「女乃女乃、管家,還有一堆僕人。」
「你父母呢?」
「結伴環游世界去了。」
「你是獨生子?」
「嗯,我媽生了我後,就不能再生。」
「你女乃女乃怎麼不跟你住一起?」照理說,一個老人家身邊沒有親人會很寂寞的,往後她老了,鐵定要跟姐姐住得很近。
「她受不了台北的空氣。」
接下來,他們顧著填飽肚子,不再出聲,整個客廳顯得安靜,不過隔著玻璃,仍舊听得見外頭的狂風驟雨,很有節奏地作響。
突然,她想起了外頭的郁金香。「你的花?」
「你剛剛經過有看見嗎?」他怪她眼拙。
溫馨壓根沒注意到有任何變化。「看見什麼?」
「我把它們全摘了,請人送去給女乃女乃。」
「你女乃女乃喜歡郁金香?」她的直覺是這麼告訴她的。
齊孟修無聲一笑。「她最討厭的就是郁金香。」眼神閃過戲弄。
溫馨愕然,把一個人最不喜歡的東西送給他——這算是他的報復方法?
他倆繼續吃面,她心中卻藏著一個問題,想問又不敢問。倘若問了,他會不會認為她很煩人,愛管閑事?
唉!喜歡一個人真的很累,時時要在意對方的感受,最後都忘了自己最初的感覺。她喜歡平靜,討厭麻煩,更不想成為別人身後的大包袱。
溫馨真的很怕齊孟修嫌棄自己。
「別看了,想問什麼就問。」他以筷子敲敲碗緣。
溫馨回神,迎上他認真的瞳眸。
「為什麼你女乃女乃討厭郁金香,你卻偏愛郁金香?」成形的疑問自然逸出口,她管不住自己好奇的心。
他三兩下解決碗底最後的面條,正視溫馨。
「郁金香不是我喜歡的,是我初戀情人喜歡的花;而女乃女乃之所以討厭郁金香……」他頓了頓,注意著她的表情,續道︰「是因為大學畢業後,我差點不顧一切就要隨著初戀情人離開台灣。」
「踫!」客廳外的重大聲響敲碎了寂靜的假象,不知強風吹落了什麼,溫馨的大腦里只剩下他的聲音,注意不了別的。
所以說了嘛,早知道答案一定不好,卻偏偏想明白,這真應驗了一句成語——自作自受。想和他在一起,又不能什麼都不清楚,那有違她的求知本能。
齊孟修是個好男人,會有初戀情人也是正常,她怎麼也不能嫉妒。誰沒有過去,不是嗎?她不停地催眠自己,可是心仍覺得受傷。
齊孟修必定還愛著那個喜歡郁金香的女人,想到此,胸口又是一陣陣酸痛。
他愛她,有多深呢?
台風離開了台灣,她心底的暴風雨卻正要登陸。
殊不知,她的一蹙眉、一輕嘆都落入齊孟修含笑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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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溫馨坐在樓下的客廳里,一大清早,便駕車離開。
回到市區,擺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狼籍,行道樹有的東倒西歪,有的已被連根拔起,或是夭折;不牢固的廣告招牌砸在一堆車子上,路上也一堆。
清晨五點,空氣清爽,天空淡藍,是台風過境後唯一可取的優點。
向來充滿塵囂的城市在一夜台風的囂張後變得有些寂寥、冷清,每天必經之路也仿佛陌生了,而前方似乎多了很多奇特的東西等著她慢慢探索。
行人三三兩兩,腳步快疾,溫馨的心跳動緩慢,她的車速僅是平常的五分之一,這世界好像都慢了。
冷冷的風吹過,落了樹葉上的水珠,綠燈亮了,忽地,她踩下油門,呼嘯起來。
她決定什麼都不想了,日子照樣給它過。
台風後的第一天,災情頗重,但出來做生意的早餐店可不會休息,溫馨下車在店里坐了會兒,付帳後,直奔家門。
餅了一個空白的星期日,星期一早晨,她的頭很痛,痛到想蹺課回家。
「小馨,你怎麼了?」在班上,柳秋映總是率先來關心的那一個。
溫馨趴在桌上,頭埋在手臂里,听見柳秋映的聲音,抬頭︰「沒事啊……只是有點累,昨晚我把家里打掃一次。」
為了徹底使大腦空白,她不停打掃,徹徹底底把家里給打掃了一遍。等大功告成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身體很累,但腦子很清閑,覺得值得了。
「你們家里台風肆虐得很嚴重嗎?」柳秋映愁上眉梢,坐下來關心溫馨家的災情。「說真的,前夜的台風挺可怕的,白天它靜悄悄的,晚上就張牙舞爪,嚇得我妹妹半夜跑來找我睡。」
齊孟修家里的客廳剛好面對落地窗,台風怎麼凌虐台灣她都看見了,它實在可怕!白天還不見他威力多大,夜晚使現出原形大肆破壞,一點也不溫柔。
齊孟修卻很溫柔,他對她一直都很溫柔,溫馨感覺得到。
「回神哪!又神游到哪去了?」柳秋映白皙的手心在溫馨面前晃了晃。
她該振作!齊孟修只是她喜歡的人之一,不該影響她的人生。
「我沒事。教授進來了,快坐好。」柳秋映老是喜歡坐在溫馨前面。
「是,班代。」她甜甜地笑。
苞著教授同時進教室的是小武,他落座溫馨身邊的空位。
「你差點遲到!」
「塞車。
他額頭滿是汗,溫馨遞給他衛生紙,比比他的額,他含笑點頭。
快下課之際,小武忽然給溫馨一張小紙條,上頭寫著︰
你哪天有空?
做什麼?溫馨回道。趁著教授寫板書,偷偷交給他。
請你吃飯,是一家意大利餐廳,味道不錯!
小武很誠懇,溫馨沒有不去的理由,而且早先她也允諾他了,不去是不守信。
溫馨比了OK的手勢,他愉快地微笑。
星期六有點傷心,星期日骨頭仿佛經過一場激烈的洗刷,星期一至少有讓溫馨展笑的事情。
陰霾漸漸消散。
誰教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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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開心地踏進喬姐的辦公室,把昨天半夜烤好的餅干分給她,原本有三十二個,姐姐一個人就霸佔二十個,秋映、小武也各分三個,來到喬姐面前就只剩六個。
溫馨把剩那麼少的源由告訴喬姐,她徑是笑。
「你姐姐真有趣。」
喬姐笑得如此高興是因為听了她說姐姐白天偷偷又帶走十個的事情。
听到有人贊美姐姐有趣,她當然高興。「喬姐,如果你不嫌棄,這些全部給你!」
喬助理客氣地只拿一個。「你的手藝,我絕對不敢嫌棄,每到中午樓上茶水間就會飄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氣,你都不曉得我現在有多麼希望總裁不要天天來上班,這樣就有借口分你的便當。」
「我可以幫喬姐多做一個。」喬姐跟姐姐有點像,溫馨很喜歡她,也想對她好。
「你幫總裁多做一個已經夠辛苦了。放心,我丈夫是家庭煮夫,他很喜歡做便當,改天讓你們會會面,切磋手藝。」
「好啊。」
「趕快上樓,你一不在辦公室,總裁的個性又回到以前。」喬助理神情忽而一斂,而後又笑著說︰「恐怕也只有你治得了總裁。」
是嗎?溫馨在心底補上很大的問號,齊孟修不過是迷戀她的手藝罷了,假使有天她雙手再也煮不出食物,她猜他會辭了她。
拿著最後的五個餅干上樓,在樓梯間,她吃掉兩個,一口一口咬著,心底泛起一股崇高的敬意——對自己。因為這餅干實在太好吃,她不去當廚師真是可惜!
星期一上班癥候群——跟她一點關系也沒,她現在心情好得很。
回到樓上,她的座位旁多了一個人。
「總裁?」溫馨輕喚,齊孟修聞聲仰首。
溫馨看著他、他望著溫馨,久久不動。
他真怕她不來了——
昨晚溫馨的怪異,他看得清楚,其實內心暗暗在竊喜,不敢明目張膽。明明是吃醋了,又不肯說;他真愛她那副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所以他才不太想跟她說實話。
平常一副什麼也不在意,偏偏他卻很在意她的不在意,所以非得做出個什麼事來撩撥她的心不可。說他幼稚,他也不反駁,人一旦陷人感情里,誰不幼稚?
他就是幼稚到不喜歡溫馨的過于理智不行嗎?
她年紀比小他,心智成熟度卻那麼老成,是感覺出她喜歡自己的心情,卻常常又露出矛盾的神情,看得他很怕最後是他自作多情,所以才幼稚得想刺激她。
他期望她能早點和他一同陷入愛情的漩渦里,不要再這麼理智,讓他七上八下。
齊孟修是靠在桌緣上,她用腳站立,姿勢不同,比較容易累,她很快便投降。
「有事嗎?」還是他的狗鼻子嗅到餅干的香味了,溫馨晃晃手上的小袋子。「要吃嗎?」
靜——此時無聲勝有聲,溫馨恨不得臭罵他,干嘛一早就擺譜,她是又哪里惹到他了?
「請問有事吩咐嗎?」結果反映在她五官上的仍是客氣得不得了的表情,這就是為五斗米折腰的代價。
「你遲到了!」幸好她來了!為此他終于安心。
還好,他終于舍得開口。
「我今天要上課,是總裁說我可以有空再來。」
瞧他一副恍然大悟,溫馨曉得他根本就忘了。
齊孟修情緒頓時不太好,原以為能看見溫馨失落的模樣,沒想到,她的心情恢復得那麼快,快到不需要他的解釋,還是那麼理智!
他走向溫馨。「給我的?」
她點頭,他拿走最後的三塊餅干,關上木門。
溫馨始終沒動,然後是再也忍不住的笑聲,肆無忌憚地狂笑起來。
她笑得那麼大聲,齊孟修一定听出她嘲笑他的意味,但基于拿人手短的道理,不能出來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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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他們相約他的辦公室。
溫馨咬下最後一個排骨酥,放下筷子。「我決定了,以後你得幫我洗便當盒,有沒有異議?」
「我付了錢。」偶爾齊孟修會很欠扁。
「你是付了材料費,手工費我沒跟你收。」
「好啦。」他的肚子操控在溫馨手里,他沒得反駁。
「今天下班,我們去超市買東西。」
「買什麼?」他開始挾起他那份排骨酥。
「買要祭你五髒廟的東西……」
溫馨注意到齊孟修前幾次的吃法都狼吞虎咽,一副恨不得把能看見的食物全部吞下肚,好像擔心有人和他搶似的,而這次卻小心翼翼地吃著排骨酥,讓溫馨不得不猜想這才是他最原本的吃相吧?
「你一定是那種會把最心愛的東西收藏好的人。」溫馨忽然很嫉妒齊孟修嘴巴里的排骨酥。他很珍惜她煮的食物,那對她呢?
他會想珍惜她嗎?
排骨酥里包藏一半她對他的心意,他吃得出來嗎?
他沒說話,因為嘴巴里塞著一塊排骨酥,直到咕嚕吞入後,詭異地笑︰「我比較喜歡把心愛的東西全部毀掉。」
呃……真變態!
下意識把心中所想的字眼說出,他不以為意︰「那又怎樣?」
「不怎樣。下午要開會。」
錯了,若是他真心喜歡的東西,他會藏起來,不讓別人發現——溫馨就是他現在最想珍藏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