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著保時捷漫無目的地奔馳在公路上,心頭的煩躁逐漸除去。
前塵往事在心頭濾去,她知道姍姍說得沒錯,她不但任性,還被寵壞了。
說實在的,照天並沒有對不起她。六年來的細心呵寵,除了名分外,什麼都給她了。反而是她不知足,想要更多。
她不但要他的愛、他的情,還要名分。這些都是在他們交往時,她就知道要不到的。她怎能怪照天不給她?明明就是她要得太多。
咸濕的淚珠滑落,差一點就阻礙了她的視線,很快眨掉。那天他沖到醫院看她,熾熱纏綿地親吻她,昏沉中,她彷佛嘗到他的淚。
那一吻有他的擔心、關懷,有他的想念、疼惜,更有他復雜深沉不扁人理解的情緒。夠了,那已經接近愛了,除了口頭上的承諾外,照天給她太多太多了,她滿什麼還任性的要求更多?
反觀自己什麼都沒給他,還處處讓他擔心。
耳畔彷佛又回響起他在病房盈滿柔情關懷的沙嗄低喃。他說︰「你這樣要我怎麼放開你?我不在你身邊,你就不懂得照顧自己,你要我怎麼放得開你?」
她是不要他放開她呀!
那夜在新加坡說的話,她早就後悔了。離開他後,她根木不快樂。相思之苦,足以把她逼瘋。
可是這份愛帶給照天的卻是煩惱。
原來她這麼沒用,不但不能令他歡喜、無憂,反而馮他制造麻煩。這樣的她,有資格說愛他嗎?
事實上,她連開口跟他提愛的勇氣都沒有。
抿緊唇,心情掉到谷底。窗外的風景風馳電掣地消失。
楊智媛才是配得上他的人。
痛苦地覺悟到這點,知道自己必須要振作,才能讓照天放心離開她,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只有這樣,照天才能安心地跟像楊智媛這種對他事業、生活都有幫助的名媛結婚。
下定決心後,心情豁然開朗,昔日的樂觀天性又回來了。揮開淚水,或許是心情平靜下來,很快發現到車速顯然過快。看了一下儀表板,竟然跳過了七十,朝八十邁進,她不禁咋舌。
敝不得姍姍要說她任性,她的確是。
她不慌不忙地輕踩煞車想要減緩車速,出乎她意料的,居然一點用都沒有,不禁著急起來。
怎麼回事?
她試了手煞車,結果仍是一樣,握住方向盤的手因緊張而泛白。拐過一個彎道,猛然發現保時捷只與前方車輛隔著三輛車的距離,她猛按喇叭,在反方向車道沒有來車的情況下,有驚無險地超越,卻也被嚇出一身冷汗。
懊怎麼辦?無計可施。越往前開,車輛好像越多,再過幾公里還有個紅綠燈,到時候不但自己完蛋,還連累到別人。
心情越發急躁,眼光驚慌地在儀表板上尋找對策,最後落到車上配備的行動電話。
她不假思索地按下從來沒使用過的設定鍵,那是照夭親手設定的電話號碼,連接到他個人行動電話上的號碼。
她不知道他在哪,也不曉得他會不會親自接听。並不指望他能幫她什麼,只想在來得及的時候對他表白。在生命交關之時,她最大的遺憾就是從未對他說過「我愛你」。
電話鈴聲回響在車內,同時回響在星聯集團位于台北總部的辦公大樓的會議室。
黎照夭和楊智媛正主持一樁投資合作會議。
當行動電話響起時,他和眾人一樣嚇一跳,向來莫測高深的嚴肅臉容出現一抹無法置信的詫異。
這具行動電話是他為申請的,號碼設定在她家、車上的電話,只給知道這個號碼。
從他作下這樣的決定開始,這具行動電話就和他形影不離,即使是這樣的會議,他都帶著。只是,這具電話從未響過,五年多來一直如此。
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響起來。
這是他盼望已久的鈴聲,但此時此地听見,照天的第一個反應是出事了。
在眾人夾雜著好奇與驚訝的眼光下,照天迅速接起電話,向來冷靜過人的嗓音不自覺地提高。
「嫚嫚,是你嗎?」
「照天……」喜悅的淚水狂涌而出,听到他低柔迷人的聲音,所有的不安和驚慌迅速從身體褪去,一抹巧笑牽動柔美的唇角。
「你在哪?」听筒傳來他焦急的詢問,將喚回現實。
「我……我在車上。」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眸重新涌出另一波的驚恐。「車子停不下來……它一直開……」
她夾雜著哽咽的音調幾乎令照夭失控,他握緊電話告訴自己要冷靜。「嫚嫚,你有試手煞車嗎?」
「我試了,可是……停不下來……」
「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注意附近有沒有可供你減速的障礙物,或是爬坡……」他急出一身冷汗。
「我在濱海公路上……我不知道靠近哪……」她驚險地閃過另一輛車,「對不起,照天,我不是故意打擾你,我只想跟你說……」
「嫚嫚,你不要急,注意附近路面,一定有可以讓你停下來的……」
「有……一座檳榔攤,也許可以,但我不知道……照天,我愛你……真的愛你……」
「嫚嫚……」在照天驚悸的呼喚聲中,將車駛向對面車道廢棄的檳榔攤。強烈的撞擊力令她昏眩,車子伴隨著她的尖叫沖過檳榔攤,往山凹的竹林撞去。她緊握住方向盤,希望能減緩車速,但車子仍不斷的往前沖……
※※※
這家位于淡水頗富盛名的醫院,拜影視歌紅星蠃瑩之賜,近數月來的名氣越發鼎盛,幾乎成為媒體記者的朝聖地了。
這是她第三次進醫院,情況是一次比一次危急,這次甚至一進來就被送進開刀房,經過緊急手術搶救,在加護病房待了三天仍未月兌離險境。
其實她還算幸運呢。當她的車撞向檳榔攤,立刻就有熱心的駕駛打電話報警,救護人員在第一時間趕到,將她從鬼門關搶救回來。
黎照天也在助理郭建民的協助下,很快找到被送往的醫院。他是第一個趕到醫院的人,按著才是姍姍和一干好友。
情形並不樂觀,連在周遭守候的媒體記者也感受到沉重的氣氛。鮮花和各種問候禮物由影迷歌迷們送來,出面接受的姍姍眼交織著擔憂和疲憊,顯示眾人關心的可人兒仍處在死亡陰影下。
第四天,醫生終于宣布病人可由加護病房轉往普遍病房,這消息振奮了每個人。
疲累的親友獲得喘息,紛紛打道回府休憩,委托特別護士照顧嬌貴的病人。
「MISS蔡,麻煩你了。」淑儀對晚班的特別護士說道。
「不客氣。孫小姐,你可不可以再待一下,我忘了買晚餐。」她不好意思地道。
「你想吃點什麼,不如我去替你買好了。」淑儀溫婉地回答。幾天下來,她注意到這位護士總是最後一刻才趕到。閑聊中,得知她白天要在家照顧中風的母親,每每得等到家有人下班回家,才能趕到醫院交班。
淑儀對此相當同情。
「那就麻煩你了。」
「別客氣。」
淑儀在十分鐘後趕回來,喝完為自己買的珍珠你茶隨即離開。
夜漸漸深沉,少去了白天時訪客的打擾,頭等病房區更顯安靜,除了值班的護士和醫生外,只有少數留守病房的家屬。
數口罩的白衣護士鬼魅般的身影閃進的病房,應當照顧病人的特別護士不知為什麼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昏暗的燈光下,白衣護士閃著異樣狂熱的眼光陰沉地盯視著病人。
無力垂下的睫羽遮住余轉眸間風情萬種的寶石般眼眸,寬闊秀氣的額頭纏著數圈繃帶,挺秀的鼻梁和粉女敕誘人的紅唇全都罩在提供氧氣的呼吸器看不見,使得床上的病人沒有絲毫巨星光彩,像個尋常病患。
白衣護士的眼光閃過一抹陰狠落到呼吸器上。
余雖然轉往曾遇病房,始終沒有清醒過來,必須依靠人工呼吸器生存。
如果呼吸器不小心月兌落,那可是個遺憾的意外,眾人喜愛的紅星蠃瑩就此香消玉殞,留下無限的懷念。
這樣的遺憾是必要的。她毅然伸手撥掉呼吸器。
同時間,靜默的病房傳來「咱」的聲響,病房的主燈不知被誰打開,突如其來的光明令白衣護士直覺地閉起眼,抬起手阻擋光線。這時本該待在病床上呼吸困難的病患出其不意地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拉下她的口罩。
「孫淑儀,果然是你!」
夾雜著悲憤與心痛的驚呼,令淑儀驚愕地運返數步,轉身便想逃走,卻被一睹堅實的胸膛堵住。
她抬眼一瞧,黎照天深不見底的黝黑眼眸燃著兩團烈火燒向她,驚駭中退回原處,對上余姍姍飽含控訴的眼眸。
「淑儀,姍姍跟我說時,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照天身後的睿中不敢置信地道,森冷的寒意從淑儀腳底一路升起。
被人抓個正著,饒是她心機再深沉、反應再機敏他難以狡辯。眼光看向仍在沙發上昏睡的護士,她秀眉微蹙,不曉得自己是哪出錯。
「為什麼這麼做?」激憤的質問從照天緊咬的唇齒間迸出。
淑儀不自覺地顫起抖來。她一直覺得這男人深沉得可怕。此時的他,更像是來自地獄的憤怒之神,打算將她碎尸萬段。
「淑儀,我姊姊待你不薄,你這樣三番四次害她還有良心嗎?你跟她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讓你一再下手?」余姍姍跳下床,怒氣騰騰地罵道。
「三番四次?姍姍,你是說……」一抹恍然飛進睿中眼底。
「笨蛋,這是她第四度下手。」
「你是說之前還有?」
見他仍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蠢樣,姍姍氣得想捶他。
「我想,從別墅起火,到姊姊感冒住院,以及車子煞車失靈,都踉孫淑儀有關。」
「咦,你是怎麼曉得?」
「因為我是天才,當然曉得白痴不知道的事!」
「余姍姍,你怎麼罵起人來?」
「我有罵人嗎?」她個二百八萬。
「余姍姍!」
「夠了!」照天低沉、充滿權威的聲音,阻止兩人像小孩般爭吵下去。他閬暗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視在淑儀身上。「為什麼?」
淑儀咬緊下唇,她知道自己完了,黎照天不可能會放過她。她可以不承認之前的所做所為,卻無法否認今晚的行為。
她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人會發現。余姍姍究竟是怎麼發覺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她艱澀地從緊抿的肩間吐出疑惑。
姍姍先是不屑地從鼻孔崢了一聲,臉色嚴整地拉下來,咄咄逼人地瞪規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鴨蛋再密都有縫,何況是做壞事。姊一連發生這麼多事,我不起疑心才奇怪!我到丘睿中那當秘書,一不小心瞄到你的人事資料。原來你是護專畢業,還當過幾年的護士。這可奇怪了,一個專業護士怎麼連A型感冒的痛狀都分辨不出來,還給病人吃含有阿斯匹靈的感冒藥?據我所知,你之前才因為A型感冒在家休養一段時間,更不可能會搞錯對不對?」
「你是因為這點懷疑我?」
「單憑這樣當然不能定你的罪。」姍姍道。「我問了管家,火災那天,姊的熱可可是你端上去的。我老姊一向淺眠,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驚醒,加上一只靈敏至極的鼻子,乎常人聞不出來的味道她都可以聞出來,何況是她最討厭的煙味。除非她被人下藥,不可能會睡得不省人事。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讓火災現場看起來像電線走火,但你的確有可能在熱可可下藥。本來這一切我只是懷疑,可是姊姊這次的車禍……」
她停頓了一下,揮去眼的淚水。
「警方查出煞車系統被人動了手腳。姊那輛保時捷一直放在車庫,有機會動手的人寥寥可數。但我還是不敢相信。下班時,我繞過來想看看姊再回去,沒想到會在樓梯間瞄見你把一句粉狀物放進湯面。你拎著加料過的湯面進病房,過了不久便離去。我卻繼續待在門外觀察,發現蔡小姐昏睡過去,我立刻領悟到你在湯面放的是安眠藥,于是聯絡黎照天和丘睿中過來,把姊姊移開,假扮她躺在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