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在我出院之後,就一直懷疑著一件事——他三番兩次找我出來,應當是想確定我身心健康,日後不會以後遺癥之名敲他竹杜吧。否則,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他找我出來究竟要做什麼?
就像今天一樣。
我看著坐在我面前的他,猜想我們己經保持這種「面面相覷」的姿勢至少有三分鐘了吧。要不是私心妄想他有可能會再塞紅包給我,只是苦于不知如何開口的話,我才不願意這麼一動也不動地坐著任由他打量。
好吧,我其實也沒那麼不情願,畢竟他雖然顏面神經可能有問題,只能做出一號表情,卻著實有副好皮相。
斌族氣質加上輪廓分明的臉龐,還有那種穿起西裝硬是挺拔得讓人為之側目的模特兒身材,怎麼瞧怎麼像是從言情小說里走出來的人,就連經過的女人也免不了要多看他一眼。相較之下,我就這麼一身T恤、短褲坐在他面前,看起來就像是等他教訓的街頭小混混。
我左手托胳看著他,見他仍然沒有說話,也沒有轉移目光的打算。我因為不想服輸,也沒移開目光,除了中途喝了幾口一壺要價兩百八的昂貴女乃茶之外。
「咳……那個……你吃飯了嗎?」我決定先開個話頭,好讓他有機會把話題轉到要給我紅包壓驚一事。
「還沒。」他面無表情地說。
「但是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半了。」我睜大眼,不自覺地捂著肝子——我五點吃的打X便利商店提供的便當,早就已經消化完了啊。
「嗔-」
他端起黑咖啡,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跟你說話,真是讓人好有成就感喔。」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對聊天沒興趣。」他說。
「那你找我出來干麼?」賞紅包?
他沒接話,只是用那對冷得像冰的眼珠子盯著我。
我失望地頹下肩,果然宴無好宴——他根本不是為了要給我紅包而來。
「喂,你還是快去吃飯吧。」那樣我就可以快點回家。
「這麼關心我,是想親自下廚替我做菜?」他唇角往旁微撇,露出一個我覺得很像譏諷的笑容。「不過,我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會做菜的人。」
「錯!」我坐直身子,傾身向前,得意地對他說道︰「我「非常」會做菜。」
「那我們走吧。」他起身,站到我的座位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去哪兒?」我眨著眼,一臉奇怪地看著他。
罷才進行了什麼我不知道的對話嗎?話題是何時跳到這里的?
「給你一個機會證明你很會做菜。」他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起來。
他的體溫偏低,寬厚大掌卻有種不容人掙扎的堅定我莫名其妙地被他拖著走,幾度想抽回我的手,但他總能用一種不弄疼我的方式緊捆著我。
「我干麼要對你證明我會做菜?還有,你一通電話叫我出來,總不會是要我替你做菜吧。」我齜牙咧嘴地對他說道。
他不語,逕自領著我走到停車場。
停車場里空無一人,只有冷風颼颼地吹。
我縮了子。
他月兌下外套,披在我的肩上,羊毛外套上帶著的體溫與松木味道瞬間沁入我的體膚里,舒服得讓我的腦袋有了片刻的空白。
「謝……」
謝個屁!
下一秒,大野狼拿外套裹住小紅帽!
他的大掌攏住外套兩端,小紅帽于是被困在大野狼的胸前。
我的心跳模通撲通地狂跳了起來。因為月夜風高的晚上,俊男只要不變身為狼人,一定是要發生些什麼的。
「隻果……」他低語道。
「什麼?」我眨著眼,一時沒回過神來。
「你的臉像隻果。」
他的指尖滑過我的臉龐,我身子一縮,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從小到大,大家都這麼說。」我打哈哈地說道。
「如果我真的是要你替我做菜呢?」他說。
我怔怔地看著他,努力配合著他跳躍式的思考——這題不是他之前就應該要回答的嗎?「那你應該先去看醫生,你腦子有問題。」我斬釘截鐵地說。
他看著我,突然低笑出聲,眼尾甚至笑出了一絲紋路。
正當我貪戀著他的笑容時,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下顎,並朝我俯身而下,微涼的呼息輕拂過我的肌膚。
「也許我真的該看醫生。」他說。
「沒有「也許」,你快去看醫生吧。」我慌亂地拉下他的手,故作鎮定地說道。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的方向一拉。
我眼捷手快,一掌擋在他的胸前,沒真的躍入他的懷里。
「干麼性騷擾你的救命恩人?」我怒瞪著他。
「這是以身相許。」他說。
他是開玩笑吧!我瞪大眼看著他那毫無玩笑之意、看得我心頭一陣悸動的冰亮眼時——是第一天在社會打滾,男人是不是對我有興趣我不會看不出來。
但是,他看上我?
一定有陰謀!八成是怕我跟他獅子大開口,要一筆養傷救命費什麼的。冷面人果然心機深沉。
「哈哈!你這個玩笑夠高明,差點就要騙倒我。」我擺出一臉精明樣,還冷笑兩聲。
「以身相許倒是不必,小姐我不愛人只愛財。」
「那你也得讓我見識一下,你有沒有值得讓我付出金錢的實力。」
「馬的,你認真的?想要包養我不成?」我倒抽一口氣。
他望著我,用他沒有溫度的聲音冷冷地說道︰「怎麼?要給我一巴掌嗎?我不覺得我想和你發展的關系是包養。我對你有興趣,而我向來會照顧我的女人,這是男人的天性。」
「當你的女人和你的女朋友有什麼不同?」我問。
「女朋友太麻煩。」
「你不會結婚了吧。」我瞪著他,毫不掩飾我臉上的不齒。
他從西裝內側口袋里拿出皮夾,取出身分證讓我看。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成為你的女人,你會負責讓我吃香喝辣?」
「那得看你有沒有本事先讓我吃香喝辣?」他挑眉看著我。
我翻了個白眼,完全不懂這些有錢人的邏輯。
「見鬼了,你想吃香喝辣找個廚娘不就得了。」我說。
「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這種不一樣。」他低頭輕觸了下我的額頭。
他的唇辨微涼,卻令我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氏癥。
「走吧。」他攬住了我的腰-走向一輛黑色房車。
「去哪兒?」我怔怔看著他。
「我已經付完要你做飯的訂金,你該去上工了。」他彎身替我開了車門,把我推進車里,還替我扣好了安全帶。
我因為還處在震驚中,以至于忘了跟他抗議。什麼叫做他親了我,所以我要替他做菜?這算是哪門子往他臉上貼金的利己邏輯啊。
這人根本就是個奸商!
于是,涉世未深的我,在經此一役之後,很快就陷入任人宰割的局面里。畢竟,只要是他想要的人事物,沒有不手到擒來的。
當然,這些體悟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畢竟,他是奸商,要騙我這種呆子陷入,自然不會讓我太快察覺啊。
這一天既然是辛曉白得到生平第一份朝九晚五正式工作的大喜之日,她的心情自然好到不能再好。
她吃了醫院附近的臭臭鍋當晚餐以茲慶祝之後,一路哼著歌,搭上電梯前往媽媽居住的單人房。根據媽媽透露,和她擦撞的那個BMW的陪同律師說,他們願意負擔住院費用,直到她媽媽完全治療為止。
辛曉白實在很想叫他們把病房費全折成現金,畢竟她媽媽除了無可避免的酸痛,整個人都因為捉到大魚而雀躍不已,白白浪費了一晚八千的單人病房啊。
不過,從媽媽這一周因住院而不能去賭博的這個角度看來,住院實在也不算是件壞事。總之,她辛曉白就是有著凡事正面思考的樂觀性格啊。
辛曉白哼著歌,推開媽媽病房門
「我就是靠臉吃飯的,你把我撞成這樣,是要我怎麼樣做人——」吳慧美尖聲說道。
「大嬸,你幾歲了,還靠臉吃飯喔?」雷天帆呵呵笑著說道。
「喂,這位肇事者說話客氣一點喔。」辛曉白雙臂交握在胸前,看著這個長發扎在腦後,有著一張漂亮到能讓女人嫉妒的臉龐的男人。
「你是誰?」雷天帆頭一回看到她,目光在她的隻果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大嬸的女兒。」辛曉白說。
「我不是大姊——」吳慧美因為扯動肌肉而痛到慘叫,卻還是堅持要說︰「別人都說我看起來只有三十歲,跟我女兒站在一起就像姐妹,尤其我前陣子又瘦了很多……」
「我看你至少有四十五歲。」雷天帆老實地說。
「那是因為我現在被撞得淒慘兼落魄。」吳慧美憤怒地瞪著他︰「我比她還漂亮兩倍。」
「她長得也是一般般,就一張隻果臉還算可愛而已。你漂亮她兩倍也沒怎樣啊,而且你比較老。」雷天帆說。
「請問你是來探病,還是來氣死病人的?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先走了。」辛曉白一手指門口,還奉送一個白眼。
「有事的話律師會處理,是我哥叫我來探望一下大嬸的。」雷天帆一聳肩,就要往門口走去。
「我好痛啊——我好可憐啊——我幾天幾夜都不能工作——」吳慧美一看肥羊要走,立刻呼天搶地了起來。
「這些錢給你,你可以降低音量了吧。」雷天帆拿出皮夾掏出一疊鈔票,就要塞到吳慧美手里。
辛曉白雙手叉腰擋在他的面前,臉一沉、低聲一喝︰「沒禮貌!你以為自己是在施舍嗎?」
「所以是不要錢嘍?」雷天帆把鈔票晃動兩下。
「笨蛋才會跟錢過不去。」辛曉白瞪他一眼,很想撲上前去咬他兩口。「但是,我們不是乞丐。你如果有誠意一點,就到樓下7-」」去買個紅包袋,把錢包好再送上來。還有,最好包個吉利數字。」
「我被撞成這樣,至少要包個六萬六。」吳慧美補充道。
「你們母女是金光黨嗎?難怪我哥叫我不要私下和解。」雷天帆指著她們母女倆,表情倒因感到有趣而顯得有些興奮了。
辛曉白立刻決定她要討厭這個肇事者的哥哥,雖然媽媽前天已對她坦承是她故意制造假車禍的。
「不過,你們一次騙六萬六劃算嗎?如果撞得再嚴重一點,會收多少?」雷天帆好奇地追問。
「好吧,其實我媽是個半仙,她早就算準了你當天會破財,所以就守在那里等你這只肥羊啦。」辛曉白見他一臉听不懂玩笑的表情,她翻了個白眼,從口袋里挖出一張一百塊,塞到他的手里。「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車禍被撞壞腦袋的人是你。沒大腦也就算了,至少要懂得藏拙。真可憐喔,我這里沒有白包可以包給你,你節哀順變,可以離開了。」雷天帆看著手里的一百塊,表情有些發噱。
「我沒指望你懂。等你腦袋修好之後,我們才有聊的空間。」辛曉白小手一揮,露出一臉不準「再跟他有任何關系的不耐煩神情。
雷天帆看著她抬得高高的隻果小臉以及在下顎處微翹的俏皮短發,還有那雙滴溜溜的深茶色大眼楮,他勾唇一笑,傾身向前問道︰「你這女人有意思!手機號碼幾號?」
辛曉白瞪大眼,現在非常確定他的腦袋真的是被撞壞了。
吳慧美立刻念出一串電話號碼。
「媽!」辛曉白回頭瞪著媽媽。「等我電話。」
雷天帆朝她眨了下眼後,走出了病房。
辛曉白翻了白眼,還順道扮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