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憐波心中雖然也是驚懼難安,可是她知道想要弄清楚這一切,得先留著自己的命。
再者,她才出宮,壓根不想就這麼被人給逮回去,所以無論是黑衣人或者是底下那些官兵,都不是她所能依靠的。
在電光石火之間,皇甫憐波曉得唯有說服眼前這個男人,她才有一丁點達成自己心願的機會。
她閉眸想了想,隨即開口說了一個數字。「一萬兩!」
姬耀天乍听到這個數字還有些發懵,皇甫憐波冉補上一句。「倘若你能帶我安然離開此地,我給你一萬兩。」
「公主殿下還真是大方。」雖然情勢危急,姬耀天卻還有心思談笑。
救了她也許不全是壞事,畢竟他想做的事,僅憑他一人之力很難辦到,如她願意相助,或許可成。
經過一番盤算後,姬雲天揮手奪下一名黑衣人的刀,開口問道︰「你到底是哪個公主,為何這些人要你的命?」
「十二公主。」在這生命交關的時刻,皇甫憐波也懶得再隱瞞,誠實地承認自己的身分。
聞言,姬耀天更困惑了,若她是個皇子,被暗殺倒是很有可能,畢竟皇子有繼承皇位的可能,但對一個女兒家何必下此毒手,況且滿大街的人都知道,十二公主可是當今聖上的心尖尖兒,怎麼有人敢動,是不要命了嗎?
「你到底答不答應帶我走?」她再問,若是他再不允,為了保命,她也只能拚命沖下樓去,或許還能避開黑衣人的攻擊,留下一命。
「若你真是十二公主,那麼你的命便不只一萬兩。」
姬耀天游刃有余地抵擋著那些黑衣人的進攻,甚至還有閑情逸致討價還價。
聞言,皇甫憐波瞪大了眼,當真沒見過也沒听過這麼愛錢的。
听見樓下似乎有些動靜,再見那些黑衣人招招致命的狠勁,皇甫憐波也顧不了那麼多,直接說道︰「你說多少便是多少!」
彷佛等了這句話很久,姬耀天一听猶有神助一般,正手一刀將一個黑衣人給砍得屈膝跪地,反手又是一刀,硬生生在另外一個黑衣人的肚子上留下一道血紅的傷口。
皇甫憐波有些害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還沒有回過神來,突然被姬耀天一拉,將她甩上了他的肩頭。
面對姬耀天的舉動,皇甫憐波震驚之余,連忙手忙腳亂想穩住自己,那笨拙的姿勢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這可是你說的,價錢任我開。」說完這句,他嘴角揚起一抹笑,雙目炯炯地望著僅存的三個刺客。
「我雖非君子,但也一諾千金。」皇甫憐波好不容易抱住了他的頸項,這才免了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慘樣。
與其回宮被禁足,過著鎮日臆測不知誰要害她,過著草木皆兵的日子,她倒不如放手一博,先逃出去,將事情查了個水落石出再作打算。
「那就好!」姬耀天聞言頷首。
只見他即使負了一個皇甫憐波,卻依然靈活,迅速解決了最後一個黑衣人,可他打算離開之際,窗外竟然竄進了更多的黑衣人。
那幕後主使者顯然是鐵了心想要十二公主的小命。
姬耀天唇一抿,知道這回的黑衣人只怕比方才那些還要有準備,不但手持刀劍,還肩背強弩,看起來比方才那幾個大意喪命的刺客棘手多了。
就在姬耀天心中盤算著要如何殺出一條生路時,皇甫憐波在這個時候俯身在他耳際說道︰「再撐一會兒,樓下怕是已經听見動靜,不一會幫手就來了,你只需保留體力,等會趁亂帶著我遠走高飛即可!」
皇甫憐波的腦袋瓜子也是有用的,雖然心中驚懼萬分,卻沒有自亂陣腳,反而冷靜提醒。
見她開口不是發出那種雞貓子鬼叫的尖叫聲,姬耀天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
要知道,別說是養在深宮的公主,這樣血淋淋的場面若換成一般人見著,難免也要驚呼幾聲,嚴重者暈過去也有可能,沒想到她不僅鎮定的很,還能出聲提醒他。
頓時,姬耀天對于皇甫憐波的印象有些許改觀。
「那你抓緊了,等會若是掉了下去,我可不管。」
對于皇甫憐波的提點,姬耀天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而情況也真如皇甫憐波所說,樓下的官兵們終于意識到樓上那不同平常的響動,開始往上奔來。
經過方才那番打斗,皇甫憐波的廂房早已殘破不堪,不但窗子被砸爛,桌子少了一條腿,就連地上也布滿茶杯的碎片。
闢兵一上來便見一名男子背著一個女人,正和幾個黑衣人僵持著。
望著眼前的景況,他們卻傻了,在不確定那女人是否為貴人之際,壓根不敢輕舉妄動。
倒是那些黑衣人瞧著四周的官兵,登時眯了眯眼,幾個人眼神交流一陣,竟有志一同地在轉瞬之間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強弩,並搭箭上弓,瞄準皇甫憐波。
姬耀天意識到不對,想來那些黑衣人不完成任務絕不會離開,于是不再猶豫,倏地踩著跪異的步伐,教黑衣人措手不及,順勢要躍窗而出。
但有個黑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射出了箭矢,那箭瞄準的正是皇甫憐波的後背心。
若非姬耀天的眼角余光瞄見不對,快速往左偏了偏,只怕那一箭已將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她變成死人。
「唔!」
只是盡避有那一偏,可那箭還是射中了皇甫憐波的臂膀。
那猛然而至的勁道加上耳邊傳來皇甫憐波的一句悶哼,姬耀天便知道她十之八九受了傷。
他的速度減緩,心中不無猶豫,要是他現在帶著她走,到時她若死了,那他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快走,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猶豫只是片刻,隨著耳邊傳來皇甫憐波的迭聲催促,姬耀天心一橫,再次運勁,以疾如風的速度往前飛竄。
「憐兒——」姬耀天速度很快,可皇甫憐波卻沒錯漏皇太子皇甫威雙手撐著窗,撕心裂肺的一吼。
是太子哥哥……
肩上的痛楚加劇,原本還能勉強維持心神的皇甫憐波驀地熱淚盈眶。
想起方才黑衣人的冰冷殺意,皇甫憐波緊咬著唇,不讓任何一絲的脆弱再從她的口中逸出。
一陣陣的暖意不斷從姬耀天寬闊的背脊送往她的身軀,皇甫憐波終于支持不住,意識逐漸飄遠……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恍惚中,她彷佛夢見了自己小的時候,因為不耐被拘著听女誡,總是不時就耍賴撒潑,跟著太子哥哥的後頭跑。
盡避女官在後頭拚了命的攔阻,可是太子哥哥總會回過頭來,怒瞪想要強抱走她的女官一眼,然後就牽著她往靜思齋去,就算父皇交代的功課再多,他還是任由她淘氣,陪著她玩到心滿意足,讓人領了下去,這才挑燈苦讀,完成父皇交代的功課。
還有二皇兄,總是會在外頭找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哄著她開心,宮里的宮女都在私底下議論著,只怕有一天若是她想要天上的月兒,二皇兄也會想辦法讓人摘下來給她。
還有三皇兄和四皇兄,每一個都待她如珍寶,若她不小心做錯事讓父皇斥責,每個皇兄都會站出來替她擋罰。
突然間,眼前那些歡樂的景象倏地消失,留下的是一片黑暗,而向來怕黑的她,一見黑壓壓的一片,心頭一驚,猛地睜開眼。
望著眼前這陌生的地方,雖然布置的不如她的寢宮那樣富麗堂皇,可那一份樸實無華,倒教人的心緒能在轉瞬之間寧靜下來。
「小姐,你終于醒了!」
皇甫憐波才睜眼,還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見一個身著粗布衣裳,俏生生的小丫鬟恭恭敬敬地上前來,還準備了梳洗用具,打算伺候她淨臉。
「你是……」
「小姐,奴婢名叫冬書,是爺派來伺候你的。」
嘴里介紹著自己,冬書邊將手上的東西往旁邊的幾案一擺,然後雙膝一彎,就向皇甫憐波磕了一個頭。
「起來吧!」身為公主,從小身邊的宮女不少,對于這種認主子的規矩很是嫻熟,一等冬書磕完了頭,便揮手讓她起來。
「告訴我,這里是哪兒?」
那日她被姬耀天背在背上逃了出來,一開始還能保持清醒,可是隨著傷口不斷流出的血愈多,她便昏了過去,逃出客棧後的事她都不知,連忙探問。
「小姐,這兒是咱們爺位在山衡的一處宅院,打那日爺將您帶回來後,您已經昏了兩天了。」
她這幾天一直不安心,雖然大夫一再保證小姐的傷勢看起來驚人,但只要靜靜休養幾日便能痊愈,可是瞧著她一直昏睡不醒,她有幾次都忍不住伸手探著小姐的鼻端,以確定人還有氣。
「兩天了?」
山衡是位在京城西南方的一個小鎮,一听自己已經不在京城,皇甫憐波的心也微微安了些。
雖然她知道躲在這兒遲早還是會被宮里頭的人找著,但既然她能在這里安睡兩日,顯然她在危急中賴上的人還是有點能耐的。
他有一身不弱的武功,再加上能將她藏起,這個男人真是不簡單。
渾身有些乏力的她,在冬書的幫助下慢慢坐了起來,不經意牽動了臂上的傷口,她也皺了皺眉頭,開口問道︰「冬書,同我說說你家爺吧!」
「我家爺姓姬。」
嗯,至少知道他姓姬了。
皇甫憐波頷首,正等著冬書說更多,便見冬書抬手搔了搔自己的臉頰,一臉尷尬。
「怎麼?你家的爺,你只知道這一點?」
「小姐,這府里的下人只有守門的陳伯,他是個啞子,還有一個煮飯的張嬸,是個聾子,而奴婢也才被爺買進來兩天,所以……」
听完冬書的解釋,皇甫憐波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冬書想要有所隱瞞,而是姬府里頭人口簡單得過分,一個聾子加一個啞子,自然不會告訴她府內的事,難怪除了知道姓姬之外便一無所知。
這個男人也真夠神秘了!
而她也沒好到哪去,除了知道他姓姬、死愛錢、擁有一身好功夫之外,其余的她全都不知。
她都不曉得自己膽子怎麼就那麼大,竟然連著被他勒索了兩回後,還敢跟著完全不知道底細的他溜了。皇甫憐波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大膽。
「若是想知道我的事,不妨直接問我。」就在她啞然失笑的同時,一記低沉的嗓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皇甫憐波猛地抬頭,便見姬耀天姿態瀟灑地斜倚著門,一點都沒有以前見過的男人那種彬彬有禮的模樣。
「我問你,你會說嗎?」皇甫憐波瞪了他一眼,對于他這種總是冷不防冒出來的行為很是不喜,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咱們同過生死,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姬耀天臉上帶著一抹略顯輕浮的笑容,雙眸卻是筆直盯著皇甫憐波瞧著。
「那好,姓名?」
「姬耀天。」他朗聲說道,毫不猶豫。
「做何營生?」倒真想瞧瞧他是不是真的知無不言,于是她啟口再問,還騰了一只手接過冬書奉上的茶,喝了一口便听到他的回答。
「奸商!」
聞言,才剛入口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
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嗎?
皇甫憐波瞪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滿滿的不可思議。
但姬耀天還是那樣怡然自得,甚至大剌剌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那種完全不把公主當回事的態度,倒叫皇甫憐波對他另眼相看。
好不容易定了心神,再問了幾個問題,皇甫憐波終于對于姬耀天的身分有些了解。
他是個商人,而且是個成功的商人,雖然不是那種跺跺腳,京城便會震上幾下的巨賈,可倒也小有家產。
這樣的人應跟朝廷沒有什麼牽連,如此甚好!